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英既来了,那陆维杰会不会也一道过来了?
萧呈娴摇头道:“我却哪里知道这些!适才我是想到件物事,便使巧兰过去我大哥那里说上一声儿,本来却无旁的意思。巧兰过去时,我大哥他们三人却正同那陆维英说话。巧兰同他说了我要的物事,我大哥便使她告我一声儿,道是陆维英公子要在别院小住几日。又说是你六哥的表弟。我听着这名字,觉得有些不对,便细细问了巧兰一回,巧兰是肯定的说,那位公子是唤作陆维英却非是陆维杰。我便又问了几句,说那公子生得极俊美,说话时更谈笑风生,舌底生花!我听她这么一说,便知此人定非十妹妹口中的那个闷葫芦瓢儿了!”
二人互视一眼,都颇有些坐困愁城之意。好半晌,远黛才苦笑的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又问了一句:“姐姐可曾使人过去问问陆维杰是否也一道来了?”
萧呈娴点头道:“我已使巧兰去了!原打算巧兰回来后,再来寻你说话,但我独个儿坐在房内,想着这事时,却是愈想愈不放心,毕竟决定先过来同你说说!”
远黛微微蹙眉道:“若这陆维英竟真是独自一人前来,他又究竟安的什么心呢?难道真只为了这岭上梅花?”这个理由才一出口,便是她自己,都觉太过牵强。
萧呈娴轻嗤了一声,道:“赏花?妹妹若得了空儿,不妨问问我大哥或是你那六哥,看他二人可会忽而起兴竟至独身前来赏花?”远黛听得连连苦笑,一时也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二人默默对坐一刻,那边巧兰却已找了过来。二人唤了巧兰进来,却还不等巧兰站得定了,萧呈娴便急急问道:“可问了谁了?又说什么没有?”
巧兰应声答道:“我过去时,偏巧遇到凌六爷出来。我想着问他其实倒比问我家大爷更好些,便拦了凌六爷问了。六爷听是小姐问陆维杰,便笑了起来,而后答我说陆维杰此来平京却是来赶考的,这会子正在文宣阁苦读,怎会无故至此。许是见我脸上有些失望之色,六爷便又笑笑,使我传句话来,道是那陆维杰自离了观音山后,便愈发苦读,一心博个状元回来好风光迎娶,使几位小姐只管放心,不可无故胡思乱想!”
远黛一听这话,立时语结,知凌远清必是会错了意,以为是凌远萱转着弯儿的使人过去问话,因此才会如此有此回复。萧呈娴在旁,更是毫不掩饰的便翻了个白眼。
巧兰便又道:“我听了六爷这话,便没敢多问其他,只装傻的问了一句,陆维杰公子来平京是赶考的,那陆维英公子便不赶考吗?六爷听了便笑笑,也没说其他,只说陆维英公子来平京就是游玩来的,至于赶考之说,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远黛听得一扬眉,不觉转头看了一眼萧呈娴。
萧呈娴也蹙了眉,思虑半晌才转向远黛略带征询的道:“这陆维英似乎有些不对啊!”
远黛道:“我也觉有些不对!不知姐姐在潭州可认识什么人,若有可能,最好打听一回!”
萧呈娴想了一刻,才有些勉强的道:“京兆尹胡挺之的女儿胡静未出嫁时与我关系还算凑合,前阵子还寄了书信与我!她的夫家正在潭州,明儿我便回信给她,顺道提一提此事!”
远黛闻言,不觉微微放心。过了一刻,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十妹妹的事儿,她自己倒不觉如何,偏我们二人在这穷操心!”
萧呈娴听得一笑,才要说话,外头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却是什么我的事儿?我怎么却不觉得了?”二人刚自一怔,内屋夹帘一动,凌远萱满面疑惑之色的走了进来。
远黛二人一怔,竟有一霎时的哑口无言。凌远萱惘然的左右看着她二人,毕竟又追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了?”
萧呈娴苦笑一下,知瞒不过她,便索性坦然道:“十妹妹,别院又来了客了!”
凌远萱倒没多想什么,一面在远黛身边坐下,一面问道:“是哪位贵客呀?”
远黛轻咳了一声,道:“说起这人,十妹妹其实也是见过的!”
凌远萱茫然道:“我见过的?却是谁呀?除了家里人,萧姐姐、萧大哥,啊,还有安亲王与今儿见的睿亲王外,我还真没”说到这里,她却是猛然住了口,脸色也变得甚为古怪,好一会子,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是…陆…那个…那个闷葫芦?”她有心想说陆维杰,却又觉得这三字有些难于出口,吞吞吐吐了许久,才勉强吐出闷葫芦三字来。
只是这三字才刚吐了出来,她便已忍不住的霞飞双靥。
远黛见她如此,心中不免愈发无奈。与萧呈娴对视一眼后,毕竟还是由萧呈娴开口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她虽尽力以调笑的口吻说出这话,但语中却无分毫快活之意。
那边凌远萱已不可置信的失声叫了出来:“是陆维英?”
没人能说得清,这一刻凌远萱面上的神色究竟为何,她的心里又想的什么。但远黛知道,在凌远萱的心中,怕是多少有些失望的。只因为,来的那人是陆维英而非是陆维杰。也或者,这之中又有几分窃喜,还是因为,来的那人是陆维英而非陆维杰。
苦笑的与萧呈娴互换了一个眼色后,二人忽然都有一种无奈之感。如果说观音山一面后,凌远萱对陆维英只是略有几分好感,那陆维英此次的绿萼岭之行,极有可能便会使这层薄薄的好感更进一层,将来闹出事儿的可能只怕也更大了许多。
暗自叹了口气,远黛开口才欲岔开话题,外头却忽然传来众婢各自欢喜的叫声:“下雪了!下雪了!这雪下得真是好大呀!”
远黛还未及有什么动作,那边萧呈娴却已快步走到窗前,抬手便推开了窗户。
窗外,片片雪花已然回旋飞舞,大者如鹅毛,小者似碎絮,却都是一色的轻盈雪白。众人几乎还不及眨眼,便觉檐上、树梢已然淡淡的抹上了一层轻白。
萧呈娴目视这雪良久,半晌却忽然道:“这雪若再早些下,该有多好呀!”
远黛一听这话,便知她说的是若这雪早些下,那陆维英很有可能便不会上山,自然也不会弄得凌远萱芳心大乱。她心中明白萧呈娴的意思,那边凌远萱却不会这般想。
抿了嘴儿一笑,凌远萱道:“萧姐姐可是觉得这雪若早些下,萧伯母便下不了山,可在这别院里头多陪你些时日?”
萧呈娴自不会对她说明自己心中的担忧,勉强一笑之后,她道:“妹妹果真玲珑!”就本心而言,这场雪她并不欢樱毕竟她费了一番心思才将远黛请来,为的可不是光在这别院内陪她赏雪看梅。而这雪一下,她想入京的打算势必要延缓了。而况如今又弄出个陆维英来。
偏此地还是她萧家的别院,倘或将来有个万一,只怕陆氏与凌氏都少不得要来寻她萧家说话。萧呈娴想着,心中不觉更添了几分担心。怔愣一刻之后,萧呈娴毕竟道:“二位妹妹且在这里看雪,我忽而想到一事,却要到前头去寻我大哥说句话儿!”
说完了这句,萧呈娴也不管远黛二人,便自站起身来,带了巧兰匆匆出门去了。
第六十四章 祸从口出
萧呈娴去后,凌远萱却忽然沉默下来,静静坐在屋内,抬眸凝视窗外飞舞的雪花,好半日也不曾言语。远黛叹了口气,有心想说什么,却又怕触动了她,只得忍着不语。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凌远萱才骤然开口道:“九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微怔了一下后,远黛道:“我在想,不知何时这雪才会停?”在凌远萱面前,她无意提起陆维英,只能行若无事的转开话题。
凌远萱轻轻“哦”了一声,转头的工夫,她却又突如其来的道:“我还以为九姐姐是在想那陆维英何时才会离开这里呢?”她语声虽则淡淡,明眸之中却明白的透着冷锐的不快。
远黛不曾料她会说出这话来,纤长而浓淡适宜的蛾眉顿然轻轻蹙了起来。
凌远萱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的道:“我自己的事儿,我自有决断,其实却不须九姐姐在别人面前嚼那舌根!如今我只奉劝姐姐一句,姐姐那嘴,却还是严些的好!须知道,从来祸事,皆由口出!”说罢了这句话,她竟长身而起,掉头拂袖去了。
远黛愕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好半日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是连连苦笑。凌远萱一事,本是凌远萱自己行止言语之间露了破绽,被萧呈娴觑破问起她来,她不好不说,只得简单提了一句,其实却从头至尾不曾提及过陆维英这个名字。
微微失神的靠在炕上,远黛一时也说不清心中此刻的感觉,好半晌,也只能轻叹了一声。
屋外,文屏面上颇见诧色的进来:“小姐,十小姐她”
远黛知她必是见凌远萱面上神气不对,心中放心不下,故而过来探询究竟。不无疲惫的朝她一摆手,远黛淡淡道:“由她去吧!”便是那任人揉搓的泥人儿,也总有个泥性儿,何况她凌远黛又绝非是那好性儿到愿意低声下气向人解释之人。
文屏见她面色淡漠,便不再问,只笑道:“外头雪花飘的倒好看,小姐不出去看看?我却记得小姐从前是极爱看下雪的!”
远黛听了这话,却也不觉一笑,当下随口道:“从前我在义父身边时,多少年也见不着一场雪,所以一见了雪,便觉新奇。如今看了三四年,新奇劲也早过去了,不看倒也罢了!”
文屏听得一笑,道:“原来如此!亏我从前还总觉奇怪!”远黛极少对她提及从前之事,然偶尔提及,也并不会刻意避讳什么,故而文屏虽知万州与平京相隔不远,平京年年大雪,万州断不会常年无雪,却依然神色如常,丝毫不以为意。
翠衣也自外头进来,手中托了一只粉彩描金山水带盖小盅,一面将小盅搁在几上,一面道:“这是小姐小憩之时,杜若姐姐给熬下的冰糖燕窝粥,如今恰到火候,小姐快趁热用些!”
远黛轻轻一挑眉,探手轻触一下那小盅,觉得仍甚烫手,便没去拿,只带笑看了翠衣一眼道:“这阵子你与她倒亲热得紧!她人呢?”
翠衣便也笑道:“我与杜若姐姐好,是因她人好!每每我有不到的地儿,她总提点我,又处处教我。啊,对了,杜若姐姐去小厨房了,说要去看看这会儿可有什么点心没有!”
远黛笑笑,便取过几上燕窝粥慢慢的吃着。一盅燕窝才刚用了一多半,院内却忽而传来杜若的声音:“小姐,大*奶来了!”语气中既有意外又复匆忙。
远黛听得一怔,忙搁下手中燕窝,站起身来。却还等不及她迎出去,郭氏便已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远黛虽诧异于这位嫂子的忽然驾临,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含笑上前见了礼。
郭氏便笑着扶了她起身,道:“都是自家人,又何必客气,快坐吧!”
远黛应着,侯郭氏除了身上所披宝蓝缂丝灰鼠披风后,才请了郭氏一道进了内屋,在炕上坐了。这会儿,杜若也提了食盒进来,一面打开食盒,将搁在里头的几碟点心取出,一面笑道:“大*奶来的可巧,我才自小厨房取了点心来,大*奶可要用些?”
那边翠衣显然也得了嘱咐,亦送了燕窝粥来。
郭氏自是满口应了,回头便向远黛笑道:“妹妹跟前这几个丫头这般周到体贴,可是连我都有些嫉妒了!”
远黛笑道:“若论起来,我身边这几个丫头,不是老太太亲手调教的便是老太太调教出的丫头又调教的,自然周到体贴得紧!嫂子若喜欢,不妨也问老太太要人去!”
郭氏听得直笑:“罢了罢了!怪道老太太前些日子总抱怨跟前人木头木脑,全不知进退,敢情好丫头都与了九妹妹了!我如今才知道,老太太偏心,那是再不假的!”
远黛笑道:“嫂子莫再打趣我了!你再往下说时,说不得我也只能赶紧将这几个丫头都送回老太太跟前了!”对这位大嫂,因平素少有来往的缘故,远黛实有些看不透。
郭氏听得一笑,便也不再多说。二人各自用过燕窝粥,又略用了几块糕点,远黛便示意杜若等将吃食收了下去。若说郭氏此来只为与她叙几句闲话,她是不信的,因此在杜若三人收拾时,她便也自然的给了三人一个眼色,示意三人不必马上进来。
郭氏在旁看着,便也挥退了跟自己一道过来的两个丫鬟。端起几上茶盏,沉吟一会后,郭氏才终于开口问道:“不瞒九妹妹说,我此来,却是为了十妹妹!”
远黛便注目看她,眸中隐有征询之意,却并不言语。
郭氏叹了口气,道:“适才十妹妹匆匆过去我那里,说她想念三叔三婶了,非要马上回府!我劝了半日,道是雪大路滑,这会儿便是下山,怕也赶不及在九门关闭前赶回平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