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聊了几句,路仲强从桌子上拿过一沓材料递给李逸风。
李逸风拿过材料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
一大沓材料都是举报他的,有说他作风有问题,和下属存在保持不正当关系的,有说他涉嫌受贿,接受他人巨额财物的。
还有说他听不进不同意见,民主作风差,喜欢搞一言堂的。
各种举报应有尽有,厚厚的一沓都是整理出来的相关材料。
“人红是非多,你是组织新提拔起来的领导,下面有一些人还不适应,惹了这么多事儿,事实在让人很闹心!”路仲强道,他顿了顿,眼睛看向李逸风道:“老李,我今天找你来谈话,就是希望你不要受这些东西影响,工作该怎么做就要怎么做。清者自清嘛,有些问题我看都是有人瞎胡来,你不要往心里去。”
李逸风点点头,脸上不见丝毫的笑容,他道:“谢谢书记信任!我初接手组织部的工作,目前感到压力很大……”
路仲强温和的问道:“困难能顺利解决吗?”
李逸风认真的道:“书记放心,组织部的工作肯定不会拖后腿,这一点我可以绝对的保证!”
李逸风说这话信心十足。
今天他召开部委会议,在会上大家已经就相关工作达成了共识。
其中重要的工作是干监处的拆分问题,这个问题干监处内部已经做通了思想工作,而部里面拆分的方案也已经确定了,马上就可以把这个工作完成好。
李逸风的工作进展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尤其是干监处内部的思想工作的疏通,出乎意料的顺利,这让他又喜又忧。
他喜自然是因为工作推进顺利,他比较省心。
而忧则是,他原定计划是想把干监处打散,在他想来,干监处内部思想工作肯定很难疏通,多多少少会出几个刺头儿。
如果是那样,他就可以借对付这几人的机会,把干监处打散掺沙子然后再拆分,弄得面目全非。
而现在,一个调皮的都没有,大家都配合得很,让他抓不到任何的把柄。
连续几年干监处的工作都是非常出色的,整个组织部干监处的考评一直都是优秀的。
这一次陈京离开干监处,就已经有很多传言说是李逸风容不下人,把陈京给扫地出门了,外面的一些说法不好听。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李逸风把干监处全部打散掺沙子,这势必会对他的形象造成很大的损伤,他作为省委常委级领导,丢不起那个人。
李逸风回答得肯定,路仲强脸上的笑容就化开了。
针对组织部的工作问题,路仲强目前还不好发太多的言,但是作为新任书记,他必须要尝试着和组织部长接触,并且尽快的找到默契和节奏。
这应该说是摆在路仲强面前的头等大事。
李逸风这一次上来比较突兀,没人能想象得到他能够竞争过边琦。
当初两人在竞争部常务副部长的位子的时候,李逸风处于了下风。
现在他却后来居上位子坐正了,边琦虽然也提拔了,但是一个没进常委的副省长,比之组织部长就弱很多了。
官场上的事儿,不存在偶然和契机,甚至不存在有意外。
李逸风上来了,自然就有深层次的道理,而这正是路仲强需要琢磨的地方。
作为班长,他必须对班子里面的每个成员都有所了解,要了解各自的工作能力和特点,还要了解各人背后的东西。
能够走到省委常委级别的领导,多多少少都有自己一套关系网,而这个网的上层结构,肯定是在京城,李逸风究竟是哪张网上的神仙?
“老李,干监处有个陈京,这个人你熟悉么?”路仲强忽然问道。
李逸风皱皱眉头,斟酌着该怎么回答,路仲强为什么突然会问到陈京,难道是因为外面的那些传言吗?
他清了清嗓子,沉吟了一下道:“陈京自然熟悉,我们组织部最优秀的干部,这一次是被沙书记钦点要去香港学习的干部……”
路仲强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道:“陈京在我们楚江省的年轻干部中真的最出色吗?”
李逸风心中暗吐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别扭。
他和陈京不怎么对付,按照常理,他也没有帮陈京说好话的道理。
但是此时此刻,路仲强这样问了,李逸风又摸不准他的意图,就不敢乱说话了,他点点头道:“应该可以这样说,陈京同志很优秀,年轻一代的翘楚,毋庸置疑!”
“哈哈!”路仲强哈哈一笑,指了指李逸风道:“老李啊,你挺骄傲啊,都说你不常夸人,看来这个陈京的确是不错!”
他顿了顿,道:“这样吧,你先别派他去学习,先让他留着……”
李逸风心里咯噔一下,险些失态。
陈京明天就要走的人,为什么突然要留下来?难不成路仲强是想在部里面掺沙子?
李逸风嘴唇掀动了几次想说话,但是终究他没有开口。
最后,他点头道:“行吧,我马上通知他,让他暂缓出去,对了,我该怎么跟他说这事?”
路仲强淡淡的笑了笑,道:“不用说什么,就说另有安排!”
第六百一十八章父亲的教诲!
新的一年到来,变化很大。
陈京准备去香港学习,而方婉琦也因为公司发展的需要,准备全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传媒公司要做大做强,楚江的池子小了一些。
而且现在方婉琦的公司融资颇多,发展迅速,马上又要有投资上马,公司可以说是一天一变,和以前的缓慢发展不可同日而语了。
因为陈京要赴港学习,方婉琦也干脆准备离开楚城,准备把公司总部迁至京城。
儿子要赴港学习,准儿媳妇又要去京城发展,钟秀娟两老这几天心情可以说是空落落透了。
连带着家里灵儿和早早都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灵儿,这几天老是显得心思重重,小丫头样子可怜得很。
舅舅要走了,她自己家里又买了新房子,爸妈要把她领回去住,她是一百个不愿意。
陈京看得心疼,这几天晚上都让小丫头跟着自己睡,晚上半夜三更,灵儿都做梦喊着舅舅。
不得不说,在舅舅家成长,陈京又疼她,舅舅外甥之间感情很深。
在心疼之余,陈京对灵儿道:“灵儿,等灵儿上一年级的时候,舅舅准回来陪你读书,到时候还到姥姥家住,好不好?”
灵儿眨着眼睛看着陈京,半晌道:“那我不上学前班了,直接读一年级。一年级的功课我都会呢!”
陈京愕然,有些无语,他沉吟半晌,道:
“灵儿真乖,灵儿会舅舅还不会啊,舅舅还要一年时间呢!”
灵儿有些迷惘的看着陈京,道:“这太简单了,灵儿可以教你啊,那点事儿根本不用去香港学。”
灵儿的爸妈过来接孩子,小丫头哭哭啼啼,陈婷月道:“这丫头跟舅舅亲,我要是也出门远行的话,可能她理都不会理我呢!”
因为陈京第二天就要远行,陈灿两口子也来送行了,一家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热闹过后,孩子们哭哭啼啼的离去,方婉琦又在京城忙着筹备公司地址的事儿,最后家里走得就剩父亲母亲和他三人了。
三个人在客厅,钟秀娟颇为动情,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就是忙活着收这收那,然后就是絮絮叨叨,说不完的唠叨。
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陈京就感动了,然后眼泪就忍不住要流出来。
他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使劲的吸着,眼睛看着熟悉似乎又有些渐行渐远的楚城。
从这个角度看客厅里的父亲和母亲。
父亲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发白了,额头上和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深很深了。
而母亲以前一直挺直的腰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佝偻了,一双原本很秀气的双手,现在也变得干瘦如柴。
父母都老了,而且渐渐的更老。
父母在,不远行。
这是古人的孝道。
可以现在的社会,很多时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陈京又哪能做到这一点?
而让陈京感触的不是这个,而是陈京忽然发现,自己这几年一直都在父母的身边,但是真正陪父母、关心父母的时间少之又少。
自己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工作,都是那些纷繁芜杂的勾心斗角,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之事。
自己是不是有些舍本逐末,迷失自我了?
此时的陈京,心中只有惭愧,只有内疚。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的平定心情,重新回到客厅,陈之栋站起身来冲陈京招手道:
“京子,过来一下,我们到书房坐坐!”
搬了新家,陈之栋终于有了书房,书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亲自布置的。
做了一辈子文化人,教了一辈子的书,直到老的时候才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这不能不说让人有些惭愧。
书房的布置比较简陋,但是里面的书很多,都是陈之栋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书。
以前房子条件差的时候,他就用老式的箱子装着,堆在床下面,家里所有的床下面都是他的书。
现在这些书终于可以放在书架上了。
虽然大多数都已经破旧不堪了,但是陈之栋用心的将他们整理得整整齐齐,看上去书房里面相当的整洁。
书房里唯有一样东西是陈京给陈之栋买的,那就是一套瓷质的茶具。
陈之栋也爱喝茶。
但是他喝茶没那么多讲究,就喜欢喝绿茶,茶叶浓浓的放,喝起来必须带有苦涩的味道,那样才感觉过瘾。
坐在书房里面,陈之栋不紧不慢的把水烧开,然后给陈京和自己一人冲了一杯茶。
“京子,喝喝,看看味道怎么样?”
陈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还不错!”
陈之栋笑了笑,道:“京子啊,你父亲你自己了解,一辈子就是一个教书匠,有一点点文化,但是人情世故并不怎么懂。你大学毕业,又在下面工作了好几年,接触的人多了,关系广了,视野开阔了,社会经验也丰富了。
说实在话,看到你这么有出息,我和你妈内心很高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陈京静静的喝着茶没有说话。
像今天这样的场景陈京有些似曾相识,上一次这样的场景,那应该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个时候陈京面临高考,陈之栋和陈京谈了一席话,那一番话让陈京受益匪浅。
那一天陈之栋讲的话很简单、朴实,他只是告诉陈京一个事实。
那就是马上陈京就十八岁了。
父亲和母亲含辛茹苦养他成人不容易,十八岁是成人的年龄,意味着以后陈京更多要依靠自己了。
父母在渐渐的老去,要长大成人以后一切要靠自己的陈京,必须要通过高考,然后才能给自己博得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而现在,差不多十年之后,陈之栋再次找陈京谈话,又会说什么?
陈之栋喝了一口茶,晃动着茶杯道:“京子啊,你觉得这茶和平常比有什么不同?”
陈京喝了一口茶,缓缓的摇了摇头。
陈之栋道:“你有些迟钝了,你没感觉到这茶中有书的香味吗?”
陈京一愣,心中凛然。
陈之栋道:“喝茶都有书的香味,其实跟书在一起,就总有这样的味道。你现在有出息了,本事了,但我常常看你回来醉醺醺的,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人情世故,这一块你擅长,我也很认同你。
但是作为我来说,我跟书打了一辈子交道,虽然没有多少学识,但是我快六十年的人生经历有个体会,那就是常常和书在一起,人的品味要高很多,甚至人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也要强很多。
生活有再多的苦难,但有书为伴,人自然就从容很多。”
陈京满脸通红,如遭当头棒喝,怔怔说不出话来。
陈京被人称为楚江才子,自诩文采风流,可是什么时候又悟得了这番道理?
再说读书,陈京从澧河开始就告诫自己要读书,可是随着工作越来越繁忙,随着位置越来越高,自己读书的习惯又坚持了多久?就以这三年来论,自己又读了什么书?
自己和方婉琦的新家,诺大的书房,花了几万块钱买书。
崭新崭新的书放在书架上,自己在那里住了几个月了,又什么时候抽出过一本书来看?
书的香味!
陈京慢慢的再喝一口茶,在嘴中细细的品味,实实在在,有一种油墨的清香,这不是书的香味吗?
这样的香味让人觉得宁静充实,让人觉得从容自在,让人觉得高雅舒服……父亲的话说得对,陈京觉得自己真的迟钝了,曾今的自己哪里会是这么迟钝?
陈京忽然想到在几年前和胡悦喝酒。
胡悦摇头惋惜,说陈京一个大好的苗子就这样被废了。
当时陈京不以为然,还觉得胡悦太书呆子、太文人习气,当时胡悦就很恼火,质问陈京道:“三年之后你是什么样子你能想象吗?”
陈京掐指算来,这还不足三年,陈京觉得自己真的变化太多了,是不是这也是一种迷失?
“爸爸,您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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