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伶死命地又切又割、又拉又锯的,就差没用嘴咬、用剑砍、用箭射了,可是搞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仍是没辙,只好再次放弃了,还是回过头去找他衣服的开口比较有希望一点。
当然,这回她找得更仔细了,於是,终於让她找到了在他颈部最上方的高领处有一个小小的菱形饰物。她迟疑地抓住那个饰物往下一拉,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涮的一下让她打开了那件怎麽也割不开的衣服。
哇——这个厉害!
她赞叹著拉上拉下玩了好几回之後,才暂时放弃这个游戏,改而去拆掉草草包扎的绷带,再替他脱下上衣,露出那道深长的伤口,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来。片刻後,她就决定,这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非得动到她的针线功夫不可了。
这种缝缝补补的小事,对在乱军中以假男人的身分「混」了三、四年的水伶来讲,自然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不用说断手断脚没啥了不起,连剖腹断头都很稀松平常,甚至男人的下部她都看到麻痹了。只不过……嘿嘿!不晓得为什麽,这男人结实强健的胸部竟然让她一瞄见,就感到有点眩眼罢了。
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替他处理好伤口,正想弄条湿巾来敷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时,却发现黑白趴在一旁,专心一意地舔著他的左手……呃!应该说是戴在他左手腕上的东西才对。
不用说了,当然是银色的,他全身上下,除了肤色和发色之外,其他全都是银色的!
说是东西,是因为那玩意儿虽然像副手镯似的戴在他手上,可看起来却跟手镯一点也沾不上边,而且,简直是丑得可以!它约四指长、三指宽、两指厚度,就跟戴个扁平小盒子在手上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不过!丑归丑,好奇的水伶还是会想去摘下来仔细看看,可惜拨弄了老半天就是拿不下来,只能就著他的手翻过来覆过去。不过,看来看去,她发现自己的视线逗留在他那只修长有劲的手上的时间还比较多一点。
半晌後!她耸耸肩,决定这个男人的审美观念不太正常,跟著就起身去拿条薄被子替他盖上,再拧了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上,接著双手叉腰俯视他片刻後——「黑白,我去打只山鸡来,他就交给你罗,」
黑白呜咽一声,乖乖的趴在前腿上盯住那男人了,水伶这才转身出洞而去。
透过自郁林叶隙穿射下来的日光依然耀眼如昔,山间的微风仍旧清爽宜人!啃著乾果的小松鼠还是那麽的可爱,可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水伶却觉得世界似乎有点改变了唔!或者该说是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太一样了吧?
打山鸡原是为了炖汤给伤者喝,却没想到天还没黑,伤者就忙著发烧辗转呻吟不已,害水伶整个晚上都不停的为他更换湿巾好退烧,又很努力地按住他,不让他因翻动而扯裂了伤口,再配上半夜突如其来的淅哩哗啦倾盆大雨,还真有点那种凄凄惨惨的味道呢!
直到翌日过午时,伤者才逐渐退烧安静下来。
见他不再咕咕哝哝的说一些她有听没有懂的话,呼吸也很平稳地安睡著,水伶几乎是立刻就瘫在他身边睡著了。而最可怜的是黑白,因为枕头被那个很嚣张的闹了一整夜的人占去了,所以,水伶就顺手抓来黑白权充枕头。
呜呜——怎麽这样?人家也是很辛苦的在旁边叫了一整夜的说,而且,还贡献了不少口水在这个人的脸上耶!
实在听不出来黑白的呜呜咽咽到底是在哭,还是在苦笑,或者是在抱怨,水伶一概当作没听见,反正她也听不懂,所以,仅是兀自拍拍它的肚子,然後就舒舒服服的睡去了。
呜呜——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人!
黑白无奈地将下巴放回交叠的前腿上,合上眼也跟著睡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应该不算太久吧?因为,当水伶醒来的时候,山洞里还天光白亮的,这表示日头还没有下沉。刚睡醒的她,揉著眼睛边睁眼看出去,旋即愣住了。
耶?人呢?
她立刻坐起来转头东张西望,随即发现就在那个顶洞下面,有一个人直挺挺的伫立著,他两腿岔开、双手扭腰,好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儿仰头从上面的洞口望出去。
水伶著实没想到,午时前还人事不省地瘫成一堆的颐长身躯此刻竟已散发出强劲有力的气势,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水伶瞧得、心头抨抨乱跳,口水满嘴泛滥了。
哇——好有气概的男人哪!
水伶暗叹。对看多了各式男人的她来讲,男人外表好不好看实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她的感觉对不对劲、他的气质合不合她的胃口、他的男人气概够不够「嚣张」。而光是气质和男人气概这两样,这个男人就足以教她脑筋打结了!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
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事实上,他所见过的男人可说是多到数不清,多到早已看清那些贪婪、残忍又淫贱好色的男人本性,多到足够让她厌烦到了极点,所以,她从未考虑过嫁不嫁人的问题。如果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干嘛一定要依赖臭男人呢?
所以,即使这个男人有多麽令人、心动、多麽教人赞叹,可在她的下意识里,再出色的男人都是需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危险动物,欣赏一下可以,想要拥有的话,就得有被生吞活剥的觉悟才行!
水伶暗忖著,同时甩了甩脑袋,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在她猛晃著脑袋的同时也缓缓转过身来了;而当水伶甩够了脑袋时,他也恰好把正面对准了她,水伶当然是迫不及待的看过去!可刚一看清他的五官神情时,她瞬间呆住了!
老天爷!
她不敢相信地将双眸瞠到最大。
她亲眼见过匈奴铁弗部人的湛蓝眼珠,也听说过还有翡翠绿眼珠、银灰眼珠,甚至是琥珀色的眼珠,但是他……
恍如作梦般地,水伶慢慢爬起来走到他面前,双眸始终不可思议地瞪住他的眼睛。
什麽时候彩虹不小心掉到他眼里去了?
然後,随著距离的拉近,她可以看得更清楚,而她看得越清楚,小嘴也就张得越大。如果她张得够久,搞不好小鸟还会跑进去筑巢了也说不定哩!
老天!他的眼睛是「活」的耶!
水伶几乎是痴迷地盯著他的双眼,盯著他那多采多姿的双眸,有如切割完美的六角宝石般的眼珠子,每一个角都恰巧是一种鲜艳的色彩,眩丽夺目的在他眼珠子里宛若漩涡般不断流转变化;偶尔会稍微停顿一下,但迅即又恢复永不歇止的轮转。
他的瞳孔是一点金黄,在不停变换的灿烂中瞬间放大,旋即又回复为原来的一小圆点……呃!至少他的瞳孔是圆的。
然而,这种一般人看了会尖叫著落跑,甚至是昏倒的景象,她却完全没有想到可怕或诡异这种形容词,只觉得……
好美!
在这一刻,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淡漠得近乎无情的线条。
「你……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种族的人呀?怎麽……怎麽能有这麽漂亮的眼睛呢?」她赞叹羡慕地低喃。「而且……而且你的血也是紫色的呢!」
变换停了一刹那,旋即又继续。
「你不怕?」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咦?怕?她会怕?
啥!真是瞧不起人,见多识广的她才不像那些了金大小姐们呢!有什麽好少见多怪的?
「我为什麽要怕?」水伶仍然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啊!有什麽好怕的?我曾经看过蓝眼珠的人,也听说过还有其他各种颜色眼睛的人,那麽!像你这样多几种眼色的人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而既然眼珠子的颜色都会不一样了,那麽血的颜色不同当然也没什麽好奇怪的罗!」
这位在某方面似乎有点少根筋的大姑娘,用那种很理所当然的表情,做出这种最简单的直线型逻辑推论。「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或种族的人,还有是从哪里来的而已。」说完!她还用很期待的神情等候他的回答。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园惑,继而半垂下眸子。
「我叫亚克,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贝尔它来的。」
「贝尔它?唔……没听过,大概是真的有够远了。」水伶歪了歪脑袋。「你叫亚克?没有姓吗?」
「我的姓很长,说了你也记不住。」亚克淡淡地道。
耶?记不住就记不住,有必要用这种轻蔑的语气说吗?
这下子,水伶终於注意到他那明显的冷漠与疏离感了,「哦!那……」她边不解地端详著他,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叫燕水伶,你就叫我水伶好了。」奇怪的人,怎麽看起来不但一点感激她救了他老命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好像在责怪她的「多管闲事」?
亚克未置可否,眉宇却攒得更深,彷佛不怎麽高兴似的。相对的,水伶也开始不爽起来了。
好吧!就算他已经忘了他的老命是她救的好了,可现在他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多少也得客气一点吧?
可是,他好像不太懂得客气这两个字的意义。
好、好、好!那也无所谓,就算他不懂得那两个字的意义,更不懂得礼貌是啥玩意儿都没关系,可她总没得罪他吧?她甚至还整夜不睡的伺候他耶!他凭什麽摆脸色给她看?
嫌她「招待不周」?
还是嫌他眼珠子的色彩还不够丰富?
不过……算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会救他只是很单纯的想救他而己,并没有期待人家感激涕零或回报她什麽,既然他喜欢装腔作势、摆脸色,那她就假装没看到不就行了?
这就叫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想到这里,水伶才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拉离开他的脸,继而发现自她醒来後,就没看到黑白的狗影。
「咦?黑白呢?」
「黑白?」亚克略一转眼.「那条狗?它天一黑就出去了。」
「天黑?」水伶诧异地仰起脸往上看,「可是现在……耶?」话才说到一半,她就傻了眼,随即扭头往後望去——洞内依然明亮如白昼,她更惊诧地拉回眼再往上瞪著点点星辰闪烁的夜空。
「耶?这……这是怎麽一回事?」她惊疑地叫道。
亚克没有吭声,只是转眼望向她刚刚睡觉的地方,水伶自然也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在兽皮上多了一根银白色的物体,继而更惊讶的发现,那物体虽然只有手指大小,但整个山洞内的光亮正是因它而存在。
「那是什麽?」她惊呼著跑过去蹲在那物体的旁边,左看右瞧,就是不敢去碰它。「好……好神奇喔!」
亚克犹豫了一下,才跟过去把银白色的物体拿起来放进她手里。
「这是我们那儿的照明用品。」
水伶小心翼翼地捧住银光,「哇——一点也不会热耶!」她更惊讶地赞叹。「而且那麽亮,亮得简直像白天一样!却又不会刺眼,唔……这是类似夜明珠那种宝物吧?」
亚克面无表情。「类似吧!」
「我就知道!」水伶却没注意到,反而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虽然我没见过夜明珠,但是,我听人家提起过,所以一猜就被我猜到了!」瞧吧、瞧吧!她也不是太无知的人喔!
迳自在兽皮上盘腿坐下,亚克只是冷淡地悌视著她。水伶拿著银光又端详片刻後,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你昨晚烧得好厉害喔!而且,直到今天中午的时候你还昏睡不醒呢!怎麽现在你就这麽有精神了?」
「虽然我很容易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烧,但是!除非是持续高烧不退,否则,只要一退烧!我的身虑很快就会复元,这种伤顶多三、四天就可以完全痊愈了。」亚克抚了一下绷带,「你处理得很好,所以,我才能那麽快就退烧了。」他依然是那麽淡然地回道,口气里还是一丁点儿感恩的意味也没有,彷佛只是在叙述某件无关紧要的事实而已。
「那也没什麽啦!」水伶耸耸肩。「我从十一岁就开始看护伤患了,你那个伤也不过是小意思而已!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替人家切断过腐烂的腿呢!」
「十一岁?」亚克扬高了浓眉。
水伶瞥他一眼,随即起身去到山洞的另一边,一边准备炖煮那两只早就处理好的山鸡,一边简略的叙述她的身世。待她起好火,把锅子放上去炖的时候,她的叙述也到了尾声。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麽会一个人住在这儿,只是不好意思问而已,不过,现在你就知道原因了吧?」她缓缓转过身来,发现亚克眼里的彩虹变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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