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外婆坟前,几姐妹都收了先前锋芒,规规矩矩坟前跪成一排,各自上香烧纸,磕头跪拜一番。然后几姐妹对望一眼,大姨对着外婆墓碑道:
“娘,女儿们看您来了!我们把大哥也带来了,原本以为他外那么多年已经学好了,你去了之后就让他回了家,没想到他才安稳几天又不规矩了,今天我们姐妹特地把大哥带来,一是让他当着您面反省认错,二是请您老人家看着他。
我们今晚就把他留这儿陪着您,娘,您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啊!”
那边小姨小声道:“大姐,是教导,不是教训。”
大姨瞪他一眼:“教导有什么用?她能听吗?我就是要娘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多涨点儿记性。”
二姨道:“娘,您记得告诉大哥,他这次要再敢把咱们家祖产输了,您就不放过他,要他……”
“二姐!”老娘止住而已话头。
几姐妹坟前嘀嘀咕咕一番,然后一起跪拜磕头后,让老爹和大姨父把舅舅拉过去跪外婆坟前,这次不用逼他,他自个儿就开始铺地上大声嚎哭起来,那哭声相当凄惨样子,李家几姐妹听了都有些心软,各自也有些暗暗流泪。
好一阵过后,老娘小声道:“大姐、二姐、小妹,我看大哥已经知错了,要不……咱们就放了他吧?”
二姨立刻道:“那可不行,大哥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哭两声就放了,他下次犯得。”
小姨也道:“对,必须绑,咱们都跟娘说好了,娘也答应咱们了,可不能反悔。”
除了老娘说情,几位姨姨一致坚持。后大姨和小姨亲手把舅舅拖到外婆坟头儿旁边树上绑得扎扎实实,又打了个结结实实绳结,小姨拍拍手道:“好了,就这样,大哥,你自个儿好好反省,要是这样都不行话,你就不是我们大哥了!”
舅舅脸色惨白惨白,显然他早就听到几姐妹商量办法,想到要这荒山野岭里被绑一天一夜。他不禁全身发毛。要知道前面不远处有座天马山,那山上时常有豺狼老虎出没,山下百姓也经常遭殃。虽然这里离得有点儿远,可万一它们真来了呢?
想到这里舅舅赶紧求饶:“小妹,大哥知错了,求你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再也不赌钱了,再也不碰牌了!三妹,求你了,你帮大哥说句话吧,大妹、二妹……”
二姨轻哼一声:“现知道怕了啊?晚了!哼,大姐、三妹、小妹。咱们走!”
几姐妹当真转身就走人了,云舒趁空外婆坟前恭恭敬敬跪拜一番,然后起身跟姨姨她们一起离开。其他人也被几位姨姨全部赶了回去。云舒注意看了下,见大表哥小健一步三回头,动了几次嘴似乎想说情,却始终没说出来。
他们一路回到李家大院,喜娘找钥匙开了门。同来丫鬟们被赶去做饭,几姐妹坐堂前歇息。云舒看左右无事。也跟着去厨房帮忙摘菜。
喜娘端根小凳儿坐到她身边,她偷偷往前堂看了一眼,一边摘菜一边悄声问:“云舒,她们不会真把我公公留山上绑一晚上吧?”
云舒笑笑:“不知道了,到时候再看吧!”
“哎呀,那怎么行?相公说后山晚上有狼,那东西凶猛得很,公公被绑住不能动弹,万一遇上那东西就完了!”
云舒不置可否没有说话,依然低头摘菜,喜娘着急道:“哎呀,云舒啊,你帮忙想个办法吧!”
云舒淡淡道:“舅舅说玩牌是他这辈子唯一爱好,不让他玩牌人生了无生趣,就是坐吃等死。我娘她们不要他玩牌,左右舅舅觉得了无生趣坐吃等死,那还不如顺他意,让他跟外婆待上一日半宿,看他是不是真了无生趣。
至于是否遇上豺狼虎豹,那就看天意了!”
喜娘愣愣望着她半晌,“等等,云舒,公公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那些话?”
“昨日上午。”
“昨日上午?昨日上午你不是说来镇上……啊,难道你昨日来就碰见过我公公了?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说怎么知道舅舅做人如此有追求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跟我们说啊,或者跟公公报个信儿啊,让他今天别去,避开你娘她们不就没事儿了吗?”
云舒停下动作一脸严肃望着她:“喜娘,你觉得我娘他们是多管闲事吗?”
喜娘顿了顿,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公公岁数大了,当着那么多人面,太扫面子了……不不不,我是说…是说……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云舒,你别误会,其实公公以前事儿我今天才知道,没想到公公那么糊涂,他才回来几天又去,我也觉得不好,可…可相公他……”
“大表哥让你来说情?她觉得我们都是多管闲事?”
喜娘点点头:“是啊!”,她想想觉得不对,又赶紧摇头:“不是不是,相公是让我来说说情,可没说谁多管闲事,相公也觉得公公这事儿做得不对,可…可……咱们就不能换个法子罚他吗?”
“什么法子?”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喜娘一脸为难道。
云舒低头继续一边摘菜一边淡淡道:“舅舅生性愚钝,又没有自控力,不管之前如何赌咒发誓,别人稍稍引诱,他立刻就忘乎所以,又巴巴跟着去了。
舅舅刚学会打牌之时,我娘和几位姨姨就曾绑了他一顿胖揍,逼着他指天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骨牌,可我娘他们没走两天,他又偷偷摸摸去玩牌,直到后来越玩越大,中了隔壁唐多智圈套,一下子欠下两千两巨债。
那时候我们家家境一般,一年总共也只有几十两银子收入,爹娘扣扣减减好不容易攒下点儿银钱。舅舅那事儿一出来,我们家倾其所有,又外借了四五百两银子,几位姨姨也是竭所能东拼西凑,外婆把值钱全都卖了,又挨家挨户去借钱。
个中艰辛自不用说,大家想办法,好不容易凑够两千两,总算保住了田地房产,然后我们几家又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慢慢抹平那债务。再慢慢起来。
他一人闹出事,我们几十口人跟着遭殃,那时候因为外婆还。如果这种事再次发生。我敢保证,没有谁愿意再出钱,即便是我们家,我也绝对会阻止娘亲拿钱去填那无底洞,到时候受苦是谁。喜娘,你想想清楚吧!”
喜娘定定僵那里半晌,然后什么都没说,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云舒抬头看了一眼,她多半是去找小健去了吧?但愿他们夫妻不要因此吵架才好。
大家一起吃了饭,然后商议一阵。因为舅舅这事儿来得突然,舅母回了娘家还没回来,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娘亲就让老爹去镇上走一趟,让等镇上马车牛车全都回去,等过两天要回家之前送信过去他们再过来就是。
如此,一行人是要李家大院住几天了。
饭后无事李家姐妹几人从外婆房里翻出些东西,小姨端一盘瓜子儿。二姨和老娘拿来针线篮子,大姨端了盆儿豆子出来挑选。几人如以前外婆世时一般坐外婆家大门口一边各自忙活一边闲聊。
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老娘时不时看看那落山太阳,似乎有些着急样子,小姨道:“三姐,别看了,就算太阳落山咱们也不能把大哥放回来,要不这半天就白绑了。”
老娘皱眉道:“小妹啊,真要绑一晚上?现这月份,晚上外面凉着了,大哥那身体肯定受不住,再说万一来个那什么东西……”
二姨扁扁嘴道:“万一真遇上了,是他命,活该!”
“二姐,别这么说,那毕竟是咱们大哥!”
“得了吧,我可不想要这么没出息大哥。”
大姨也道:“三妹,你别管了,就是要让他受受教训,要不他一辈子都那样懵懵懂懂,怎么说都不长记性。”
“可……”
“放心吧,他咱娘坟前,咱们娘从小疼他,这时候还能不保佑他?”
二姨扑哧一笑:“对对,有娘看着了,就算遇上那玩意儿,真被那玩意儿撕成碎片,说不定也是娘意思了,对吧?”
大姨想了想,点头一本正经道:“对,有道理。”
小姨见之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娘皱眉道:“你们别拿这种事儿说笑,多不吉利啊!”
他们说得正高兴,突闻旁边厢房嘭一声响,继而一个人影从里面跑了出来,大家回头去看,正好见喜娘一边抹泪一边往外跑。几人面面相觑半晌,大姨喊道:“喜娘,你怎么了?哎,喜娘,上哪儿去啊?”
喜娘未答,捂着眼睛头也不回跑出大门,下了台阶,往大院门口方向跑去。
大姨皱眉道:“这喜娘怎么了?叫她也不理!”
这边,喜娘那房间房门打开,里面传出孩子哇哇哭声,没一会儿,大表哥小健抱着妞妞出来。
老娘几姐妹迎上去,七嘴八舌道:“哎呀,小健啊,喜娘怎么回事啊?问她也不说话,就哭哭啼啼跑出去了!”
“小健啊,莫不是你们两口子吵架了?真是,孩子都有了,有什么好吵!”
“哎呀,瞧瞧这孩子哭得多可怜啊,来来,给我抱!”
大表哥被大家围着七嘴八舌说得接不上话,他着急望着门外,小姨把妞妞一接过去,他二话不说,便匆匆追出门去。
大姨啧啧道:“瞧瞧这小两口儿,也知道闹别扭了,以前可从没见他们红过脸,今天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了?夫妻之间哪有不吵闹?算了,随他们去吧!”几人有了小妞妞,这个逗逗,那个抱抱,很就把刚跑出门那对夫妻忘得一干二净。
几姐妹说说笑笑,该做什么做什么,老爹和两位姨父带着几位表哥一下午都地里忙活,直到天黑才回来,大家准备吃晚饭,老爹四下看看,把云舒招过去,小声道:“云舒,你娘他们没去看看你舅舅啊?”
云舒摇头,老爹有些惊讶:“她们没去放人 ?'…'”
云舒再次摇头,老爹皱眉道:“不会吧!那怎么会没了呢?”
“啊?什么没了?”
云舒突然大声了些,大家都回头看他们,老娘道:“云舒,志诚,你们说什么了?”
二人怔愣片刻,云舒尴尬笑笑:“没…没什么,爹说就没了,要不要再去买点儿回来!”
“酒没了?怎么不早说,现天都黑了!”
云舒眼珠一转道:“没关系,爹爹和小康一去打火把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对吧,爹爹?”云舒暗暗撞撞老爹胳膊,老爹身子一抖,嘿嘿傻笑:“是啊是啊,没问题,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老娘想了想:“嗯,也好,你们去回啊!”
老爹应了,拉着小康出去,云舒追到门口,塞了两个碎银子过去:“爹,小康,你们待会儿顺便去看看舅舅,给他带些吃,还有被子,喏,这是钱。”
☆、第八一二章 舅舅失踪
老爹和小康出门后,大家便忙着摆好桌椅碗筷,做好菜依然放锅里蒸着,免得待会儿要吃时凉了,然后便是三两个围堂屋里一边闲聊一边等待。
喜娘方才天黑前已经回来了,现正抱着妞妞坐堂屋一角,云舒过去坐到她身边,小声道:“喜娘,你跟大表哥怎么了?”
喜娘抬头看云舒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云舒分明看到她眼圈依然红红。云舒想了想,莫不是因为中午摘菜时自己说那些话,喜娘跟大表哥为此吵了嘴?既然是人家夫妻之间事,云舒也不好再追问,便转而逗小妞妞玩耍。
这一等起码过了两刻钟,此处离镇上就几分钟路程,按理说一去一回多一刻钟就够了,老爹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几位姨姨也是时不时往门口张望,念叨了好几次。老娘不放心,请两位姨父帮忙去看看。
两位姨父准备了火把正要出门,突见下院一个火把速往这边来,那火把很到了近前,仔细看却是小康,看他神色慌张跑进屋来,连火把都没来得及灭。
小姨喊道:“小康,别把火把拿进来,灭了灭了,当心烧着东西。”
老娘看看门外,狐疑道:“小康,怎么就你一人,志诚了?”
大家也注意到这事儿,外面没见有人,大姨道:“小康,你们打酒了?”
大姨父接了他火把,拿到外面去灭了,这时才看清小康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大家看他那样子有些惊讶,纷纷追问他怎么回事,可越问他越是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云舒见状心也提了起来,难道老爹出事了?
大家越看越着急,后还是小健端了水来给他灌上两口,小康缓过气儿来。结结巴巴道:“我……我爹…不不不不见了!”
大家怔愣一下,小姨大声道:“胡说什么?你爹不是绑你奶奶坟前树上吗?怎么不见了?”
小康用力点头:“不……不见了,地…地上还有血!”
一听这个大家都惊得张大了嘴,个个脸上发懵,云舒脑袋也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等,大姨他们绑得那么结实,那么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就算真被野物袭击了,总得剩下点儿什么吧?何况到这时候天才黑一个多时辰。就算有狼群出没,也不该是这个时候,这其中定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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