福在放下水果糖果,邓太太与孩子们也来了,眼红红向福在道谢。
福在说:“公司会照顾一切,请放心休养。”
那一家老实人放下心来。
福在离开医院,到家具店挑了几件简单实用床椅,从头开始。
回到周氏公司,又忙了整个上午。
周子文在会议室与日本人谈生意。
福在看到司机,便说:“我有一件行李,麻烦你带来给我。”
司机应了一声。
福在又问:“周太太在家吗?”
司机轻声回答:“已经两天不见太太。”
福在拨月枚的私人号码,没有人听。
总得亲口与她说一声,已在周氏上班,月枚到底是老板娘。
办公室里时间过得快,福在趁中午空挡跑出去置电器及日用品。
许久没有如此愉快感觉,看到一条七彩浴帘,十分喜欢,立刻买下。
她动用的,当然是部分保险金。
付款时,她看到一个熟人。
福在诧异,“又是你。”
又是刘少波,这人十分无奈,尴尬地说:“真巧。”
“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我并非故意,都会地窄,时时碰头。”
福在狠狠瞪他一眼。
那年轻人微笑说:“王小姐,你气色好多了。”
福在去不理会他。
不知怎的,她已不再惊惶。
那天,福在在办公室留到八点,工作渐渐上手。
可怕梦境
会计部预支一个月薪酬给她,福在看看数目,同她离职时月薪相近,觉得公道,她的职位是助理秘书。
啊恍若隔世。
她再找月枚,仍然没有人应。
周子文忙进忙出,没有下班的意思。
收工后福在回到小公寓,开了门,躺下,松口气。
邻居有人搓牌、唱歌、吵架、鸡犬相闻,呵不知谁家婴儿大声哭泣,真可爱呢。
福在渐渐入梦。
忽然看见穿着华服的月枚朝她走来。
月枚说:“你走了也不与我说一声。”
福在陪笑:“我已知会你多次。”
月枚过来握住老朋友的手,“你还欠我人情债呢。”
“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福在,你看我。”
忽然之间,月枚张大了嘴,口腔汩汩冒出血来。
福在大惊,退后一步。
月枚哭泣,“福在,帮我。”
这时,门铃大响,福在惊醒。
原来是家具店一早送货上门。
福在发呆,多么可怕的梦境。
福在无暇整理家具,梳洗出门。
她到大学去找桑原。
教务处人员告诉她:“桑原君今日没有课。”
福在问:“昨日呢?”
“他一连三日休息,请问你有什么事?可以留言。”
福在迟疑一下,到他宿舍区。
她在门前敲了两下。
一个清洁女工探出头来,“找桑原先生?”
福在点点头。
“你是他的学生吧,都爱来找他呢,他不在家,也许是出门去了。”
“是否与一个漂亮女子同行?”
女工笑笑,“我没看见,桑原先生的女友都长的美貌。”
门外堆着两份《朝日新闻》,看一看日期,是今日与昨日,他起码有两天不在家。
福在还想查究,手提电话响,同事催她上班。
现在她是一个有工作的人了,有职责在身。
福在匆匆赶往公司。
桑原与月枚去了何处?
十六
问秘书:“周先生回来没有?”
“这两天晚上他都睡公司里。”
是吗?福在看见他已经坐在办公桌前边。
“你没回家?”
周子文抬起头来,见是福在,吁出一口气,“我还有家吗?”
“既然对大屋没有留恋,不如送给月玫。”
“你处处帮她说话。”
福在陪笑。
“下午我出门去日本看新型机器,你可要随我同行?”
“我不方便,你与小关去吧,他日文流利。”
“请他准备护照,还有,派人到医院探访锦绣,她今晨五时生了一对孪生女儿。”
“呵。”
“贺礼丰富一点。”
这里才是周子文真正的家。
他问福在:“新家还舒适吗?”
“很好,谢谢。”
“你找资料,替我做一个南美牛肉近十年出口走向报告。”
“是。”
“同加拿大代办谈一谈,打听美国对他们牛肉进口几时解禁。”
这可又有得福在忙了。
周子文说:“手头上资料不齐,谈起生意来,口涩,叫对方看低。”
福在都记下来,她需要广泛学习这一行生意细节,从南美洲畜牧业对自然生态的影响,至各种动物瘟疫病症,都最好有一定认识。
她定下神来,准备报告。
下午,司机拎来简单行李交给周子文。
福在问:“太太回家没有?”
司机摇头。
“你上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星期一晚上。”
“你送周先生去飞机场后,载我回去看看。”
周子文同下属话别:“三天即返,有事找福在商量。”
他走了。
傍晚,福在回周宅查探。
女佣开门,一见是她便说:“先生与太太已经好几天没回来。”
福在请司机陪她打开月玫房间。
只见衣物首饰全摊在床上,根本不像有远行的样子。
福在当着司机的面打开抽屉,看到月玫的护照放在当眼之处。
她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月玫去了何处?
司机问:“可是太太发生什么事?”
福在沉吟,“可能在朋友家, ;她有些什么知己?”
“太太没有朋友。”
“那么,她去什么地方打牌?”
“俱乐部。”
“她平时与什么人来往?”
“就得王小姐你一人。”
福在呆呆坐下。
原来生活华丽的月玫与她一般寂寥。
女佣斟一杯热茶给她。
福在喝一口茶,离开周宅。
李月玫肯定仍在本市,福在也知道她与桑原在一起。
两个成年人不愿意回家,旁人可以做的非常少。
下班回家,福在做了一个泡面吃了两箸,再也吃不下去,放在桌子上。
她与表姐谈了几句。
表姐说:“等你过来团聚呢,前些时候不是说来吗?怎么只闻楼梯响。”
“我找到工作了。”
“你放心,我这边永远欢迎你。”
“你的关怀真是强心针。”
“你一个人住在那么复杂环境里,要十二分小心。”
“明白。”
“福在,你这次挑选男朋友时要睁大双眼啊。”
福在苦笑,“我哪里有伴,男人瞎了眼也不会看上无财无势的寡妇。”
表姐叹口气。
“有时间与我多聊几句。”
福在挂上电话。
她靠在床上读报,不自觉睡着。
这次,她看见自己到处找月玫。
像小孩子捉迷藏似,“月玫,月玫”,先在树丛中找,不见,再逐间房间找,打开一扇窗门,找来找去找不到,福在流下泪来。
半夜醒来,听见邻居男女吵架。
这次,她看见自己到处找月玫。
像小孩子捉迷藏似,“月玫,月玫”,先在树丛中找,不见,再逐间房间找,打开一扇窗门,找来找去找不到,福在流下泪来。
半夜醒来,听见邻居男女吵架。
——“你狼心狗肺为什么不去死?”
“你早死了省米饭好得多。”
他俩的孩子受了惊大哭起来。
是一对男女恨得互相诅咒,最好同归于尽。
福在躺在枕头上沉思。
当初是什么叫她与邵南走在一起?福在以为从此可以克勤克俭,尽她的本分,便可以拥有一个美满家庭。
她的愿望几乎实现,可是对方经不起考验,他不能共患难。
清晨,邻居怨偶终于累了,渐渐沉静。
福在更衣出门。
往日,月玫水印泻地地那样纠缠她,今日为什么失踪。
走过附近街市,福在忽然闻到强烈血腥气,她心一惊,转过头去,原来肉庄正把整只死猪抬下货车,重重摔倒地上。
福在连忙叫部车子速速离去。
她并没有掩上鼻子,直至她有能力搬到更高贵的地段居住,厌弃这里的街市,于事无补。
到了公司,喝过助手斟上的黑咖啡,福在按下忐忑的心,专注工作。
中午,助手唤她:“周先生找王小姐。”
福在连忙听电话,“有什么事吗?”
“有点想念你们。”
福在微笑,“公司就是你的家。”
“我想通了,月玫要大屋,就给她大屋。”
福在一怔,继而欣喜。
“再缠下去,只有输得更多,速速分手,各奔前程,我已通知律师与她联络,这件事很快可以解决。”
福在一直点头。
“我知道你替我庆幸。”
“的确是。”
“回来详谈。”
他挂上电话,福在还握着听筒替他高兴。
抬起头,她看到接待员匆匆自大堂进来,身后跟着制服人员,看真确了,是两名军装警察。
福在立刻站起来,什么事?
秘书出去说话,片刻进来找福在,“王小姐,警方找周先生。”
福在只得挺身而出。
“周子文在东京。”
一个女警说:“请即召他回来,他的妻子李月玫及一名男子,今晨被发现倒毙室内。”
整个办公室在该刹那变得肃静,掉一根针也听得见,一切都停顿下来。
福在脑袋还算清醒,可是四肢忽然不听使唤,她只觉双腿无力,渐渐蹲下。
女警连忙扶住她,让她坐在椅子上。
福在轻轻说:“快请周先生回来。”
秘书应一声立刻去办事。
女警察问福在:“你认识李月玫?”
福在茫然点头。
女警?鲆徽疟隼凑掌旁诟T诿媲埃罢饪墒抢钤旅担俊?
福在看向照片,只见月玫仰头,半睁眼,如云秀发披向一旁,像是刚睡醒模样。
可是,嘴角凝固的血液显示,她已没有生命迹象。
福在耳边轰一声,全身发麻,张不开嘴巴,眼前发黑。
女警连忙叫人拿热茶。
“不用。”福在撑着站起来。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
秘书青白着脸报告:“周先生下午四时可以回来。”
警察说:“我们想同这位王小姐说几句话。”
福在轻轻说:“请进会议室。”
“王小姐,到警署来一次好吗?”
福在点点头。
她随警方出去。
在警车里,福在忍不住落泪。
在小小询问室,福在说明她的身份。
“我是她的中学同学。”
“呵,那么,你可能也认得出这个人。”
他们把另外一张照片也放在桌上。
福在一看,嚯一声站起来。
“桑原!”
“正是这个人。”
“今晨六时,大学员工宿舍六号住客说整晚都闻到异味,十分不安,忍不住报警,警方追溯到四号,无人应门,叫管理员取来钥匙,开门进去,发现了他俩。”
桑原赤裸上身,倒躺长沙发上,相片像一张剧照。
他俩同归于尽。
福在睁大双眼,握紧双手。
“在现场,警方找到女装手袋,里边有李女士身份证明文件,我们亦很快得知桑原身份。”
福在不禁用手掩脸。
“他俩是情侣身份。”
福在默认。
“周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福在回答:“他们正在办离婚手续。”
警官想一想:“王小姐,星期二晚上八时至十一时,你在什么地方?”
十七
(提要:福在与司机到机场接回周氏,然后返回公司。刘少波来方,经他提醒,福在是月玫保单上的受益人,现在成了财主。周氏与福在同看月玫最后一面,忙碌过后,周氏留在福在家中累极入睡。)
十八
“日本之行还成功吧。”
“我们去参见名古屋牧场,可是属极贵价肉类,正考虑入货与否。”
“放高级办馆或替日西餐馆订货。”
“他们多数直接入货。”
“取价廉物美路线,打响字号。”
“利钿太低,划不来呢。”
他从来不曾与月玫这般有商有量,福在却与他谈得头头是道。
“这次,我拥有充分资料,连他们牛群吃的草料远自加拿大缅省运来都知道,东洋人十分尊重我这间
小公司,福在,你有成绩。”
福在连忙摇手。
她很自然地替他披上外套,司机上来敲门,周子文回公司去。
这一段新闻,像所有新闻一样,热闹了三天,然后在报上不了了之。
周末,福在并没有赖床,一早起来做洗熨工作。
她有一式十来件白衬衫,每天换一件或两件穿,天凉了加件深色毛衣,再冷一点披上大衣,一年四季
都靠它们,非洁净不可。
正忙着,门铃响了。
独居,福在更加小心,她一看,是刘少波,便不肯开门。
“刘先生,一分钟之内不走,我会报警。”
飞絮飘零
刘少波隔着门说:“王小姐,我并不企望进你客厅坐着谈话,我在街角咖啡室等你。”
“我不会与你对话,你走吧。”
“王小姐,你已糊涂了好几年,我不想你再受蒙蔽。”
“福在知道再开口说话,等于是鼓励他继续罗嗦,她索性不出声。”
“王小姐,我找到一名在酒吧工作的女子,她在当晚与邵南一起。”
福在一听,打开大门,喝道:“你最好不是胡说。”
刘少波也铁青着脸,“好心着雷劈。”
“警方为什么找不到该名证人?”
“你是酒吧女,你的客人突然暴毙,你会不会让警方找到?”
“你又查得到她?”
“我不穿制服,最近她又手紧,明白了吧。”
“为何那么好心?”
刘少波发呆,半晌才说:“我同情你。”
“嘿。”
他说下去:“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身不由主的女子,飞絮飘零,随命运摆布。”
福在呆住。
她退后一步。
不是由这名调查员坦白说出,她还不知道有飞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