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白纱窗照进来,屋内一片灰茫茫,顺着他们进来的路上,可以看到歪倒的桌椅和碰掉的书册,以及丢弃的几件衣物,而他们俩坐着的地方却是床下的木踏板。金云溪抚摩着右臂上方,那里刚刚撞到了桌子尖角处,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青了。
“疼吗?”他半天没动,似乎是在控制自己的身体。
“还好。”
这就是他第二次尝试夫妻生活的结局!虽然两人的对话有些暧昧,可实际上还是什么也没发生!这也太奇怪了不是?!
点上红烛,尉迟尊在金云溪的指点下找到了药膏,先给金云溪涂上,接着金云溪给他涂,虽然他的擦伤看不太清,可毕竟是龙体,要是被人察觉,也是大罪,即使是他自己弄伤的,也要怪到别人的头上,因为他是皇上,他没有错,错得永远都是别人。
尉迟尊趁着烛光细细观察着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见解,甚至不输将相王侯,更甚者不输帝王,“你可知道出这么一招会惹怒太后?你该知道那些女人肯定是首先把你推到前面做挡箭牌。”
金云溪以小毛刷细细刷着他的擦伤处,眼睛也只盯着那里,“我本来就在最前面,没什么好计较的,再说这也合乎常理,后妃们想一箭双雕,既保了皇上,又让我得罪了太后,太后也本来就打算用我来挑起金、魏两国的矛盾,现在我自动送上门与她对峙,也省得我们俩宣战了不是?且这过程中皇上没事了,皇上没事了,我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事。”
尉迟尊对她的坦白很错愕,“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
金云溪猛然抬头,一双眸子闪着无辜,“皇上今晚来不就是想问我这事的?”
“哦……”这女人很奇怪。
“皇上是对我太坦白觉得惊讶?”
尉迟尊觉得自己如果点头会显得像个傻瓜,可不点头更像傻瓜,最后还是点头了事。
“人总要有坦白的时候,对着你我很容易坦白!”就这么简单的答案,却很受用,这就跟“这世上我只相信你”是一个意思。虽然不想承认,可尉迟尊必须承认,她的话说得他很开心,虽然没表现在脸上。
第一卷 后宫三千战 九、与人斗,其乐无穷 三
太后并没像大多数人想得那样立即着手报复金云溪,毕竟是掌控朝局这么多年的人,形怒而不外露是掌权者第一件要学的事。乐窑一事也按照金云溪所说得四点一一进行,但这四点并没真正解决掉乐窑的归属问题,但在目前却极为有用,这或者因为金云溪既是金国公主,又是魏国皇妃的原因,她还在忧郁到底要站在哪一方,或者哪一方也不站。
金帝——金宏五月初修国书与尉迟尊,信上说,自大金先祖建国以来,两国素来交好,如今十余代后依然如初,然,有多事之人常爱从中挑拨,影响两国安定,因此想与魏国结盟,以此安两国之民心,特此邀魏武正帝——尉迟尊宴于两国东南交界处——方昌。
这国书一送到,震惊魏国朝野上下,金帝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是何缘由?朝野百官们争论不休,去与不去,持两方意见的人吵得天翻地覆!
尉迟尊下了早朝后一直独自关在御书房里,不管门外跪了多少官员,一律不见。
金云溪跟庄妃、尤妃一大早就去了太后宫里请安,由太后的言辞中可以看出她持着坐山观虎斗的态度,否则以她手中抓了那么大的兵权来说,不会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关心,就连提及也不,很显然,她想看看尉迟尊怎么个处理法。
庄妃、尤妃自然是不会当面跟金云溪谈这件事,所谓明争暗合,就像她们现在这个样子。来岳阳宫的自然是尤妃的侍女钟离莲,这个内涵、修养绝对与侍女身份不相衬的女子。
当书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时,钟离莲的面容总是冷漠的,不像平常那样随和,这也许才是她的真正面目吧,娇柔、顺从是她给自己的穿得一层外衣,亦或冷漠才是外衣?
“奴婢是来给娘娘送行的。”福身,声音永远都是柔柔的。
金云溪以指尖抚摩着花瓶里的月季花瓣,“你怎么知道皇上会应邀,而我却一定会跟着?”
“皇上去,一来可以镇大魏国威,二来能提高皇上的号召力,积攒民心,三来可以引入金国的商人。而娘娘毕竟是金国的公主,娘娘去,起码可以减低不少政治颜色,从而减弱紧张气氛……”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金云溪打断她的话,眼眸从月季花上转过来,眼色带着些严肃。
钟离莲噤声。
“说个故事给你听。”拍拍手上染得香气,“曾经有位很有钱的商人,他觉得自己非常聪明,实际上他也确实聪明,他认为自己可以赚到任何人的钱,甚至帝王。有一天,某国的帝王真得邀请他了,夸赞他头脑聪明,并允诺他代为管理国内的商会,甚至许诺他高官厚禄,起先,这商人虽开心,却也时刻警惕,害怕伴君如伴虎,但渐渐的,他发现了这个商会的好处,商会因为是刚开始建立,漏洞百出,这个商人就开始钻这些漏洞,从中牟利,他发现这比自己东东奔四跑赚得更多,甚至他都信自己的财富将会比帝王的还多……他疯狂地钻营商会,把漏洞隐藏地极为隐秘,他以为这样别人永远也不会发现!”看了看钟离莲,“你猜结果怎样?”
“……”钟离莲为自己这次来岳阳宫而后悔,她以为金云溪对外面的政局什么也不知道,想在临行前提醒她,可她讲了这个故事之后,她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见钟离莲眼睑低下,金云溪不觉淡笑,“我想你也猜到了结局,没错,那个商人最后什么也没得到,甚至因贪污过多公款而入狱,而那个商会也成了那位帝王的小金库,因为他的国库因连年征战而空虚,也就是说,那个商人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因为他聪明,可以帮他赚钱!”倚着窗框,望着天上的流云,“那位帝王刚好是我的哥哥——金帝!巧吧?他现在又不知道盯上什么了。他这人,是与人三分,定要收回七分的。”
“娘娘……”钟离莲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本以为可以借由这次机会提升尉迟尊的威慑力,没想到自己差点聪明反被聪明误,连最基本的一条知己知彼,她都给忘了。
“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吧?”金云溪依旧望着天上的流云。
“……”不置可否。
“虽然还猜不出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我欣赏聪明的女人。”
两个女人都没再讲话,关于金云溪怎么猜测钟离莲的意图,而钟离莲又怎么看待金云溪,这都是后话了,此时,皇宫里最应该紧张的莫过于尉迟尊的去留问题了!
对尉迟尊来说,其实他接到信的那刻就已经决定了,去是必然要去的,只是想从金帝嘴里抠到点东西,这就难了,等同于与虎争食,虽然自己也是虎,怎奈腿脚都被人绑着,抖不起来。
夜晚似乎是金云溪与尉迟尊见面的最佳时间,或者可以说,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与男人见面的最佳时间。因为白天男人都在忙,忙他们的重要事。
岳阳宫依如往常,早早就灭了宫灯,尉迟尊早已习惯了这里的静与暗,甚至于还很喜欢,因为黑暗可以遮掩寂寞与愁绪。
金云溪坐在茶花树下的秋千上,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来,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斗,茶花已经开了,满树的白色花朵,即使在夜里也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尉迟尊握住秋千绳,两人的脸是背对着的,“你哥哥的野心真不小,不但想打开魏国东南的茶道,还想……”
“他吃饭向来不剩饭。”金云溪握着千绳的手明显感觉到绳子上的力道,这个男人一直在隐忍,即使已经到了极限。
“你知道方昌是什么地方!”
金云溪叹息,所有人都想从她的口里得到已成定局的事实,“方昌乃水城,东接大金,南连诸小国,是几国漕运的中心,皇兄……是想控制东南片各国的漕运及盐业!”
“你们不亏是兄妹!”尉迟尊笑,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苦笑。
这句话到让金云溪有些迷茫了,一直以来,她从没想过要帮谁,不管是自己的哥哥,还是眼前她的丈夫,她总以为可以跳脱出他们的世界……现在看来,最傻的是自己吧,她的身份终是尴尬的,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总之怎么做都是错!
“你会帮谁?”尉迟尊倚到一旁的茶花树上,问这个问题,其实只是潜意识始然。
“帮谁……你们需要人帮吗?不是早就想好了各自的应对方法?”都已经决定好的事,再来问她这个无能为力的人,岂不可笑?“你忍了这么久,不就是想找机会夺得民心,进而夺回大权?你与他是同一种人,只不过现在落魄些!”金云溪的声音轻缓且低柔,在十三岁那年对哥哥改观以来,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帝王!“哥哥他已经不再是哥哥了,也许……”丈夫也不会是丈夫,这就是帝王家的悲哀,她早就知道,却一直不想承认。
站起身,仰望星空,满天星斗像满盘的珍珠,明晃晃的闪得人眼晕,“臣妾斗胆,居然这么无礼地跟皇上讲话……”
尉迟尊没说话,他刚刚完全没有在意她说话的称谓,及鲜明的压倒式地剖析他的本性,说真的,她身上有种他想得到,〃炫+………書……………网…3ǔωω。cōm〃却又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这让他很迷惑,甚至于奇怪!
第一卷 后宫三千战 十、与人斗,其乐无穷 四
尉迟尊登基以来唯一一次出行是在文武百官的大肆争议中进行的。虽然争议大,但又没人能想出一个好的理由拒绝这个邀约,于是争议变成了毫无根据的争吵,并一直持续着,这让尉迟尊觉得心烦,既然如此,再听他们的已没有意义,干脆直接了断!
随行的妃嫔自然非金云溪莫数,她既是魏帝的宠妃,又是金帝的亲妹妹,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伴驾的最好人选,即便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方昌地处大魏东南,水运发达,途径此地的多为各国茶商及盐商,其中尤以金国商人居多,金帝自从一统东部四国之后,一直致力于国内的农耕,如今四方粮草皆满,再图商道发展更是顺风顺水,而此刻魏国内部党争严重,国内发展停顿,不趁此机会吞一口魏国的肉那就不是金宏了。
会面定在六月初六,先是尉迟尊与金宏两人的宴席,宴席上签署了一份国书,国书定:金、魏两国永世修好,方昌一地乃各国水路交通中心,魏国愿自降三成关税于金国商人,以示诚意,并开通内陆茶道,利于茶商通行。
当然,这份国书对大金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而对魏国却恰好相反,可想而知,三成关税之差,经年累月算下来,那可是笔不小的损失,何况还顺带赔进了魏国的颜面。
金云溪嫁入魏国已近一年,这期间从未跟兄长通过一封信,也未曾给金国捎过任何消息,众人以为她还在记恨兄长将她嫁给魏帝。
“小妹,哥哥知道你还在恨我。”夜宴上,金宏找了个空挡跟妹妹说说话,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生骨肉。
“皇兄,我说过了,既然是我同意的,就不会恨任何人。”倚在雕花廊柱上,眼前这个已届中年的男人再不会是那个温柔的好哥哥了,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位皇帝了。
金宏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他这个妹妹不比一般人,自小就相当聪明,她不想对你说得,就算用尽心计也套不出一句话,何况把她嫁给敌国本就是他先把骨肉亲情拆开了。
“皇兄不怕一下子吃太多会留下隐患吗?”她这话意有所指,指得当然是他三番五次地占尽魏国的便宜,“还是……已经有隐患了?”
他就知道她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足不出户小丫头能知道这么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关于……你说得这个隐患问题。”
金云溪并没有及时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望向满天的星子,“哥,天海居封了吗?”
“哦……”这也许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毕竟是自己亲手封了父王和母亲的别居,即使他也很无奈。
“封了也好,起码可以让人忘得更快些,人们记得他们越久,他们就会被牵制的越久,早该离开那些是是非非了,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就让他们安心的休息吧。”
“你能明白就好。”
“你三番五次把矛头指向魏国,大金内部已应该是矛盾重重了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坐到栏杆上盯着妹妹的脸孔,今天他特别想听听他这个妹妹的见解,即使并不认为她能猜透自己!
“耕地分封过于集中虽然有利于苛税收取,笼络臣心,然而不免丢失民心,皇兄这几年想重新设定田亩制度,可惜阻力重重,朝中上下反对者居多,甚至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所以没办法只能把他们的视线转向魏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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