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真默默,过得一刻,才又问道:“那……王府呢?如今怎样了?”
“广逸王过世后,广逸王府便被收归皇室。有件事儿,或者你会想要知道……”岳尧若有所思的说着:“你可识得南越七皇子石传珏?”
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沅真道:“七爷与我们来往虽不密切,但彼此关系也还不错!”说到这里,她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的道:“细算起来,去年九月,七爷便满二十了!”
深深看沅真一眼,岳尧道:“石传珏乃南越皇子,按南越宗室的规矩,皇子及冠,便当授予爵位,令其离宫开府。石传珏初授亲王爵,却因故与昭平帝起了争执,引昭平帝大怒,竟下旨削爵为郡王。内殿究竟如何争执,我这边虽不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却辗转从宫人口中打听得,道此事乃因石传珏求赐原广逸王府邸,昭平帝不允之故!”
沅真一惊,面上神色一时变幻,良久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岳尧在旁见她面色,如何不知这之中必有缘由,当下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轻轻摇头,沅真低声的道:“等以后吧,以后我再同你说这些,你看可好?”
她虽没有解释什么,但岳尧一听这话,早猜出她所以如此,定是打算着要问一问远黛的意思,因此并不相强,只应了一个“好”字。
沅真自己默默想了一阵,却又问道:“依你看来,王爷可会插手秦家之事吗?”
岳尧随口答道:“若无意外,应该不会吧!”二人一面说话一面信步而行,这会儿却已行到了伴月阁前,沅真才要开口问岳尧可要进去伴月阁坐坐,那边却早有人迎了来,朝她施礼道:“东家原来在这里!外头有人要求见白家的两位爷!”
沅真本就有些心神不属,这会子忽然听到这话,一时竟没会过意来,只茫然的道:“嘎?”
若非岳尧在旁重重咳了一声,她几乎便要说出我这宅子里并没有姓白之人的话来。定一定心神,沅真微微尴尬的才要说些什么时,那边岳尧已自抢先开了口:“那人可曾自报家门?”
前来通禀之人忙道:“说是姓初!”
陡然听得这一句,却不由的岳尧不喜上眉梢:“是他!快快前头带路!”欣喜之余,却是往前直走了七八步,才又忽然想起沅真来,因回头朝沅真笑道:“沅真,你先过去绿杨苑吧!”
从善如流的漫应一声之后,沅真倒也并不耽搁,便掉了头,重又往绿杨苑行去。
此刻的绿杨苑,远黛早已冷静下来,但因着适才的那一番对话,她心中多少仍觉有些不自在,因令丫鬟取了围棋来,与百里肇对弈起来。只是她虽尽力收拢心思,这一局棋下的却仍不免有些水准大失。碧儿进来禀说沅真来了时,非止远黛便是百里肇面上也颇有意外之色。
远黛心中虽诧异,却仍应声道:“快请!”及至沅真进屋行礼毕,她便疑惑问道:“才只这一会子便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吗?”沅真在她身边多年,只从沅真此刻的表情看来,远黛便知必是出了什么事儿,否则沅真不至于此,因此才会出言相询。
进屋之时,沅真早收拾了心情,这会儿也尽量并不表露什么,只抿嘴一笑道:“是初炜来了!岳尧等不及,已迎出去了,并使我来通禀王爷一声!”
第二十六章 本性难移
初炜的年纪与百里肇、岳尧二人相仿,容颜却是颇出远黛意料的清秀。那是一种近乎标致的清秀俊美,若非他身材颀长,眉锐如剑,乍一眼瞧去,几乎便要让人以为他是女子。
岳尧倒也并不避嫌,引了初炜径入绿杨苑,百里肇竟也并不令远黛回避,只这一点,便足以表示他与初炜的情分了。两边各自见了礼,又坐下略叙了几句。
那边沅真早行到岳尧身侧,低低的说了几句。岳尧闻声,早已喜形于色,当下笑道:“王爷、初炜,沅真已在绿杨苑西侧的晚晴亭内备了酒菜,我们何不移步过去痛饮一番?”
初炜笑笑,也不言语,只看向百里肇,显是等他开口。兄弟数年不曾相见,百里肇心中何尝没有畅谈一番的意思,听得这话,自是欣然点头,转向远黛略一点头后,取过搁在一边的拐杖,便自站起身来。初炜乍一眼见此,清秀面上顿然泛起一丝欣慰之色。
见三人各自起身,远黛少不得也站起身来,与沅真两个送了三人出去。见三人去得远了,远黛却也并不回屋,而是举步上了九曲白玉桥,闲闲的在桥栏上坐了,转向沅真道:“你可是有什么心思吗?”早在沅真进了绿杨苑时,她便看出沅真有些不对,只是那时百里肇等人均在,她却是不好问起,因此直到这会,才得暇问了出来。
微微苦笑一下,沅真道:“才刚与岳尧闲谈了几句,偶然知道了一些郢都之事,心绪一时难以平静。只不知……小姐可想知道那些事儿吗?”
远黛千想万想,也不料到沅真的心思竟是这些。怔愣了好半晌,心下一时竟委决不下。在百里肇面前,她虽一直都说着“此心安处是吾乡”的言语。然郢都毕竟是她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有太多她所熟悉的东西,若说她对郢都当真没了一丝的牵挂,又怎可能。
良久,她才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慢慢道:“说说吧!我知道,岳尧所说的那些事儿若与你我全无干系,你也不会过来问我可想知道!”
沅真默默点头,便将岳尧先前所言一一的都说了出来。
远黛便也静静听着,及至听得完了。心中一时只觉百感交集,往事种种瞬间重现眼前,由不得她不长长的叹了口气:“照这么说来。七哥还是老样子,竟没怎么变!”
数度欲言又止之后,沅真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道:“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远黛不答,又过片刻,她才淡淡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过才只四年而已!”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却忽然便有些恍惚起来:原来……距离自己离开郢都,已有四年了呀!
见她静静出神,好半日也自不言不动,沅真终于不免担忧。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低声叫道:“小姐……小姐……”
一惊回神,注意到沅真面上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时。远黛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没什么事儿的!”说到这里,她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事儿一般的蹙眉责怪道:“倒是你,怎会忽然向岳尧打听起这些事儿来?你倒不怕惹人猜忌!”
提起岳尧,沅真却不免一笑:“我们是何出身,王爷尽都知道!既如此。刻意避嫌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到底。我们如今与大越也早没了任何往来,委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猜忌的!”
不无怅惘的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绿杨苑,远黛叹气的责备道:“你就不该建这所宅子!”
听她这么一说,沅真反无奈起来:“我建这所宅子时,可也没有料到,当日小姐竟会选择嫁给睿亲王呀!”姑苏的这处宅子,原是沅真一手建造的,其中更有多处都仿了郢都广逸王府。只是广逸王府毕竟乃是王府,其规格建制远非一般民间宅邸所能拟用,加之姑苏又是寸金寸土的所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下,沅真也只能简单的仿了几处便罢了手。
而她所以如此做法,想的正是日后远黛出嫁,离了凌府之后,可以长住姑苏。只是如今想来,她的打算怕是要完全的落空了。二人默默相对,都是各自无言。
许久,远黛才勉强一笑,拉了沅真的手道:“这里,应该有沧浪亭吧?”
听她这么问起,沅真不禁展颜一笑:“沧浪亭乃小姐最是喜爱的地方,又怎能没有!”
……
许是与初炜已有数年不见的缘故,当晚直到亥时,百里肇这才有些脚步踉跄的回了绿杨苑。远黛早沐浴过了,正闲闲的歪在贵妃榻上悠然自得的翻看着手中的一卷书册。听得声音,她便抬了眼去看,见是百里肇进来,少不得搁下了手中书卷,迎上去搀扶。才刚走到百里肇身边,她便不由的皱了眉,因百里肇身上那股浓重的酒气。
但她终于没有言语,只扶了百里肇在桌边坐下,又令碧儿取了早准备好的醒酒汤来。轻吁一口气后,百里肇接过醒酒汤,仰头喝了一口,只觉那汤入口微酸略甜,又带了些清苦的药味,好在那味道虽古怪,倒也不难入口,仰头一口饮尽之后,百里肇将碗重又递给碧儿,却转向远黛笑道:“这醒酒汤定是你整治出来的,喝着便觉着一股药味儿!”
见碧儿接了汤碗悄然的退了下去,远黛方轻轻扬眉,不置可否的道了一句:“沐浴的水已备下了,我令青儿扶你过去吧!”
出乎她意料的,百里肇竟摇了摇头。远黛心下正自诧异,却见百里肇已倾了身过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他已伸手一把揽住了她堪可盈握的纤腰。带了几分酒气的炽热气息拂在远黛敏感的脖颈、耳垂之间,竟让她的身子不由的一阵发软,红晕也旋之蔓延至颈下。
低低的笑了一声,百里肇道:“眉儿不喜欢我喝酒吗?”醉酒后的他,声音比之平日更显沙哑低沉,听在人耳中竟有一种近于魅惑之感,令人不觉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微微偏头,试图避开他吹拂在耳畔的炽热呼吸,远黛蹙眉的道:“王爷醉了!”
百里肇大笑,臂上微一用力,竟生生的将远黛扯上了贵妃榻,远黛一惊,下意识的张口轻呼了一声,声音尚不及传出,早被百里肇以唇生生的封在了口中。下一刻,火热而又灵活至极的舌尖已然趁虚而入,远黛勉力的挣拒了几下,也知挣不过他,暗叹一声之后,便也不再挣扎,更反手环上他的肩背,随他一道跌入那个癫狂而绮丽的世界。
细细的娇喘与浓重的喘息交织一处,仿佛一曲亘古以来从未改变过的乐音。
窗外,有风拂过,高挂空中的圆月便也半推半就的掩入一片云彩之后,不片刻,毕竟又羞羞怯怯的探出半个脑袋来,似在好奇的偷偷觑看。
狠狠瞪了一眼躺在自己身侧睡的正自香甜的百里肇,远黛想想,毕竟也还是气不过,忍不住的抬腿重重踹了他一脚。百里肇似是累得极了,被她踹了这一脚后,也还是纹风不动,却让远黛不由的心生无奈,全没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感。叹了口气后,远黛略略'看书吧:。KANSHUBA。ORG'整 理身上衣衫,目光落到百里肇身上时,却又不禁犯难。以她的气力,是断然无法将百里肇从贵妃榻挪到床上去,然而就这么让他躺在贵妃榻上,也委实有些不成体统。
至于叫青儿、碧儿两个进来帮忙,她更是万万不肯的。想了一想后,远黛终究决定,还是不管他算了。径自的起了身,穿好衣衫,捋平因适才欢爱而略显皱褶的衣衫,又稍整云鬓,远黛这才走到床边,取过薄毯,为百里肇盖了,自己却起身走了出去。青儿与碧儿两个听得声音,忙从外头疾步的进来,目光落到远黛身上时,却都是粉靥嫣红,眼光闪烁。
见她二人这副模样,远黛哪还明白不过来,心下虽也尴尬万分,面上却仍是一迳的淡定平和:“叫紫苏过来伏侍我沐浴!”她吩咐着,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异状来。
青儿答应着,便自然的上前一步,要去扶远黛。冲她摆一摆手,示意不必,远黛已举步往浴房行去。浴房内,热水是早早便备好了,远黛伸手探一探水温,却觉正合宜,便挥退了紫苏,自行褪了衣衫,步入桶内。温热的清水柔柔的拥住她秾纤合宜、恰到好处的娇胴,让她只觉得浑身舒泰。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她蹙眉的想着。
犹豫了一刻,远黛终于还是开口叫道:“紫苏!”
外头紫苏应了一声,已很快的走了来,低声的道:“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远黛淡淡吩咐道:“你去我屋里,打开西头小柜,将里头那只淡蓝色的水晶小瓶取来!”紫苏去后,远黛自己靠在桶壁上,双目微阖的出了一回神,终究不免自嘲一笑,暗暗想到:这可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
她正心神恍惚的想着,外头却已传来阵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远黛听这声音不似紫苏的脚步,不免一怔,急急睁开眼时,却见百里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二十七章 口是心非
陡然见他过来,远黛面上不觉一僵,才要说话,眼尾扫处却见紫苏正怯怯的远远跟着,不免愈加头疼。并未拄拐,脚下虽略有些沉重,却仍走的稳稳当当的,百里肇闲闲过来,朝她扬了扬手,手中捏着的,正是一只三寸许的淡蓝色水晶小瓶。
下意识的往桶内缩了一缩,远黛无奈的苦笑,知道自己今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察觉到她的窘迫,百里肇倒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当下拔了水晶瓶的瓶塞,很是随意将瓶口往桶内一倾。眼睁睁的瞧着他倒了足有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