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孤独了一生。
“你的职业是律师?”
不受她冷厉眼神影响的初行雁,态度自若地迎向她。“是的,我是律师。”
“菊儿没告诉你,我最痛恨贪婪的律师吗?”阮金花语气深责的瞄了外孙女一眼。
“并非每一个律师都贪婪,我自认为品行端正、为人正直,堪称受人赞许的好律师。”他铿锵有力的回道,不带一丝逃避。
“你没为作奸犯科的人做过辩护?你没让杀人犯无罪释放?你看到贫苦无依的受害者会主动伸出援手?你没用误导的手法让无辜者反成被告?”她字字句句都含著令人无法狡辩的控诉,好像她是受过迫害的法官,正严词厉色地斥责不法之徒,考虑加重刑罚判处死刑,不得上诉。
眼睛眯了一下,初行雁不疾不徐地开口,“人都有自新的机会,犯过错的人一样有重新做人的选择,不能因他们犯的错而完全抹杀这个人。”
“强词夺理。”律师靠得是那张嘴吃饭,岂能不锋利。
“理字站在法上得到公平对待,无心的过失值得宽谅,世界上没有圣人,谁又能担保自己不会犯错。”律师为人辩护不分对象,这是职责所在。
不管当事人有没有罪。
“年轻人,你还真善待自己,就算杀了人家一口子人也能不当一回事,你的心比我老人家还狠绝呀!”阮金花不留情地冷斥他助纣为虐。
好人得不到保障,坏人逍遥法外继续为恶,这不就是律师造成的结果。
法律只保护有钱人。
表情略微一变的初行雁额侧开始冒冷汗。“法律讲求证据,有罪的人还是难逃法网。”
“如果证据是捏造的或被销毁了,那么你就是帮凶,你能问心无愧吗?”她的双眼凌厉,像要一箭射穿他的斯文面具。
“我……”
头一回他有被打败的感觉,老人家的犀利几乎叫人招架不住,每一句问话都切入重点,直接堵死他的退路,让他有捉襟见肘的窘境。
她若生在古代必是女巡抚,替天行道毋枉毋纵,只要犯了罪的人一律处重刑,不得翻案的老死狱中。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这位老人家,所有人的声音立即消失,战战兢兢的敛起笑脸不再交谈,如临大敌的进入备战状态。
幸好她和他的年代不同,不然他这王牌大律师就没得混了,只有挨轰的份。
“无话可说了吧!正直之人也不过是妄言而已,骄矜自大又岂是品行端正。”阮金花的眼中只有冷意,没有一丝欢迎之意。
看了一眼心爱女子,初行雁冷冷的露出邪肆之笑。“难道老人家你不曾犯过错?一生清廉不负于人,能在百年之后自称高风亮节。”
冷目略微一厉,她的薄唇抿得更紧,但出口的话仍是伤人于无形,“攻击是律师的本能,只要被逼到极限就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开始反击,完全枉顾对手是谁全力出击,只为求胜,不择手段。”
她转而对温绿菊道:“菊儿,这才是他的本性,连老人家都不放过的加以鞭笞,日后感情由浓转淡时,他会善待你吗?”
话锋一转,她出人意外地点出重点,先前的严词利锋成了试验,而他是不及格的应试者。
说实在话,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出现错愕的神色,大家都以为她纯粹为反对而反对,故意找理由刁难让对方难堪,没想到她是藉机测验人性。
“我对我所爱的人抱持绝对的真心,一旦认定了不会再更改,你对我的评论并不公平,我只是反击你对我的攻击,这是人性不是律师的本能。”
不管谁遇到攻击都会适时保护自己,与职业无关。
“口才不错,可惜我不喜欢你。”阮金花的结论正如所有人所料,反对是唯一的答案。
她不允许一切超出她的掌控之外。
“是很可惜,但我不是你,我爱他。”温绿菊早知他的本性如何,所以不意外他会伸出利爪。
“绿菊。”我也爱你。初行雁重握住她的手,眼神中傅递了对她的不悔。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第三者无权插手。
但表情变得严厉的阮金花冷哼一声,锋利的眸光如箭射出,定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菊儿,你忘了和鹿谷陈家的婚事吗?”她决定的事不容改变。
身子一僵的温绿菊难得有惊愕的神情。“我以为我已经拒绝了这件事。”
“当了几年家还这么天真,你可曾听我亲口同意你的拒绝?”泥鳅再滑溜也逃不过渔夫的网子。
她所下的决定不会有错,陈家的孩子憨厚踏实,不重名利,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将来她会感激她,不致落个同她母亲一样的下场。
当年女儿要是肯听她的安排下嫁茶行老板,今日是一方富商娇宠的妻子,儿女绕膝,而不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到头来为钱反目而芳华早逝。
她这双老眼还没看错过人,谁才是适合菊儿的对象她心里清明,没人可以忤逆她。
“外婆,你算计我?!”很可悲,祖孙情薄得不如一张纸。
“用不著用怨怼的眼神看我,我阮金花的血脉要学会精明,教了你这些年还学不到皮毛吗?”她唯一的弱点是心软。
利眼一瞟,阮金花看向一脸寒蝉的张家慧,她也是她手上的一张牌。
冷吸了口气,温绿菊端雅的露出微笑。“不,我只是没学到你的绝情。”
情绝,才能对所有人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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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又排奇怪的塔罗牌,你不烦吗?”James正看反看一张也看不懂。“滚远些,让我耳朵清静。”没人比他更烦,成天利用一张阳光般笑脸骗取女孩子的芳心。
“不要啦,人家喜欢你嘛!我们来搞男男恋如何?”他们俩站在一起就很像了。
“蔚、杰,你皮在痒了。”Hermit一拳挥了过去,可惜他太滑溜了。
呼!好险,他闪得快。
“明明名字里有个柔,而且美得像诗,为什么本人和名字不符呢!粗鲁地像个男人。”而且爱装酷。
最恨人家拿她名字──桑诗柔开玩笑的Hermit随手拿起抹布一扔,准确无比的丢向他最引以为傲的俊脸。“不要挑衅我。”
嗯!有白兰地的味道。“好嘛、好嘛!我乖乖地当小狗,你别再欺负纯洁善良的小动物。”
“你纯洁?”他兼差卖卫生纸不成?
“喂,请别用怀疑的眼神怀疑我的贞节,人家可是纯情一处男,心中只有一个她。”呜!他的大小姐会不会惦记著他?
暗恋真的很辛苦,不能明说又必须严守礼教,只能爱在暧昧不明时,偷偷地看她几眼,然后再偷笑好几天,假装她也同样爱著他。
唉,青涩的恋情呀!他又想吟诗了。
不过怕被某人踹一脚,他还是收起丰富的涵养别卖弄,免得她自卑。
“Kin,麻烦你把这个家伙丢出去,我不想吐了你一地。”她最讨厌整理善后。
“没关系,咱们有侍者打扫,你大可吐个痛快。”他绝对不会阻止他们自相残杀。
热闹嘛!
James赶紧跳出来发表声明。“打烊了,侍者不加班。”
是打烊了。
身为大学生的James也只有小周末和周末和他们一起下班,因为要上课嘛,总不好磨到天亮才上床,即使他爱极了酒馆……那面贴满照片的墙。
所以他特别珍惜难得的相聚时光,专门闹某人闹得她气得跳脚,拿他没辙。
“我算加班费。”Kin打趣的说道。
“老板,你虐待童工。”James委屈兮兮的噘著嘴,眼底笑意不曾散去。
“你二十岁了,不算童工。”而且他遵守台湾法律,十八岁以下禁止进入。
“唉!我就知道你不疼我,谁叫某人比我俊俏又帅气,你想跟某人来段男男恋……”啊!他被偷袭了。
正用六芒星占卜法占卜的Hermit翻开第二张牌──女帝,目前的状况是“爱”与“和平”,以及“生命”。
不过她还分心的用柳丁掷人。
一旁的Kin咧开嘴一笑,不置一语的望著正收起乐谱的Narcissus,心里想著:美丽的故事在茶庄展开,那只醉雁该找到他生命中的那朵菊花了吧!
第九章
爱,正在延烧。
可是一想到阮金花冰块般的脸,和平之日遥遥无期,她简直是千年老妖的化身,拿男人精血来炼丹。
人家说姜是老的辣还真有道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不容易解决贪慕虚荣的寻死后母,却在七十老妇手中栽个跟头。
女人的心真是水做的,柔得不可思议,为了两个弟妹的未来,他的小菊花居然牺牲他和老妖婆交换条件,要他做足三个月茶奴才准他们正式交往,否则要取消两人的教育基金。
其实以他的收入多养两个小鬼绰绰有余,偏偏绿菊用来制约继母的招数为老人家所用,反过来将她一军,让她无从选择的必须留下。
而他呢。只好委身为奴等冰融化,好把他的爱人拐回家。
杀菁、摊凉、初烘、摊凉、初包、复烘、干燥、精制,毛尖是清香持久、滋味醇厚、汤色翠绿、叶底鲜嫩,爪片翠绿有光、香气清高、滋味鲜醇、汤色清澈。
唉!没想到多年后还得再当学生,死背和茶有关的资料,拉拉杂杂的茶叶名称和品种琳琅满目,光是采收日期和生茶、熟茶之分就搞得他精神快错乱。
老夫人绝对是故意整他,明知城市里的人作息不定,常常熬夜必须晏起,特意派给他的工作却是采茶,天未亮四、五点就得起床,趁露重时分摘取嫩芽。
瞌睡虫都还没清醒呢!先让茶园的新露冻醒,他猛打哈欠猛看表,希望时间快快过去。
“未来的姊夫,你这种摘法会被老祖宗骂死,你眼睛到底睁开了没?”拙劣的手法真叫人看不下去。
斜眼一瞧不到他肩膀的小女孩,睡意仍浓的初行雁发誓自己看见她眼中有著失望和同情。
“看到叶子,摘下,程序上没有问题吧。”不摘叶那摘什么。
“你没喝过茶吗?”要是用他摘的茶叶烘制,可能有不少人会痛哭。
“一杯二十元的红茶算不算?”手摇冰,添加糖水和冰块。
天哪……她会晕倒。“有茶叶的那一种呢!用顶极泉水冲泡而成。”
“茶就是茶,还分顶极水或自来水吗?放在饮水机下一冲不就成了。”初行雁说的是冲泡茶包。
白眼一翻的温香苗忽觉自己任务重大,肩上扛著的茶篮特别沉重,怎么会有人的想法这么单细胞,茶的境界若如此肤浅,怎会有爱茗者砸大钱购买?
大姊的托付她大概要辜负了,他根本连新手都不是,近乎茶痴──不懂茶的白痴,有关茶的最基本概念都没有。
他想通过老太太的考验真是难上加难,要她教会他何谓茶只怕茶树都老了,真正懂得喝茶的茗者不会用饮水机的滚水泡茶,那根本是糟蹋茶叶的行为。
都过了快一个钟头,他的篮子里只有稀稀松松的几根杂草,真不知他生一对好看的眼睛做何用处,连一脚踩上烂泥都没感觉。
“拜托你别再伤害我们的老茶树,茶叶要摘取嫩芽部份,你不要连没用的老叶也摘光。”想到制茶工人得挑出他摘的叶子,她很想装作不认识他,免得被牵连挨骂。
“嫩芽?”茶叶泡的不是叶子吗?这小小的一根芽要摘到什么时候。
放在手心才一丁点大,得摘多少才能泡一壶茶。
“啊!不对、不对,我说得是一芽二叶或一芽三叶,只摘芽心太浪费了,那种超顶极的茶叶还不到季节。”通常只有春茶才适合,芽也最鲜嫩。
好想哭喔!其他的采茶工都在笑了,她一定会被师傅骂到臭头。
嗯!真麻烦,分什么芽呀叶的。“你们都这么早上茶园摘茶叶?”
简直是凌虐人的方法,他才刚躺下就被叫醒,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想找个地方睡回笼觉。
“不早了,为了你特别延一个小时,你看茶叶上的露水快蒸发了,制出的茶口感会较差。”还不是大姊怕他睡眠不足。
现在看来是白费工了,他仍一脸尚未清醒的模样。
“露水也是制茶的关键?”一芽三叶是吧!摘久了也会顺手。
“对,不过过程太深奥,解释给你听也没用。”城市乡巴佬。
深奥?
出自一名十五岁少女的口中,他觉得被侮辱了,他只是对茶的认知不够透彻,尚无法体会饮茶之美。
若是换成他专精的法律常识,他可以三天三夜说个不停,每一条文清楚明白的列出,从中详解律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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