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州的守军起先也非常紧张。甚至拉开了架势准备还击,弓弩手们装满箭袋,准备随时发箭,长枪队也聚集到了门内,列好两队,准备开了城门就摆双龙出水阵。但等了一上午,这些人除了吃喝就是笑嚷,再仔细看看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兵器!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攻城的样子,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凡州侯费肖足足在城门上站了一天。以他近四十年的沙场经验推 测,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兵丁,但是……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即使没对任何人说!
连续三天,两千多人一直在凡州城外露宿,费肖也一直没敢轻易开城门出去赶人。兵者多诡,没人敢断定这不会是个计!
到了第四天中午时。城下的人多半已经笑不出声了,三天的喧嚷早让他们的嗓子失声,一堆一群地聚在一起小声谈天。
尉迟华黎本还想说这个计划失败了,正要蹿到帐篷里跟金云溪商量回山呢,不成想。身后突然咣当一声。城门……开了?!怎么可能!
百姓们多半是拖家带口,硬是将城门从小小地缝隙挤了个大敞两 开!城外的人则呆呆站在原地,有点没反应过来。幸亏钟离莲及时推醒尉迟华黎,她这才吆喝着让人迎接逃出城的百姓。
两千多人在尉迟华黎的分派下,分成了五队,本还想分发粮食,结果根本不需要,这些人是见了能吃的东西就啃,连地上的青草都不放 过,如果不是金云溪早早示意尉迟华黎地话,她还愣在那儿看人吃草 呢!引导他们奔向领国那才是正道,钟离莲早早就选好了路线,沿着哪些线路,怎么避开各国守军,怎么能最快到达各国边塞的粮仓……一切均在她地掌握之中,如今的最后一关就要看费肖如何解决眼前这个状况了。
不出所料,费肖果然派人出城想截回逃跑的百姓,刚刚他一时仁 慈,本想放一些人出城觅食,不想却惊动了全城,百姓们在听到有东西吃的时候,根本不听他的劝说,一门心思地只想出城!他又不想伤了百姓地性命,最后只能眼看着局面失控!
五万人地大军也在围堵中渐渐四散,大半只想追回逃民,还有一些本身也不想挨饿,干脆随着百姓一起去寻活路了。
一片哀号叫喊过后,城门口渐渐平静,费肖呆呆地站在城门下,头盔早被饥民们挤得不知去向……
尉迟华黎大步走向凡州城,后面跟着金云溪和钟离莲,以及隐帆和几百个山寨里的人。
费肖单手横枪,留下的守城将士也都站到了他地身后,城门上的弓箭手也都拉箭指向他们。
“你是魏国人?”费肖枪指尉迟华黎。
尉迟华黎淡淡一笑,这是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我是越国 人!”
“为何惑我凡州百姓?”
“不是我惑他们,是他们想活下来,不想跟你一起送死!”尉迟华黎的神色出奇的镇定。
“无名之辈,何敢妄言?”
尉迟华黎没理他的指责,转过身子,深呼吸!这老头真让人不知道怎么说他!
尉迟华黎转身后,正好给金云溪让了个空位,此刻她恰好站在费肖的正面,枪尖也直指着她。
“费老将军。”微微福身,“恕小女子多言,这原本就是老将军您的意思,如何怨得我们?”
“胡言乱语!”他怎么可能有这个意思?
“如果将军没这个意思,为何闭门
客,不理百姓之苦?为何不肯上奏朝廷,请求拨粮? 城下三日,将军却不肯出城喝赶?出了此等大事之后又为何开城门,让百姓逃难,随后还发兵阻止?这不都证明老将军有让城之意?”
“你——”这个女子说得的确是事实,可这……闭门拒绝商客是怕魏军突袭,不上奏朝廷是因为他知道朝廷无粮可拨,不出城赶她们是怕那是个骗局。开城门让百姓们逃难只是一时仁慈。他不忍心看着百姓们跪在地上求他,而派军截堵是因为他怕造成混乱,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如果将军并不是这个意思,那只能说将军枉为守城大将!”金云溪扶住钟离莲的手腕,以保持身子不倾斜。
“无礼女子,赶快退走!”一名副将大声呵斥,却被费肖抬手阻 止,虽然荒诞,但他确实想听听这个大胆女子的言论。
“将军一共犯了四个错误:过度警惕,封锁全城。不许商民流通,致使城内百姓积冤成恨,最后怨愤朝廷,不愿与城共存亡,使敌人不战而屈凡州之兵,此其一。顾及朝廷困难。不上奏拨粮,确实是忠臣所 为。然,事有轻重缓急,国家危难时刻才更需要各司其职,将军在大事之前顾及过多,孰不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这原本就是朝廷该解决地问题!将军私情过度。此其二。吾辈积聚城下三日,单看六国边界此时此刻地动向也能猜出我们是什么人,既然魏、金未动。则必是其他五国及土匪所为,并不值一惧,然,将军却迟迟不敢出城赶人,致使我辈计谋成功,此其三。将军临阵过于犹豫,既然打算放走部分百 姓,又为何要追?难道不知道这一放一追更会引起城内百姓的恐慌?过犹虽不及,但中庸之道万不可用于两军阵上,要仁慈、要绝情,都要做得彻底,否则伤亡更大!此其四!”一席话后,城下一片安静,这女子的口才了得!
费肖静默良久,最后深呼一口气后点点头,此女说得不错,一切错误都是因为他!“你们走吧,我不杀你们,走得越远越好。”
金云溪淡笑,“将军以为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单单只是想听您这句话吗?”
“你还想怎样?”一名副将抑制不住激愤,跳上前来,要不是尉迟华黎和隐帆同时握住他的枪柄,他的枪尖就戳到金云溪的脸上了。
“我要入主凡州城!”声调平缓,但绝对不怯懦!
她这话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一刀砍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妇人!”一名肥壮的副将在反应过来后,抡刀砍了过来,却被隐帆捏住了手臂上的麻穴,钢刀哐啷坠地。
“哼!凭你个女子,何来地胆子大言不惭?”费肖厉目瞅过来。
“凭我刚刚用两千八百个越国难民赢了你五万兵马,夺了你十万百姓!”这凡州她一定要夺下,只有这样她才能逐步让魏、金两国的妄想破灭,保住这六国的百姓!
“无稽!”甩麾进城!
尉迟华黎本想追上去的,怎奈金云溪给她使了个且慢的眼色,害她只好继续当哑巴。
“如果我的猜测不错,魏军探子此刻一定已经飞鸽传书将军王尉迟戎——凡州此刻无兵、无民,只是座空城!如果以魏国在祁羊以北地大营计算,他们的骑兵此刻应该已经出了祁羊十里不止,你应该知道魏国地骑兵向来是各国骑兵里最快的!”
费肖停步转脸,“哼,就算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我大越兵士也会力拒!用不着你一个女人夸口!”
“将军愿做亡国奴与我无关,但我若有计让魏军不战而退,你是否同意我进城?”或者她可以退一步,参与而不主导,这或许能让这群男人觉得心里舒服些吧?即使过后他们依然还要赶她走,但到时的局面可就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你——”愤怒的甩袖,但走了几步后,他还是停住了,“好,你先说用什么法子!”到时成功了再赶她们出去也不迟,毕竟凡州一失 守,大越就完了,听一个女人之言虽屈辱,却总比亡国好些。
“将军!我们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听一个女子之言!”十几个副将异口同声!
等一群激愤地副将们嚷嚷完后,金云溪才回答费肖,“人多——势众!”说得相当轻巧!
人多势众?这女人莫不是个傻子?他们就是因为人少才听她在这儿胡扯,要是人多,她还敢在这儿叫嚣?
“什么意思?”费肖还真想不明白,难道说她还藏着万千兵马在暗处?
“魏国骑兵虽有以一抵十之说,但没听说他们能以一抵百!单就他们地对越大营,骑兵不过五千,素来是以快制胜!如今即使狼王尉迟戎带队,也不过就多了一千骑兵而已,而我们有十万!”看来尉迟尊真得失算了,让她看了那个兵马布防图,本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到头来还是出了他的所料,世事多变幻,睿智也何其枉然啊!“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费肖暗下决定,魏兵退后一定要杀了这女子,不管对谁,她绝对是个祸害!
三十九 降龙 一
让十万百姓逃出去容易,让他们回来可就有点天方夜谭了,费肖在同意金云溪她们几个进城之后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急火攻心,蛮劲发作,居然听信了这么一个女子之言,军国大事何能与无名女辈同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怕是他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了吧?他身边的几位副将也是一肚子怨言,听信女子之言,这不但丧了他们这些人的名声,同时也丧了越国的名声!
“这不是丢咱们越国男人的脸嘛!听一个女人的号令,还不如一刀砍死我!”一名副将使力摔碎了茶碗!
其他几个副将也跟着生气,桌子拍得乒乓响,费肖则站在一旁面壁沉思。3G。+?华夏网s*网友上传
“越国男人有脸吗?自己的女人被抢了,居然还要贴上黄金白银,结果人家还照样来打,我还真没瞧出来,这越国男人的脸长哪儿了!”尉迟华黎倚在门廊柱上,状似不经意。
“你说什么!”几个副将气势汹汹地蹿出大厅。
“哼,我说你们没用!都他妈的属王八的!”尉迟华黎用脚尖踢了几脚门廊柱。
“你要不是个女人,我早他妈的砍你了。”一位副将拔了一下腰 刀,又压了回去。
“越国女人被抢走、被羞辱的时候,你们他妈的都跑哪儿去了?一个个脖子缩得比王八还短,现在到是有脸横了?”越国自从灾荒之后。土匪肆虐。边界上地女人也经常遭受土匪及他国军队地掳劫,尉迟华黎曾见过很多这样的女子,不是受辱后自杀,就是精神崩溃,这种悲哀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因此她曾经告诉过自己,绝对不做被男人欺负的女 人!
几个副将瞬间没了声音,因为她骂得对。
钟离莲挽着金云溪的胳膊慢慢从走廊转过来,对于眼前这群看不上她的男人,她一点也没放在眼里。这一点是最让他们在意的地方,这女人似乎完全不把他们当回事!
“报——报侯爷,已探得魏军的踪迹!”传令兵丁单膝跪到大厅。
厅外一群人,包括金云溪在内都等着传令兵下面的话。
“魏国五千骑兵已过巨野,离凡州目前只有五十里地,统领是将军王尉迟戎!”
金云溪可以感觉到在传令兵说出尉迟戎名字时。3G。+?华夏网s*网友上传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可见尉迟戎在魏北的名号何其之响。这就是所谓地声威吓敌!如同金国的乞丐王龙眼,六国之中,目前能做到如此的,也只有这两个人。
费肖虽是越国的首席大将,然而却从未打过一场像样的仗。一来因为几任越王都不好战。二来,越国本就是大魏的附属国,除了曾经与尉迟戎一起抗击北方游牧族外。他这半生戎马中根本没有一次像样地战 争,这不知道该不该算是个悲哀!尚武!尚武!他曾无数次向朝廷递折子,无奈国库空虚,光每年向魏国进贡的金银就是他们军需地一半,这样一个国家,怎么能在群雄割据的时代生存?!此外,尉迟戎的厉害他更是比谁都清楚,这个平时爱嬉笑的王爷,一旦狠起来,那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就是北方的游牧族都不敢轻易踩到他地底线,甚至封他为地狱神!狼王!他从来不饶恕任何踩进魏国领土地敌人,只要谁敢尝试,那就注定要惨死在他的马下,可以说,这个男人在战场上完全没有人 性,即便他平时温和爱笑,六国边界的土匪们非常惧怕他,只要看到带“戎”字旗地都会绕道躲避。试想,与这样一个人作战?如何能胜?如何能胜啊!
金云溪清楚他在惧怕,虽说他是越国的首席大将,然而与尉迟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虽然这么说有失礼貌,但他们俩真得是有云泥之别。尉迟戎今天定是抱着必得凡州城的想法来得,他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多半是想等越廷的降书,尉迟尊其实并不想开战,毕竟魏国内部也算亏空过多,南方茶道又自降了三成关税与金国,这每日流失的黄金真真是让尉迟尊心里火得要命,如果此时又进行大规模的局部战争,势必会损耗国库的内存,也因此他才让尉迟戎驻镇西北,打算让他以小规模的快战为主,至少这样不会太耗军费。
金云溪相当了解尉迟尊的处境,也因此她才敢直言自己能退魏兵,“尉迟戎虽来势汹汹,却未必敢直接攻城!”
所有人的目光均瞅向她,此刻似乎没人再在乎她是个女人!
“钟离,小四他们有信了吧?”
钟离莲望着东边山顶的狼烟点头,“各国在一个时辰前,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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