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伍大鸣这样毫不留情面的批评人,陈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
章化光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他脸涨得通红,都成了酱紫色了。看得出来,他内心极度的恼火,但是在伍大鸣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冷静下来,眼神中闪烁的光芒却是异常的飘忽。
“书记,邵冰莹的案子,已经结案宣判了,而且我专门电话问过澧河方面,他们对案子并没有新的进展,既然没有新问题出现,就这样抓人,是不是草率了一些?
还有,即使要抓人,能不能跟市里先汇报一下?这样冒冒失失,能不让人心生疑惑?”章化光道,他强压着心中的火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已经是咄咄逼人了!
陈京一听章化光这话,便接口道:“章书记,抓人的事情,自然有道理。有时候说没有,那可能不是真的,而是需要保密!是非曲直,终究会有定论,太急躁了,是不是反映了某些不正常的心理?”
章化光被陈京这句话呛得不轻,他瞪了陈京一眼,道:“小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京心中对章华光颇为不满意,他刚刚收到一条信息,章华光去澧河停了汤奕阳的职,而且还在政法委和公安局开了类似批斗一样的会议,在澧河掀起了很大的风浪。
章化光这种做法太跋扈了,不可忍受,不把这家伙他打下去,实在是伍大鸣的一个心腹大患。
面对章化光的质问,陈京一语不发,既然撕破了脸,任何口舌之利都是苍白的,真正要角逐,那就得真刀实枪,那个上面才能见到真章!
章化光在德高经营的时间长,尤其是在政法一系根子深,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没有这个底气,他断然不敢这么跋扈。
而陈京现在手上的牌是把易明华彻底拉下了了水,易明华既然能够找到抓邵冰莹的理由,后面如何侦查立案,他应该可以在澧河强势干预,这件事情还有一搏。
陈京现在是放手一搏了,所以他的言辞和表现是异常的强硬。而章化光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他也不是傻瓜。
他表面上以势压住陈京,但内心却在盘算自己可能出现漏洞的地方。他这样闭眼一琢磨,从各区县到市里,公检法三条战线,全是自己的人,这简直就是天罗地网。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京钻了一个空子把人抓了,但是侦查立案能够顺利的将意志贯彻下去?
章化光有些不相信陈京,虽然,他自己心中清楚,在政法系统内部,有一撮和自己作对,还有有一撮天天把法律放在至高无上位置,不顾忌自己意见的刺头。但是,这些纤芥之疾,根本无伤根本,局面永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章化光心中也明白,陈京只是前面的人,陈京的背后是伍大鸣。
不得不说,在章化光的心中,对伍大鸣是极其忌惮的,伍大鸣做事,节奏让人很是把握不住,章化光对伍大鸣的判断,是次次都失误,今天,伍大鸣忽然把自己叫过来,章化光没想过过来就是如此激烈的一次碰撞。
“好了,不要争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快就会知道,用得着那么着急?”伍大鸣道,他俨然成为了陈京和章化光之间打圆场的人。
章化光心中十分恼怒,陈京一个副主任,副处干部,和自己的位置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样悬殊的地位,他偏偏却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公然顶撞自己,这实在是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但是在这里,这里是市委书记的办公室,章化光哪里敢撒野?
陈京送章化光到电梯口,章化光眼睛眯成三角形状,嘿嘿笑道:“小陈是英雄出少年啊,很好,很好!”
陈京淡淡的笑了笑,道:“章局长客气了!是英雄是狗熊,那都得拭目以待!”
章化光脸色一阴,电梯门缓缓关上,隔断了两人的视线,也隔断了两人的气场。
陈京返回,心中就有些七上八下了!
伍大鸣公然撕破了脸,这件事情就没有了突然性,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很被动了!
以前是敌在明,我在暗,现在这个明暗优势没有了,后面的步骤应该如何走?
他再一次到伍大鸣的办公室,伍大鸣坐在茶几上,正捧着一杯茶,他见陈京进来,挑眉道:“怎么了?有些胆怯了?”
陈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的确还有些没有缓过劲儿来。
伍大鸣指了指自己办公桌的方向,道:“那边有个文件,你过去看看!”
陈京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文件,一眼扫过去:“中原军区第一集团军楚江省军区纪委转楚江省委……”
陈京忙别过头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文件上交的保密的标志。
“让你看你就看!”伍大鸣淡淡的道。
陈京这才回过头来,将文件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这份文件是从军纪委发过来给德高的,目的是让德高配合军队反腐。
中原军区第一集团军这个牌子太响亮了,整个楚江省都是第一集团军的防区,而在德高驻扎的预备役第三师,也隶属第一集团军预备役部队。
军队反腐,这是个很大的题目,也是很敏感的主题,这一点从文件的秘密等级就可以看出来,陈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看不出端倪来,不知道伍大鸣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个东西。
陈京在市委工作,自然能够看出这份文件应该是省委转下来的,既然省委能将文件转到德高市,那其他的几个地级市肯定也要转,这份文件有什么蹊跷?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伍大鸣道:“这是省委转的文件,文件能够转到市一级,就说明这次是一次大规模的反腐。我们作为地方政府,一定要配合军队做好这个工作!”
伍大鸣顿了顿,道:“军队腐败问题,永远不可能孤立存在,军队的腐败和地方总是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就以工程为例,军队的工程建设,固然有工程部队,但是很多材料也是从地方采购的。
进进出出这么多材料物资,内面有没有腐败问题?
中原军区的部队驻扎在我德高的地面上,就会有腐败滋生,我们德高党委政府就应该要积极的响应军首长和省委领导的要求,对这样牵涉腐败的事情,给予坚决的揭发,要让腐败分子,无所遁形!”
伍大鸣这几句话掷地有声,陈京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半晌,他有些明白了,敢情伍大鸣是有意把邵冰莹的时期和军队腐败牵扯到一起。
一念及此,陈京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他蓦然想起,驻军曾经还真和彩水集团有大笔的水泥采购合约,好像有超过千万的水泥合约。这里面有问题吗?
“一定是有问题的,不可能没有问题!”陈京心中暗道。
现在大批工程合同和用料合同就鲜少没有问题的,再说,邵冰莹是何许人?当年他在澧河彩水长袖善舞,没有她不行贿的地方。
“把嫌疑人交给军队,让军纪委去调查!”伍大鸣斩钉截铁的道,“我们作为一方政府,一定要在这方面给予他们充分的配合!”
陈京心中豁然开朗,肩上的压力瞬间卸掉了。
不得不说,自己搭台唱戏,伍大鸣一直是在背后冷眼旁观的。自己的膀子细了一些,这个台搭起来了,但是有些扛不住局面,局面在崩溃的边缘,等待自己的很可能是功亏一篑。
但是在关键时刻,伍大鸣给予了援手,而且这个援手太厉害、太及时了。
将邵冰莹送军纪委,这件事情最后就无法善鸟,陈京的打草惊蛇计划就会进行得很顺利!
陈京动邵冰莹,目的就是要狠狠杀一杀邵氏兄妹的气焰,同时也要挑战一下政法委的权威,即使那一边是铁板一块,陈京也得砸一条口子来,以方便伍大鸣的强力介入。
伍大鸣是时候排除障碍了,他要掌控大局,必须要把章化光这个障碍彻底的排除!
第二百九十九章太失望了!
陈京?
邵洪岸一脸疑惑的看着满延波和阿洪,道:“这家伙是什么人?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阿洪凑上前道:“这个陈京是伍大鸣的秘书,以前就是在澧河工作,是伍大鸣上任后,亲自提拔起来的!”
“秘书?”邵洪岸一脸惊奇,他冲满延波道:“老满,一个秘书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影响整个澧河都围着他转?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满延波今天心中很爽,心想,秘书又怎么样?你姓邵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搞企业的,你怎么能够在德高呼风唤雨?搞得比市委书记还要嚣张?
他沉吟了一下,道:“邵总,陈京这个人很难对付,年纪轻,出手却是狠得狠,这一次冰莹老总看来是难了,你得早想办法!”
阿洪有些看不惯满延波的那股阴柔之气,道:“秘书长,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一个秘书能够成多大气候?”
满延波阴阴一笑,不发一言,阿洪这个角色的心态满延波心中清楚得很。
邵洪岸的手下,有几只忠实的狗,阿洪就是其中最为佼佼的一只。这只狗牙齿锋利得很,但是大脑却和牙齿的锋利成反比,动辄就只知道喊打喊杀,要不就拍邵洪岸的马屁,满延波从骨子里面看不上这样的人。
阿洪见满延波不理他,他轻轻的哼了一声,眼睛看向邵洪岸。
邵洪岸的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邵洪岸练就了狡猾多疑的性格。
陈京他不了解,这是一方面。
另外,陈京既然是伍大鸣的秘书,这件事情就极有可能出于伍大鸣的授意,陈京他没交手过,伍大鸣是个什么角色,邵洪岸可是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伍大鸣是极其强横的,来德高之后,他做的一切,可以说是大刀阔斧。
而对临星拖拉机厂的问题,伍大鸣表现出了极深的城府。
其实,伍大鸣刚到德高的时候,矛头就指向了临星拖拉机厂,但是一直隐藏很深。
一直到最后,大家图穷匕见,彼此撕破脸的当口,伍大鸣才祭出杀手锏,打出了一张天牌,硬生生的把临星拖拉机厂的财路给堵住了。
邵洪岸在临星拖拉机厂经营了这么多年,他做厂长的经验有两条。
第一条不能亏待员工,企业亏损,员工待遇不亏,这是邵洪岸把握得很好的一点。
千年之前,就有人懂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邵洪岸更是把这一点奉为经典,把厂里职工福利待遇搞好,工人们日子过得红火,在其他企事业单位的人面前有面子,他们自然就拥护厂领导,整个厂就团结。
第二条,邵洪岸从不亏领导和朋友,领导无论大小,那都要勤送,送得多,就是得道多助,送得少,就是失道寡助。临星拖拉机厂一年接待费上千万,这可是真实的数据,对这一点邵洪岸也不忌讳。
邵洪岸还有名言,他的名言就是不要怕花钱,钱都不会花,怎么会赚钱?
所以,大方是邵洪岸的特点。
但是,这么多年,邵洪岸已经习惯的模式,因为伍大鸣的到来,悄然的发生了变化。
伍大鸣这个角色,是个狠角色,堵住了临星拖拉机厂的资金来路,让邵洪岸感到了相当大的压力,就在他竭力反击,要挣回主动权的时候,现在却又碰到了伍大鸣的主动出击。
而伍大鸣的这一击,直接就击中了邵洪岸的软肋,邵冰莹可能是邵洪岸留下的一个破绽。
“邵总,冰莹小姐在澧河被拘留,人也飞不上天。章局长可是拍了胸脯保证的,人可以说万无一失,我看这件事,迟早得让那个姓陈的弄个灰头灰脸!”
阿洪沉声道。
邵洪岸一语不发,对这件事情,他的信心是很足的,章化光的话很可靠,这么多年都可靠,从未失信过。
“叮,叮!”桌上的电话急遽的响起,阿洪忙过去抓起电话,他嗯了几声,将电话递给邵洪岸:“是章局长!”
邵洪岸皱眉,将电话接在手中,脸上堆满了笑容:“章局长,你好,正在等您电话,您的电话就到了!”
章化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道:“老邵,情况有些复杂了!你可能要有一些心理准备!”
邵洪岸一愣,一颗心往下沉,面上却道:“章局长,在德高地面上的事情,还能难得到您?谁跟您过不去,那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我说的是真话!”章化光声音很低沉,“这件事情涉及到驻军,冰莹老总被军纪委带走了,人已经没在澧河了!”
“什么?军纪委?”章化光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这一事态,旁边的满延波和阿洪脸色都变了!
在地方工作的干部都清楚,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军队,那立马就会变得很复杂。在地方上再有权势,再有面子的人,和军队比起来,那都是小虾米。
军队自成体系,极其排外,内面的秩序和社会上完全不同,就像邵洪岸,在军队这方面人脉就是零。
不管什么人,对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都会觉得很担心害怕。
邵洪岸也是这样,邵冰莹被澧河公安局抓捕,只要在德高的地面上,他都有信心把握这个局面,内心都是非常停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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