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四字才一入耳,下棋男子眸中便倏忽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光芒,却是过了许久,他才微微摇头:“岳尧,你身上虽无功名,但亦可称得上饱读诗书四字,却怎么却不记得‘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八个字?”
他语调平淡,其实全无丝毫责备之意,然而这话出口,却仍无由的给人一种奇异的压力。
然而这压力对于与他相处与惯的凤眸男子岳尧却似乎全无作用,岳尧傲然昂首,语气冷锐:“这八个字属下自是记得一清二楚!不过王爷也该知道,那子羽可并非是个女人!”
下棋男子一怔,旋为之失笑,他显然并无与那岳尧争辩之意,因此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无疲惫的摆了摆手:“罢了,你且下去令他们收拾收拾,去绿萼岭!”
这话说的甚是平淡,然平淡之中却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命令口吻。岳尧张口还待再说什么,但目光到处,却见那下棋男子已伸了手,拈起一粒落于棋枰边缘的黑子,正若有所思的把玩着。岳尧见此情状,便也明白过来,这位主子这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不期然的撇一撇唇,岳尧终是控制住自己将要喷薄而出的话语,闷闷的退了下去。
下棋男子对他的离去似乎全不在意,只是专注的目视手中黑子,半晌才扬眉一笑,指尖微微用力,却将那枚黑子弹了出去。那黑子当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入那从灌木之中,瞬间便消失了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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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黛带了文屏才刚离了那处山谷,往向来之处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便听得前头隐约传来呼唤之声:“九小姐…九小姐”声音之中略带焦灼之意。显然谷中众人出谷后,没在谷外发现自己,此刻已开始四处寻觅。
远黛微微偏头朝文屏使了个眼色,文屏会意,忙扬声应道:“九小姐在这里呢!”
因是在山谷之中,这一声传了出去后,一时竟是群山响应,连绵不绝。便是文屏自己,也被惊得一跳。而这一声传出并不多时,对面便已有人疾步而来。当先之人玉冠锦袍,身形颀长,赫然正是凌远清。未时末的冬阳漫然洒落在他的额际发间的汗珠上,反射出盈盈的水光,他的面上更布满了焦虑之色,显然远黛这次无故失踪,令他颇是担忧。
见他如此,倒令远黛不觉动容,足下也不觉急走了几步。
拐过那条小道后,凌远清已能清楚的看到远黛与文屏两个,神色便也随之一松,但脚下却是丝毫不曾稍有停顿,急急过来后,尚不及站定,便语带责备的问道:“我观妹妹素来行事稳妥,怎么今儿却如此胡闹。此处虽无歹人山畜,但山路毕竟不比平路”
他还欲再说下去,远黛却已含笑抬手,将手中帕子递了过去:“六哥先拭了汗再说吧!”
凌远清无奈,只得接过帕子,胡乱的拭了两下,只这么一耽搁,后头跟着他四处寻找远黛的人便也都赶了来,人既多了,凌远清自也不好再继续絮叨什么,少不得瞪了远黛一眼,便吩咐众人回去。及至众人回到那处山谷的谷口处,罗氏等早迎了上来。
凌远萱入谷游赏了一回腊梅,神色间已自然了许多,虽还有意无意的不去看陆维杰,但倒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别扭了。罗氏见远黛回来,便忙抢在陆夫人之前淡淡责备了远黛几句。远黛便自歉然一笑,随口道是见一鸟儿毛色美丽,不由追上去看了一看。
只是她才说了两句,那边陆夫人却已冷冷道:“时候不早了,不该说的闲话只是少说些也还罢了!难不成你们还打算在这白衣庵宿上一宿!”
PS:“珍珑”是围棋的难题,大多是由人故意摆出来的棋局,有人为的刻意炫奇痕迹,并非两人对弈出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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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我想说,应该是还有一章滴,不过时间不定。
第五十三章 远萱之心(一)
陆夫人显然对罗氏抢了她的话头,令她不好出言呵斥远黛甚为不满,回程之时,便也不曾理会罗氏,径自唤了郭氏母子三人同车。郭氏对自家这位婆婆素来言听计从,虽知陆夫人如此行为的原因所在,却也不敢违拗,歉然看一眼罗氏后,便自默默上车。
反倒是罗氏不曾想陆夫人竟是这般不顾颜面,怔了一怔后,不免回看一眼远黛与凌远萱,笑道:“也罢!她们娘俩既同车了,我们娘三便也并了一车坐吧!”当下三人便也上了车。
才一上车,远黛便不无歉意的向罗氏道:“今儿这事,原是我的不是,却连累三婶了!”她心中极为明白,适才若非罗氏抢先开口,陆夫人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让她下不来台的话来。虽说她对陆夫人并不在意,但能少些冲突,却还是少些的好。
罗氏微微摇头,毕竟叹了一声。不管如何,陆夫人也是远黛二女的长辈,同样身为长辈的她又岂能在晚辈面前评论陆夫人的对错。凝眸深深看了远黛一眼,罗氏缓声道:“你原是个懂事孩子!我如今也不瞒你,老太太对你早有安排,若然一切顺利,你的好日子总在后头。将来莫说我们,便是大太太,往后也说不得真有求到你的那一日!”
这话一出,远黛面上倒还没有什么诧异之色,一边的凌远萱却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讶然的望向罗氏,她好奇问道:“娘,你说的老太太早有安排,指的究竟是谁啊?”
与三人同车的文屏虽是早从远黛口中听说了一些,但此刻也还不由的竖起了耳朵,想去听听罗氏口中那人究竟是耍然而罗氏却显然无意说的太过详细,轻轻一拍凌远萱,她道:“这事如今还只是老太太的打算,成与不成尚在未知。为娘今儿贸然说出这话,已是不该,若再直言其人,却是更为不妥了!还是待到尘埃落定再说吧!”
凌远萱忽然听了这话,却是颇多不满,当下嘟嘴抱怨道:“娘也真是!既不肯说得明白,那便索性不说也还罢了!却偏偏还要说出来让人牵肠挂肚的!”
她说这话其实并无其他意思,不过是脱口道来,然而听在远黛耳中却又是另一种滋味。罗氏素来谨慎少言,全无把握之事,她断然不会胡乱说了出来,而她今儿说出此事来,岂非表示,远黛自己先前猜想之事,只怕已离成事不远了。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在远黛的脑海,她便有一瞬间的失神,面上也不由的现出一丝怔忡之色,却是好半日也没有言语。罗氏在旁看着,只以为她一则是害羞,二则也有些忧虑未来,因而非但没再言语,更朝凌远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莫要胡乱言语。
凌远萱心中虽是问题无数,但得了母亲的眼色,却终是没有开口追问。
远黛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罗氏与凌远萱都不言语,自也乐得不说什么。
车内默默了一刻,凌远萱毕竟有些耐不住,便笑道:“适才观音山时,九姐姐不曾与我们同行,却是没有看到,那处山谷之中腊梅可谓极盛。且愈是往里走,那雪便愈加晶莹雪白。雪压寒梅,可真是美极了!我本想折上一枝回府赏玩,娘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肯,道那梅毕竟是别人家的产业,游赏一番倒还罢了,若然折了,却不甚好!”
远黛一笑,便自随口接道:“左右过不得几日,我们便要过去萧姐姐家的别院小住。想那绿萼岭之梅便不能定盛观音山,至少也不该逊色太多才是!”
凌远萱欣然点头道:“我亦是这般想的!只是不知近期可还有雪没有。别人如何,我是不知,我自己却总觉得,有梅无雪不精神呢!”
这话一出,却连罗氏也不由为之失笑起来,众人一路倒也有说有笑,颇不寂寞之余,却也有有志一同的故意不去提及远黛的婚事与陆维杰如此凑巧的出现在观音山上一事。
因冬日日头较短的缘故,众人回到凌府,却已天色擦黑。诸人下了马车,便先往延晖斋见了萧老太君。萧老太君见了众人,自是笑意盈盈,及至听说在观音山上偶然遇见了陆维杰兄弟,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罗氏,却并没多说什么,只拿凌远萱打趣了几句。凌远萱大为羞窘,当即一头扎进罗氏怀中,再不敢抬头更遑论说什么话儿。
众人见此,不觉各自大笑。陆夫人在外头时,虽对远黛冷眼相看,但到了萧老太君这里,却也颇多收敛,而凌远萱的未婚夫婿陆维杰又是她陆家之人,她对凌远萱自也分外不同。
当下众人凑趣闹了一回,眼见已是晚饭时间,萧老太君便留了众人一道用饭。及至用过饭,众人又围坐说笑一阵,这才各自散了。远黛与凌远萱同住沁芳斋,自是一路回去。凌远萱便令碧桃提了气死风灯在前引路,自己却与远黛一路慢慢而行。
这日月色极好,如银一般的漫漫洒下。春晖园内本多花木,更因萧老太君甚爱梅花的缘故,也自种了不少腊梅。二人一路而行,两侧花木扶疏,更有腊梅疏影横斜,冷香幽幽。
凌远萱行了一会,却忽然便在一株腊梅之下立住了脚步,轻声问道:“九姐姐…你…觉得他…可还好吗?”她的声音极轻,语音更是飘渺不定,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
远黛倒不料她会问出这么一句来,当下怔然抬头看她。天空碧蓝,明月如钩,虽则月色明净,毕竟不及白日,况凌远萱又有意无意立在那株腊梅的阴影之中,她便更无法看清凌远萱面上的神情。沉默一刻,远黛终是徐徐道:“他好与不好,十妹妹心中怕是早有定见了吧。”
凌远萱偏首想了一想,却是忽而叹了口气:“九姐姐什么都好,只是有什么心里话却总不肯同我说,让我觉着总隔着一层似得!其实非独是你,便是萧姐姐亦是如此!”
因是初见,并无太多了解的缘故,远黛本是不愿对陆维杰多作评价,但此刻被凌远萱这话一说,却弄成了不得不说的局面。微微苦笑了一下,远黛叹道:“十妹妹说出这话来,倒是在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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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远萱之心(二)
微微苦笑了一下,远黛叹道:“十妹妹说出这话来,倒是在逼我了!”
腊梅疏影下,凌远萱的目光是难得的深幽:“我只是想知道九姐姐心中是如何想的而已!”
默默了一会,远黛才缓声道:“我心中如何想的其实并不重要”她一面说着,却已伸出手去,拉住了眸光因之微黯的凌远萱的手:“要紧的是…你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凌远萱反手握住了远黛的手。那手微凉而柔若无骨,却与凌远萱自己那滚烫的掌心恰恰相反,但凌远萱却莫名的觉得心安,抿了下唇,她语带嗫嚅又颇有些不自然的道:“九姐姐,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乱”
说着这话的时候,凌远萱不觉稍稍向前移了一步,她这么一动,一张俏脸顿时便有一半暴露在了明净的月色之下,虽然他很快就察觉了出来,且迅速的退了回去,但远黛仍清晰的捕捉到了凌远萱面上那丝一闪而逝的惘然与怅恨。
没什么理由的,陆维英那飞扬跳脱的俊美面容在这一刻陡然浮现远黛脑海,令她陡然间便明白了一些什么。不自觉的微微叹了口气,远黛徐徐道:“有些话儿,我也不知说的对是不对,但妹妹今儿既问了我,我便也冒昧的说上一句”说到这里,远黛也不免心中一阵酸涩:“这天下,有许多事儿,都远不是我们以一己之力便能改变的,所以,若是你下定决心非要做一件事,不妨先去想想这事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这话才一说完,远黛便能清楚感觉到凌远萱握着她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
远黛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下去,她只是自若的抽回手来,轻轻拉了一拉身上所穿的银狐皮斗篷:“一到了晚上,便觉外头冷得紧,身上也是寒浸浸的,还是快些回屋去吧!”
凌远萱默默的不再言语,只垂了头慢慢的跟在远黛身后。
二人回了沁芳斋,各自道别,远黛便带了文屏径回西厢。杜若自到了远黛身边,便极少过去延晖斋,显是不愿远黛觉得她身在曹营心在汉。今次也并不例外。众人下车都是先往萧老太君那里,她却禀了远黛,先行回了沁芳斋西厢。远黛才一进了屋,她便赶忙的迎了上来,笑道:“小姐回来了!”便张罗着为远黛解下斗篷,又叫翠衣打水服侍远黛净面。
待到收拾完了,远黛才轻舒了一口气,笑着摇头道:“这大冬天的,任它外头风景再如何好,总也不如这屋里暖和和的舒服!”
文屏听了便笑:“照小姐这个意思,萧小姐那头倒不如辞了吧!总是屋里最暖和,外头怎样却管它呢!又何苦巴巴的去那么远,又坐车又爬山的!”
这话一出,一屋子人不禁都笑了出来。远黛一面笑,一面便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