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萨瑞另有他想。
“给你吧。”他表示。
这名魔法师几乎从椅子上翻倒下来,脸上的微笑大到快要裂到耳根子。“那我就不客气了!”他说道,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又高又尖,“那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凯德立挥挥手表示不用。
“但我坚持。”贝利萨瑞毫不妥协地继续说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对我来说不是。”凯德立提醒他道。
贝立萨瑞点点头,接受这个说法,但仍然想找些方式来回报这名年轻教士。
“你的手杖!”他最后终于大声说道。
凯德立将它举起来,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把它当作武器使用,对不对?”
“如果必要的话。”凯德立回答道,“起码它比我的手硬。”光是提到徒手格斗这件事,就让凯德立想起了丹妮卡。
“但却没有理想中的坚固,对不对?”贝利萨瑞接着说,没注意到凯德立脸上一闪而逝的绝望。
“别否认了,”这名魔法师坚持道,“在你跟牛头人身怪物战斗时,你就已经在担心自己的武器太弱;当时你以为它会整个断掉。”
凯德立没有否认这点。
“包在我身上吧,小子!”贝利萨瑞宏声说道,“给我几天,保证你之后不会再认为它是个不坚固的武器。”
“所以你还是附魔师?”凯德立评论道。
“教士所不了解的魔法技巧还多着呢。”这名魔法师带着一股夸张的优越态度回答道。
“尤其是一个连自己的能力都不了解的教士。”凯德立回答道,这个简单直接的坦承,令魔法师的气势消失无踪。
贝利萨瑞点点头,挤出一抹微弱的微笑,让凯德立心里想着:“要节制。”
◇◇◇◇
凯德立有些讶异地发现,无名氏还在魔法师塔与卡拉敦之间的路上徘徊,他以为这名行乞者若不是已经去卡拉敦多要点钱,就是去找他的妻儿享受天伦之乐,从落在他身上的悲惨生活中得到一点喘息。
令凯德立更惊讶不已的是,这名行乞者看着他,还朝他夸张地眨眨眼,拿起装着钱币的钱袋叮叮咚咚地摇晃,肮脏的脸上带着一抹淫邪的笑。
那个动作突兀地令凯德立感觉到,那非常不像无名氏会做的事——公开的表现贪念或感谢——这些都跟凯德立稍早遇到的那名骄傲而又不幸的人大相径庭。
然后凯德立看见了影像。
他没办法像之前看到珍妮内跟她的孩子一样,清楚地分辨这些东西。它们是上百个咆哮的影子,不断地转换着形体,但全都对这名年轻教士展现出一股清楚而强烈的恶意。一个虚拟的爪子从行乞者肩头探出,朝凯德立方向的空中抓扒而过。
突然间凯德立感到非常害怕。他颈后的汗毛直竖,心脏开始跳得非常快。一股令人作呕的甜甜味道飘向他;而他觉得似乎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凯德立用力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的五官仿佛变得无比敏感,像是只动物一样,而突然间涌入的大量感觉讯息,几乎让这名年轻教士无法招架。
然后他回复了镇定,看着这名无辜的行乞者。他希望自己的手杖有在身旁,回头望向远处的塔楼。
“天气真好!”这名行乞者说道,似乎相当愉快,但凯德立直觉地晓得并非如此。
费特。这个启动法术的字进入凯德立脑海,而他几乎脱口而出。他往下看着自己的手,玛瑙戒指就戴在他指头上,而他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将它朝向行乞者的方位。
“你这么快就要走?”行乞者问道,听起来非常无辜,几乎有些受伤。
凯德立看见趴伏在这名男子肩头的黑色阴影,看见它的爪子和滴着毒液的尖牙。于是他坚定地点点头,将外套拉紧,然后迅速走开了。
他再度闻到一阵那股恶心的甜味,听见苍蝇飞舞。如果他不是这么孤单而且紧张,他会停下来把事情搞清楚。当他走过时,只朝沿着道路生长的矮树丛方向匆匆地望了一眼。
如果凯德立能看得更仔细,就会发现尸体,它只在夏末的阳光下晒了几小时,就已经开始肿胀。而且,若他能找到足够的力量去使用魔法透视能力,就能够发现到无名氏的灵魂正绝望、无助而可怜地徘徊着,等待神引领他回到该去的地方。
第八章 不必要之恶
那小教士发现不对了!鬼魂咒骂着自己,一面考量着这个意外发展所代表的意义。他并不真的认为杀死凯德立会是件容易的事——他所得到的所有资料都显示,这名年轻教士是个可怕的对手——但当他看到凯德立从路上走来,形单影只,附近又没有其他人在,鬼魂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说不定他可以很容易就完成任务得到报酬,他的杀人艺术只需发挥至此就行了。
行乞者是得到凯德立信任的,鬼魂从偷听到的对话中得知这点。如今,这名刺客转换成了那名男子,他应该可以趁虚而入,在凯德立放松警戒的情况下出手。但这小子竟然注意到事情不对!
鬼魂重新检视一遍刚才的相遇过程,试着找出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但他想不出什么明显可疑之处,起码不至于露骨到让凯德立像刚才那样警觉地逃走。一股担忧袭上这名杀手:如果凯德立就如同资料中所显示的那么难对付——他现在开始觉得很有可能如此——那么凯德立说不定可能抵御住器虏伏的魔法。这种事以前只发生过两次,两次对付的都是魔法师,当时鬼魂的侵入行动被他们的精神力给阻挡住了。
“还有其他路可走!”鬼魂大声说道,提醒自己还有许多同伙在,而且那两名顽抗的魔法师最后还是一样被轻易解决掉。在其中一个的情况里,鬼魂占据了那名魔法师最不会起疑的人——他妻子。那真是场甜美的杀戮!而在另一名魔法师的情况中,鬼魂则是为“夜之面具”集团扮演了渗透者的角色,他提供了那么多又那么详尽的资讯,以致于杀掉那名魔力强大的魔法师竟变成暗杀集团最容易下手的一次。
“无论如何,小凯德立,”这名无情的暗杀者在风中低语,“我会撒下天罗地网,而你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就得死。”
这名占据了行乞者身体的杀手邪恶地一笑,走向矮树丛中取回自己的身体。戴在那具身体细瘦手指上的魔法戒指几乎已经完成了治愈工作:恶臭已经消散,苍蝇也飞走了。
“你戴了跟我一样的戒指吗?”这名邪恶的男子对还在附近徘徊的灵魂嘲弄地说道。鬼魂召唤出器虏伏,白色的手套跟镜子再度出现,然后他握住尸体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他回到自己的脑海中,跟魔法物品的魔力相连结。
这名刺客惯用的身体睁开了眼睛,刚好看见行乞者的身体僵硬地倒下。鬼魂花了一会儿时间重新调整自己,适应这具较常使用的身躯,然后用手肘支起自己。
“没有魔法戒指?”他嘲笑着行乞者的尸体,“那你就得死了,可悲的笨蛋,虽然,任谁发现你的尸体都不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这个想法令鬼魂笑得更开心。他以前使用器虏伏的时候——那是约一百年前的事——他总是将那些看不出死因的尸体毁尸灭迹。但他的自信迅速增加,而且很快就改变了行事方式。自我膨胀的骄傲让他觉得,一个显然健康的身体却神秘死亡,这就像他个人的最佳宣传。
鬼魂让器虏伏消失,将身上的尘土拍去。他立刻向位于远处的卡拉敦城门出发,朝他投宿的“龙的遮羞布”旅店行去。
◇◇◇◇
伏保巨人嫌恶地守望着卡拉敦外缘的一座牧场,那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几只母鸡卖弄地咯咯叫,啄食四处洒在地上的种子;谷仓旁马厩里的三匹马,则一点也没露出注意到自己被监视的样子;而房舍本身则似乎非常安全,没有一扇窗户是破的,门上甚至连处显眼的刮痕都没有。
范德晓得很快就不是这样了。“夜之面具”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总是保持着最高度的隐密性。不过一切看在这名巨人战士眼中,都显得懦弱无比。
“我们可以待在森林里。”范德吐出这句话,将白色毛皮制披风翻上壮硕的肩膀。
站在这名伏保巨人两侧,穿着黑色跟银色服装的杀手面面相觑。“是你下令要我们……”他们其中之一开始说道,但范德举起一只手,令他闭上了嘴。
这名伏保巨人心里一面暗想,“才不是我的命令!”一面忆起当时鬼魂占据了他的身体,命令整个队伍行动,但他本人则只能坐在那里,从鬼魂孱弱的身体中望着一切。
“我们必须潜入屋里。”一阵不安的沉默之后,那名刺客再度说道。“这块空地从道路上就看得见。”
“白天的亮光让你们不舒服。”这名伏保巨人语带讽刺地说道。
“它会暴露我们的行踪。”这名“夜之面具”的刺客固执地回答。
范德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但却还是跟着这两名男子来到门前。门口够大,所以范德不需要改变自己的体型,而他对此相当满意,因为他并不喜欢扮成人类,尤其不想在这些阴险的刺客面前这么做。他喜欢自己巨大身躯所带来的压迫感,长而有力的四肢,能让他抓住位在房间对面的敌人,轻易地掐死他。
范德在门槛处迟疑了一下。
“这房子很安全。”一名已经进入房内的刺客向这名伏保巨人保证道,误会了巨人的举动。“只有大女儿还活着,而且她可好好地被囚禁——”这名刺客讲出那个字的淫邪方式,让范德感到无比厌恶,“——在卧室里。”
范德走进了屋子。“在哪里?”他质问道,刻意将视线转离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男女尸体。那名人类刺客显然丝毫不受这幅可怕景象的影响,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正惬意地吃起早餐。他指向位于房间后方的一扇门。
范德渐增的愤怒驱动着他,一下子就走过房间穿过门。一进入第二个房间,他就差点被一具更小的沾血尸体绊倒,而这令他移动得更快、更坚定。
这房间连接着侧边的一间房,房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传来啜泣声,让这名伏保巨人还没进房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猛力推开门。
那名女孩躺在床上,衣衫不整,手腕跟脚踝牢牢地被绳索捆住,绑在床柱上,而嘴巴则被一条布紧紧地塞住。她的两边各躺了一名刺客,他们正不断逗弄她,享受着她惊恐的动作。
范德在这个房间中必须弯低身体才不会撞倒梁柱,但这一点也没让他慢下来。他一挥手就把三名挡住他路的刺客扫到一旁,然后来到了床尾。
躺着的其中一名刺客往上看,邪恶地微笑着,误会了伏保巨人展现的急切。这个笨蛋还招招手要范德一起来找乐子。
范德巨大的双手抓住两名刺客领口,把他们拎起来甩过房间,重重地撞上门两侧的墙壁。这名伏保巨人迅速将一条毯子扔去盖住女孩裸露的身体,然后转身面对他讨厌的同伙。
三名站在房间一侧的刺客紧张地面面相觑;撞到墙上的其中一名刺客歪倒在墙脚不动,但另一名则愤怒地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把短刀。
当范德打量着状况的时候,忍不住微笑起来。难道这是迟来的摊牌?一个恼人的思绪令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他是可以杀了他们,五个全宰了,甚至连房子里面其他的十几个也杀了,但他要怎么面对鬼魂?
这名伏保巨人总是不得不记住鬼魂的存在。
“你们三个,”他命令站在房间一侧的那些人,“你们的同伙竟敢对主子亮出武器。”
这三名刺客立即了解话中之意,那名握着刀的也是,他脸上突然出现的恐惧神情,似乎正显示了他的思绪。“夜之面具”是个阴险而邪恶的集团,但组织内部也有非常严厉的行为规范及可怕纪律,连最凶狠的杀手也会害怕。这三名站在墙边的男子拔出武器,面向那名叛徒。
那名拿出短刀的男子手忙脚乱地把刀收起来。他抽搐了一次,然后又一次,一个困惑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他那名倒在墙脚的共犯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晕,而且他非常急于重新获得这次任务主导者的信任。他手中拿着三支短剑的最后一支,然后再把这一支也射入那名叛徒的身体一侧。
其他三名刺客也急着想展现他们对强大领导者的尊敬与忠心,立刻冲向那名垂死男子。一支木棒把他颤抖手中的短刀打飞,然后四名“忠诚”的手下,朝那名命已该绝的男子涌上,砍着切着,直到他倒在地上一滩血泊中。
“把他跟其他尸体放在一起。”范德对他们说。他回望床铺,“为这女孩找个适当的囚禁所。”
“她是目击者,必须死。”一名刺客回答道,“这是我们的行事方式。”
“我说了算!”范德咆哮回去,他的声音现在带着巨大的影响力,因为刚才反对他的人下场就在眼前。“现在把她带走!”刚才质问他的同一名男子立刻到床前去,武器入了鞘,但如钢铁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