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王妃生的本就极其纤弱,如今雪白着一张脸坐在那里默默垂泪,连身前的衣衫打湿了都不自知,看着实在是惹人怜惜,她一个亲王夫人当着众人的面竟如此失态,想来心里定是苦闷已久了,众位夫人想着她虽贵为王妃,却是常年闭门寡居,其中的艰难确实难以与外人道之,大家同为女子,便不由都有些感同身受起来。
现下,顾王妃已换了身衣裙重新落座了,面上虽还是难掩愁容,但已然是镇定了下来,一双秋水美目淡淡的打量着场内的众人,见大家望向自己时都不由会露出几丝同情之色,心知自己今日来这趟的目的,算是基本达成了,顾婷柔从小到大,可谓是深谙“示弱”这二字的种种妙处,她倒要看看,那李纪这手以退为进究竟能讨得多少好处去。
而那仙霞阁里,更是没人知道刚才作柔旋舞的小娘子崴了脚的小事,崔泽厚仍在谈笑风生的应酬宾客,不过等儿子崔正达赶了过来,他便辞过众人先行离席,仍旧按约定的往那柳映堂去寻太子李济民了。
那柳映堂在小曲江的西南角落里,掩在大片的曲江柳后面,十分的隐蔽静怡,等崔泽厚来到为太子准备的东边套间,却没找到人,他忙问了在这屋里伺候的丫鬟,才知道太子等三人都去了柳映堂前的柳林里,崔泽厚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却只看到太子的两个贴身护卫,有些尬尴的站在那柳林外等候。
饶是崔泽厚一张脸再是不喜怒于色,见此情形也是愣住了,忙问太子殿下在哪里,那李甲知道太子一贯与这舅舅关系亲密,便也没多做隐瞒,支支吾吾的含混解释了两句。
崔泽厚一听,虽不知道详情,却也猜到了个大概。
原那太子所住套间的边上也是给其他客人留宿的房舍,刚才他与李甲李铁两人刚进了堂屋,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男女暧昧□□的响动,而且这动静越闹越大,到后面那女子还一叠声的尖叫求饶起来,这倒本没什么稀奇,这酒乐欢宴后,若有贵客看上了府里养的伶人,甚至丫鬟,主人家殷勤好客送美上床本就是常有的事儿。
李甲两个当时听了,还挤眉弄眼的好一阵子相互打趣,谁知平日里待他们素来宽厚的李济民却突然火光起来,沉着脸将二人斥骂了几句。
李甲在近卫中跟着太子的时间最长,他虽功夫顶尖,但性子却有些顽皮,此时见李济民脸颊上红红的两坨,眼睛也亮的有些不太正常,便先暗戳戳的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奉命来伺候的两个美貌丫鬟,然后又凑到李济民跟前贼眉鼠眼的说道:“殿下,小人看那郡公爷倒也那没快就过来,殿下何不先泻泻火再谈正事?”
李济民看他笑的龌龊样儿,不由也回身打量了那两个丫鬟一眼,那两人本就是崔府特意挑来在这园子里侍奉贵客的,岂有不懂的道理,刚才听到隔壁的声音便早已羞红了脸,此时一见太子看着自己,虽俱是羞涩的垂了头,但那身姿一扭三折的比那曲江柳还要柔软几分。
李甲两个本以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了,谁知李济民一折扇敲到了李甲脑袋上,便转身出了柳映堂往前面的柳林里去了,李甲李铁两个莫名其妙的也赶紧跟了过去,却被李济民喝住了,命他二人在外面等着,说自己去吹吹风就回来,因是在永嘉坊里,那片柳林又不大,李甲李铁两人便依命守在了外面。
看着两个近卫显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样子,崔泽厚不由暗自好笑,那李济民吃了他精心准备的东西,又听了他特意安排的墙角,心里瘙痒难受,却又找不到对胃口的货色,那滋味自然是极其煎熬的,此时大概正躲在那林子里想办法冷静呢。
崔泽厚硬压下唇边的笑意,刚想和那两个近卫客气几句,柳林中却突然传出一声尖细的惊叫,随之便听到太子的声音,含糊不清的急急的在说着什么,刹那间,崔泽厚只觉得身边嗖嗖两道风声,身旁的两名近卫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来不及细想,便带着小厮也跟着赶紧冲进了林中,还未等他走到林子中间,前面几个人却已经折返出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太子李济民,李甲李铁两人左右贴身护在他身后,而太子手上,却赫然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杏黄色的衫子撕破了好几处,发髻也是散乱不堪,一双黑亮美目却因哭泣而红肿着。
虽然崔泽厚并未见过几次沁芳阁的小娘子们,但此时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太子怀里抱着的,正是六娘崔玉芳。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出乎意料,太子是否坐实变态之实呢?
更新不给力,可还是再呼唤一下收藏与评价,脸皮是不是有点太厚了
第45章 机缘巧合
一时间;两边人马就这么相对而立,都有些呆住了;崔泽厚率先回过神来,他不敢多说什么,只命身后的小厮赶紧去把六娘崔玉芳抱过来,那小厮刚要上前,身后却又是一阵喧哗;崔泽厚眉毛不由抖了抖,心道一声“巧了”。
“臣萧蛮子参见殿下。”,这突然冒出来的;却是翰林院侍讲萧蛮子;他也是从柳映堂过来的,头上只用玉簪扎了一个发髻;连蹼头都没有戴;衣襟也半敞着;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脂粉香气;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却都是这长安城内以放荡形骸、尖酸刻薄著称的勋贵子弟,也俱是有些衣冠不整,此时虽也都跟着拜倒在地上,眼睛却不住的往那太子身上打量。
这时,崔泽厚身边的小厮已经上前将六娘接了过来,李济民也叫萧蛮子几人起身了,这萧蛮子一双吊梢眼先在六娘的身上盘旋了良久,又滴溜溜的转到了太子身上,最后停在了太子大衫里露出的天青色弹墨腰带上,那腰带不知怎么的松松垮垮的半散着。
国公爷崔泽厚此时好像有些慌了神的模样,对着双方匆匆的说了几句客气话,先打发走了萧蛮子几个人,就急忙拥着李济民回了柳映堂,而那小厮则抱着仍在低声啜泣的六娘飞奔而去了。
玉簪宴曲终人散事,已是戌时中,再过一个时辰便要敲那闭门鼓了,虽来宾都是城内的达官显贵,但无特殊状况下,还都是会赶在宵禁前回府的,各家的马车已经聚集在永嘉坊东侧的里弄,依次排队等着接人,王氏带着二娘一上了车,便拉下脸来,沉声问道:“你没事做,去管那五娘的闲事干嘛?”
二娘崔玉珍被王氏问的一愣,她刚才在席上时,自五娘跳了柔旋舞下来,便心绪复杂的一直盯着五娘发呆,所以才会看到五娘被阿令叫走了,便留了心,后来突然听到幕帐外隐约传来小姑娘的哭喊声,就出来查看了一下,谁知还真的有事,现在被母亲骂了,却还搞不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
王氏见女儿懵懂的样子,越发生气了,连声问道:“你以为你是那五娘的什么人,她现在是永嘉坊的女儿,在她自己的府上受伤,一举一动自会有人安排照顾,何须你去冒冒然插手?那阿令也是你能管教的人吗?难道五娘扭伤了脚,你三伯母会放任她不管吗?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永嘉坊指手画脚了?”
王氏这一连串的责问下来,二娘听了顿时觉得十分委屈,微嘟了嘴辩解道:“阿令本来就不对吗,五娘的脚都伤成那样了,她还只想拖着五娘往前走,我怎么就不能管了呢,那五娘毕竟也是我的妹妹啊……”
一听了这妹妹两个字,王氏的头便轰的一声响,扬起巴掌似乎是想去打女儿,二娘何曾见过母亲这样,吓的一缩脖子,眼圈都红了,王氏看见女儿惊惧的样子,心中一酸,手便软了下来,转眼间,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二娘见母亲这样伤心,才真正害怕了,急忙挪身上前搂住王氏,一叠声的认起错来,王氏斜眼看着女儿,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并没真正领会自己的苦心,便耐下心来,细细与她说道:
“那五娘,不过是你父亲在外面荒唐无度的孽种,若不是因为你三伯母要人,你父亲压根就没打算认她,而如今她们五个表面看似风光,其实只是你三伯母养来今后拉拢人用的筹码而已,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能把自己与她这样的人相提并论、姐妹相称呢,你元娘姐姐看着对她们五个极好,可你认真想想,林儿对七娘与五娘那是一样的吗?母亲不是说你元娘姐姐在作伪,你元娘姐姐这样的做派才是对的,对她们几个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心里可不能犯糊涂,珍儿,你心思淳厚,对谁都真诚以待,可你却不知道,这人心险恶啊I”
说到这里,王氏略停了停,再开口时,声音里已带了一股深深的恨意:
“你看那五娘一副怯懦胆小的样子,可你哪里知道她的厉害,她在咱们家里时,仿佛连大字也不认识一个,可刚才你三伯母却说她不但识字,甚至还极善于辩证应答,连那刘娘子也都夸好,这样的情形,你可知道吗?你还一心想护着她,可她心里,却说不定拿你当傻子看呢?”
王氏说到这里,就想起了刚才,顾氏故意在自己面前称赞五娘时轻蔑嘲讽的表情。想到自己居然被那小贱人给蒙骗的死死的,王氏就气的心口疼,她重重的喘了好几口气,拿帕子一下一下抚着自己的前胸,二娘见状,连忙也上前替母亲揉背顺气,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可她心里,却总还是记得今天自己被七娘八娘合起来羞辱的时候,是五娘轻轻的一句话,才替自己解了围。
母女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慢慢远离了永嘉坊,其他府里的马车也都各自沿着纵横相交的里弄四下散去,永嘉坊东门和西内苑的灯火也一盏一盏的被熄灭了。仆佣们还在收拾桌椅盘盏,正院里,每日司责灯火的小丫鬟阿蝉走到东厢房廊下,刚刚蹲□,想把廊下点着的蚊香给灭了,身后的门扇吱呀一响,饶嬷嬷走出来冲她低吼了一声“滚出去!”,阿蝉吓得于一个踉跄跪趴在了地上,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跑出了院门。
饶嬷嬷站在门外四下张望了一圈,便招呼大丫鬟阿寿过来,命她传下话去,让院子里各人统统都先避出去,又让阿寿亲自守在院门外,不准任何人进来。
顾氏的书房内,此时坐在那红木雕花书桌后的,不是顾氏,却是安国郡公崔泽厚本人,他脸色捉摸不定的看着前面地上,顾氏正跪在那里,她身后还跪着饶嬷嬷、齐嬷嬷、阿令及管着六娘的王嬷嬷等一众人。
“五娘好好的扭坏了脚,六娘却又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柳映堂去,这就是你管的家?我看咱们这府上已然是漏成了筛子……”
崔泽厚缓缓说道,顾氏垂首跪着,不敢做任何辩解,今日崔泽厚选择在内院自己的书房处置此事,而没把自己叫到外院去训诫,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她自己也万万料想不到今日的事情最后会演变成如此的状况。
“都是妾身无能,待妾身查明了事情的始末,还请国公爷一并处罚,妾身实在有负国公爷重托,自请严惩。”,顾氏等崔泽厚训斥完了,连忙开口请罪。
崔泽厚又瞟了她两眼,才开口说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见崔泽厚让顾氏起身,房内众人俱是默默松了口气,尤其是饶嬷嬷,她心里明白,一般的高门大院里,若不是犯下了天大的错,哪会让当家夫人当着下人的面跪着请罪,弄的如此难堪呢,可是她却一点不敢替顾氏叫屈,当年顾氏能嫁入崔府,哪个不说是顾氏祖上烧了高香,更何况国公爷如今身边既无贵妾又无庶出的孩子,简直是这长安城内独一份的,夫人哪儿还敢再多奢求什么?
这饶嬷嬷只当是老爷心里总还是体贴夫人,这会儿才宽恕了她,却不知他们家国公爷现在脸上难看,心底却是乐开了花。崔泽厚知道,今日哪怕是自己的设计一切顺利,也难免可能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今后闹起来的时候,仍有些风险,可如今呢,一切都只能算机缘巧合,却又是如此的严丝合缝,再怎么追查也很难找到把柄,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顾氏送了崔泽厚去休息,便开始亲自连夜审问了起来,她今日应酬了一整天,本就已是极为疲累了,却又遇到这种窝囊事,脸色已经变得青白透黄,饶嬷嬷连忙上前替她推拿按摩起来,顾氏眯着眼靠在书房的矮榻上,问道:
“五娘那里是怎么说的?”
饶嬷嬷送玉华回永嘉坊的时候,已经问过她了,这会儿便将她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五娘说都是她自己的错,说她跳完柔旋舞的时候,脚便有些发软,可后来却只顾着贪玩,一心想早点去看那曲江柳,走得太急了,便摔到了。”
顾氏仍闭着眼问道:“阿令,你怎么说?”
阿令等几个还跪在案前,此时连忙答道:“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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