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气候乍暖还寒,清凤拂过,带着丝丝沁人的寒意,让人精神为之一震,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我与南依携手行走在墨渊的行宫里,偶尔能遇上几名着深蓝宫装的宫女。她们向我们行了礼便恭敬地束手立于一侧,然而待我们行得远了,却能听见那些宫女花痴般的议论声。
南依很是气愤,恨不得拿面罩将墨渊兜头兜脸的罩住,省得这些宫女私下觊觎。
我暗自好笑,侧眸去看墨渊,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身烟青色长袍将他的脸映衬得越发温润如玉,一双星目灼灼如暗夜的宝石,流光溢彩。难怪当日在北齐京都,君珞会打趣他跟女子似的。
行至二重门前,就有一辆藏青色织锦帘子的马车候在门外,我与南依刚要登上马车,身后却传来一道娇滴滴宛如黄莺出谷般美妙的女声。
“渊,你们要出去玩,怎么不带上我?”
听闻这声音,南依全身已不住的发抖,侧目望向她,她一张脸恼得通红,目露凶光的瞪着车下那名盛妆女子。
我回过头去,望着车下盈盈站立的银曦,目光有一瞬间凝滞,让人惊艳不已。
她着一身柔嫩的淡粉轻绢衣裙翩然而立,衣裙上笼着粉色攒银丝线绣的重重莲瓣玉绫罩纱,如烟雾一般。金光烁烁的曳地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光辉璀璨。
外面罩有一伴轻薄如云的梨色披风,将她的身姿显得柔弱纤细。我正惊叹她的穿着,耳边已响起南依咬牙切齿的声音。
“当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美丽冻人啊。”
我此时才注意到银曦虽立持稳妥,可两瓣滟红的樱唇已冻得簌簌发起抖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我不由得心生同情,虽说已是初春,可空气中半点寒气也褪去,她若是着这身衣服出去,难保回来不冻得生一场大病,可见人若想美,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银曦一双灵动含烟的杏目瞪得溜圆,看向南依的目光带着忿恨,仿佛两人已结下生死不共戴天的大仇,她抖着声音,讥讽道:“要你管,你就是想穿也没得穿,谁不知道你不过是仗着你哥哥是渊行宫里的太医,才受渊另眼相看,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贱婢。”
银曦的话一击击中南依的要害,南依气得脸色发紫,身子抖得如凤中落叶,眼中有泪光不停的闪烁,她呼吸急促,死命的忍住因受辱将要滑落的泪珠。
见她如此倔强的样子,我突然忆起曾经的自已,纵使是顾家七小姐,在顾府中也受尽人们的奚落。
此时见南依拼命忍着泪,我的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情,转眸凌厉的瞪着银曦,怒声道:“瞧你也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小姐,何必出口伤人 ?'炫书…'”
墨渊见我出声,知道我是因为这一幕而想起曾经不愉快的过去,他温和的目光骤然变得冷硬,寒声道:“我不是让你回陵阳去,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要我让人绑了你回去你才廿心?”
银曦被墨渊的话骇住,本来就被冻得发白的丽容更是白得像一张宣纸,她颤着声音道:“渊,你怎么帮这两个贱人说话?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这桩婚事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应允过。”墨渊的声音寒冽如冰,生生割向银曦。
银曦闻言,一张脸更是白得透明,似乎深受打击娇弱的身躯不停的颤抖,她身旁立着的双丫髻小丫环连忙伸手去扶她,却被她固执的挥开,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我与南依,恨声道:“你就是为了这两个贱婢才不愿与我成亲么?”
墨渊的脸色在听到她说我跟南依是贱婢时,变得更加阴骜,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他轻启薄唇,吐露的却是更加绝情的话语,“你若再说一个侮辱她的字眼,我会让你后悔……”
“贱婢,贱婢。”银曦浑然不觉墨渊已然发怒,仍满口贱婢不止。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云霄,在场的众人都怔住了,我亦怔住了,这些日子,大哥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温润优雅的贵公子,何曾有这样充满戾气的一面。
银曦显然也是被墨渊的举措给惊住了,呆呆的看着墨渊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一双杏仁般的妙目中迅速盛满晶亮的水渍,悬挂于睫毛上簌簌滑落。
她的脸迅速浮起五根青红交加的指印,可见墨渊盛怒之下,手上的劲道没控制好。
“渊,你竟然为了那两个贱婢打我,你,你,你……”银曦连道三声你,狠心的话终是未能脱口而出,她掩着面凄惶的向宫门里面跑去。
她身边的小丫环见状,连忙快步跟上去。
我站在原地,不赞同的看着墨渊,叹道:“大哥,银曦小姐再如何不对,你也不能动手打她啊,这么多人看着,你让她情何以堪?”
银曦不过是发发大小姐脾气,说话丝毫不顾他人感受,可是也实在没闹到要动手的地步。
墨渊低眸瞧着我,眼中神色复杂,他轻声道:“丫头,我容不得别人再来羞辱你,她也是自作自受。”
怅然一叹,我不再说话,回头望向南依,她脸上的神情已恢复如常,双晖中漾着一丝快慰之意,握了握她的手,我登上马车。
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心中涩涩,虽然大哥如此维护我,可是那些年所受的苦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忘怀的。
南依跟着进了马车,马车悠悠一晃,辘辘行将起来,南依侧眸看着我,不无畅快的道:“叫她目中无人,墨哥哥这一巴掌实在打得太好了,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要不是碍于她的身份,我也早就赏她巴掌了,谁她嘴巴不干不净,总是一口一个贱婢,一口一个狐媚子,敢情天下人除了她一人出生高贵,别人都是烂泥似的。”
我听她的形容,兀自好笑,“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自忖出生高贵就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只要我们不计较,她就是再高贵又如何?”
“对啊,我自小跟着哥哥长大,若不是墨哥哥将我们带回来,又悉心培养哥哥,说不定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挨饿受冻呢。”说起身世,南依的语气不禁低沉下去,俏脸上带着一丝伤感。
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现在你有南大夫庇护着,再也不会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了。”
南依睁大如水双眸,盯着我使劲的摇头,“不是哥哥庇护着我,而是墨哥哥,倘若没有他,我也不会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所以从墨哥哥救起我们的那一刹那,我便决定,这一生非他不嫁。”
说到这里,南依的脸上闪过一么羞涩的晕红,然而双眸中的光亮却是益发坚定。
揉了揉她柔软顺滑的青丝,我道:“你虽有报恩之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哥当初救你们并非为了让你们报答他?”
虽然看不出墨渊究竟心系何人,但是绝不是南依,倘若南依只是抱着报恩的想法想要嫁给大哥,那是完全没必安的。
“不,我一定要嫁给他,不管是为妻也好为妾也好,就算为婢我也会永远在他身边。”南依坚定的道,小脸上散发着奕奕光彩,竟让我再也不忍去说她。
婉然叹息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那是不为任何人所动摇的。
正沉思着,车外传来一声长长的驭马声,马匹长嘶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耳畔传来车夫粗嘎的声音,“王爷,前面路段被凿了个大坑,马车怕是过不去。”
我撩起车帘,一股泥土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刺目的白炽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晴,我半眯着双眸望去,此地尚还是郊外,四周树木高大秀隽,嫩绿的枝叶从树枝上冒出,添了几分绿意。
墨渊打马上前,察看了地形又折返回来,蹙眉道:“以往这段路倒是平整,为何会无缘无故被凿了个大洞?”
车夫吱唔着说不上来,墨渊也不为难他,偏头对坐在车内的我道:“丫头,看样子我们是去不了百花节了。”
南依一听,忍不住失望的道:“好容易盼到一年一次的百花节,不去太可惜了,我记得翻过这座林子,很比便到了。”
看着南依失望的小脸,我瞅着墨渊道:“我也很想去看看呢,常听说百花节上不仅花的品种甚多,还有以花做的美食,想到美食,我就馋得直吞口水。”
墨渊见状,笑骂道:“你就是一只小馋猫,也罢,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骑术么我点点头,北方长大的儿女,谁不会骑马,只是……,偏头瞅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南依,我有意让两人亲近一番,便道:“当然记得,只是久没有骑马,难免生疏,可载不了人。”
南依是纯正的江南女子,自不会像北方女子一样学骑射,所以听说能骑马,双眼立即放光,又闻得我不愿意载她,不由得急了,“若惜,你不载我谁载我啊?”
我朝墨渊努努嘴,她立即会意过来,想到两人会有肌肤接触,她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宛如一朵娇艳的蔷薇,煞是美丽动人。
墨渊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一手将藏青色车帘撩起,另一手伸向我,温声道:“出来吧。”
我将手搭在他手上,借力纵身跳到地面,南依也随后跳了下来,墨渊便吩咐车夫解下前面的马,再安上马鞍,一切安当后,墨渊解下他身上的披凤,在我的披风外加上一层,敦敦叮嘱道:“丫头,你病体刚愈,不易见风,待会儿别骑太快,我们慢点过去就行。”
我冲他扬起一抹浅笑,踩着马鞍翻身上马,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我扬声道:“大哥还不放心我么,我最是怕骑快马了。”
墨渊闻言,并未因我的话而放下心来,他叮嘱道:“切记一定要跟着我,这深山林子里述了路可有你罪爱的。”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忒不放心我了吧,快点上马,再迟了我们可什么都捞不着了。”说完再不管他们,一扬鞭策马奔驰起来。
御风而行间,我似乎看到影影幢幢的树荫中,有几道鬼祟的影子一闪而过,再细瞧时,却只看到一丛树荫随风飘摇,并不见任何人影。
暗斥自已眼花多心,我畅快的享受着御风而行的快感,冰冷的空气兜头兜脸的袭来,灌进衣襟里,生生逼出一股寒意。
身后马蹄“得得”声渐近,我回过头去,只见南依小鸟依人般坐在墨渊前面,脸上含羞带怯,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直爽与活泼。
我不由觉得好笑,看来世间女子在自已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得都一样羞涩与矜持。
骑着马穿行在林子里,很快便翻过前面的山坡,日悬中天,灼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马匹奔过一汪平原,就有巍峨高耸的城池出现在眼前。远远望去,城池前人群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景象。
再近些,还能闻到和着风传送而来的花朵幽香及食物的香气,我转头笑着对墨渊道:“大哥,好热闹啊。”
南依坐在墨渊前面,自然也将前面的繁华景象看在眼里,她亦笑道:“是啊,百花节是南陈一年一度的佳节,白天是赏花飨美食,到了夜间,年轻男女便戴上面具,寻找自已的意中人。”
我微微吃惊,讶异道:“还有这事?看来南陈民风比之北齐是要开放许多啊。”
“是啊,南陈向来主张婚姻自由,在百花节这一天寻觅到的良人是受上天花神所眷顾的,据说结成夫妻会恩爱一生一世。所以很多远道而来的年轻男女都想在百花节上寻得能陪伴自已一生的爱人。”南依边说边有意无意的睇向墨渊。
闻言,我“嗤”的一笑,不太相信这个传说,只觉得听来很有意思,遂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留待晚上一睹盛况如何?”
想着许许多多的陌生人,戴着精致的面具在人群中穿梭,只为寻得有缘人,那样的景象会是何等的壮观?
南依连忙举手赞成,“好啊好啊,以前我们来玩都是天未黑便急急忙忙的赶回去了,现在倒是可以尽情的玩一次。”
墨渊闻言敲了敲南依的头,脸上有着不以为然,“就你贪玩,晚上人多,要被冲散了看你怎么找得到路回去。”
南依瘪瘪嘴,脸上却晕染上一抹小儿女的娇态,她道:“墨哥哥是不会让我走丢的,不是么?”
墨渊笑了笑,算是回应她的话。
驱马前行,待行至城池前,我们才翻身下马,城门以各色娇美的花朵装饰得花团锦簇,远远的便闻到浓郁的花香,城门前人群络绎不绝,许多爱花人士手上已抱着满意的花盆离去,也有慕名远道而来的商人,打算购得鲜花去别地销售。
我与墨渊、南依幸着马向城里走去,踏进城里,一望无际的花海瞬时迷了眼,我吃惊的看着眼前摆着各种样式姹紫嫣红的牡丹,从未见过品种如此齐全的牡丹齐聚一堂,当真是震撼极了。
南依拉着我的手,连连惊叹,“美,真是太美了,若惜,你快看,那边是陵阳最负盛名的赵粉雍容华贵,堪当牡丹之首。”
南依的咋呼引来周围许多人的侧目,其中有一名身着碧青色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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