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自幼一起长大,私下也没有什么礼数。龙澈笑笑,也不在意,自捡了一张圈椅,舒服地卧下去。
矜尘端着清茶踏进无言阁时,就见大宇朝最尊贵的几位人儿各个凝眉深思,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还是林兄留在京城,我去灾区。”夜银风接过清茶,温雅看矜尘一眼。
“这几日灾民涌入京城,定生混乱,你在这里也能护住北府。我去吧。”林轩不让步,毕竟,北王府也不能少了银风。年前,银风因一时疏忽身受重伤那一次,北宁太妃甚至整个北王府都差点随他去了,是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去涉险了。
“北府有阿域护着,无碍。何况,我北府岂是宵小能轻易入得?倒是京城这边要小心为上。”夜银风摇头,知道王兄担心什么。但年前那一次受伤的情形,实在诡异,并非他不能自保。
“嗯,如今北疆局势不稳,朝中和顺王蠢蠢欲动,京城才是最重要的。”一直未说话的南定王萧默然点头道,“阿风去灾区,朝廷的银两至少不会流入不轨之人口袋。北疆那边我去盯着,这里,还是留东平王府比较合适。”
“嗯,就这样定了。北府和南府我和龙域暗中加派人手保护,你们自己小心即可,尤其是阿风,一定不能再大意了。”当今关切道,又长叹,“至于皇叔那边,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引发内乱。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这春江水患。”言罢,以手抵额,微微叹息。
原来,他们是在讨论这水患啊,怪不得主子最近总是忙忙碌碌,可是,要去灾区?矜尘正待悄悄退出,却听到这些,心下微微轻颤。
在那个时代,见证过水灾无情,他要去了,有没有危险,这个时空,没有那些好的措施,措施?一念及此,矜尘心下一松,对啊,自己先前不是学过什么水土流失,防洪措施吗?何不告诉他,即便不能造福万民,至少也可替他分忧。
因为说道水患,众人一时无言,偶尔说一两句。矜尘悄悄退到书架另一边夜银风新近为她单设的小书桌,提起笔,凝神将记忆中的防洪措施写下来。以工代赈,在春江中游组织灾民植树造林,防止水土流失,下游修堤筑坝,建好排水系统,而往年流失的大量水土,肯定已在下游冲出良田万顷,朝廷可以鼓励灾民开荒种地,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小丫头提笔凝神奋笔疾书,夜银风则心下疑惑,这丫头,又做什么?待小丫头停笔,却见她嘴角轻轻上弯,清眸看向自己,一脸笑意。夜银风一时心中温暖,俊眸微眯,正待示意,小丫头已悄悄走向自己,将手中几页宣纸递过来,也不多言,低头对诸位王爷福了一幅,转身退出书房。
夜银风看小丫头背影轻巧,冰眸飘过一丝笑意,低头,打开宣纸,映入眼帘的,行书如画,却是“春江水患治理草案”。
“妙,妙啊!”夜月安稳地守在书房边,看矜尘面带轻笑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无言阁中当今圣上抚掌大笑,顿时眉头轻动,这皇上,怎么了?
“阿风,你们几个将这草案细细(炫书:。。)整 理一下,有些细节还不完善,我明天就要全案。朕现在回宫,布置今年应对水灾的相关事宜。毕竟这是个长远之计,眼前还有许多事情亟待解决。”龙澈心下大悦,一想到困绕大宇几代的问题将在自己手中彻底解决,真正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了。
掀步走到门边,又骤然回头,“阿风,那丫头的赏赐,朕先欠着,但凡她有所求,你不能委屈了。”
“是。”夜银风应着,心下忽而暗恼,早知道,就不让这丫头露面了。
眼见龙澈一路带风地走了,夜银风坐回书桌边,看一眼身边均是满脸好奇的三位王爷,冰颜更寒,“看什么?”
“王兄,那个丫头究竟什么来路?怎会知道这些?”龙域眨着可爱的大眼睛,一脸的崇拜,天啦,这小丫头真不是一般的有见识哦。
“真没想到,困扰大宇朝堂百年的问题,竟由阿风身边一个小丫头解了,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萧默然一脸感慨,都说女子不如男,可见是迂腐了。
“事到如今,我们还是该听听那丫头怎么说吧。”林轩看一眼俊眉暗拧的夜银风,忽而笑语。
“对、对,还是请那矜丫头来解释解释。”龙域连声附和,哇,好聪明的小丫头。
“你们若是待够了,就滚出去。”夜银风凤眸看着那几页宣纸,冷冷丢出一句话。闻言,三人相视,却均是一笑。
与几位王爷合计一番,将治水全案(炫书:。。)整 理好,回到寝居,已然深夜。
矜尘忙忙碌碌正在布菜。夜银风看那一桌素雅小菜,心中温暖,却又带着莫名的恼怒,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很好。”。
矜尘抬头,就看到那冰眸中的两簇暗涌的火焰,心下一时大惊,难道自己又僭越了?是不是最近太轻松了,忘记了身份?手端未来得及放下的清汤,慌忙跪下,“主子。”
夜银风眉头微皱,径直坐到桌边,冷声道,“起来。”如今,竟见不得她对自己下跪,可心中那份恼怒究竟为了什么!
矜尘起身,见夜银风闷闷喝一杯酒,直觉主子不高兴,轻轻将汤轻轻放下,规规矩矩立在一边。真的是自己多管闲事了,这个时代,怎能容得下女子妄议朝政,矜尘不由微微皱眉,自己当时怎就心血来潮了呢?真正是关心则乱,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每样小菜浅浅尝了几口,又吃几个水晶小龙包,夜银风停箸,侧眸间看到小丫头一双手紧紧揉着衣襟,显然是心思慌乱,不由又心疼又好笑。
“那些东西,从哪里学来的?”既然琢磨不透,何不直接问明白呢?
“嗯?我、我从书上看到的。”矜尘看那俊颜一片疑惑,眼眸轻转一圈,小声说道。
“何书?”那点小伎俩还想瞒过本王。
“呃?”矜尘一愣,磕磕巴巴说道,“就,就是一本古书,对,古书。”
“古书?”俊眉微皱,显然不信。
“古书,很早就失传的书,我也是偶尔看到的。”矜尘瞪大眼睛,原来“瞪着眼睛说瞎话”是真的,但为了让眼前这心思敏锐的王爷相信,她不得不胡编一通,“昔年,我随娘亲路过一家寺院,从一位师太手中看过,因是孤本,所以失传了。”
“是么?”夜银风俊眸微眯,注视眼前谎话连篇的矜尘,直到那张清颜微微泛红,才心情渐好,唇角一弯,“夜深了,去歇着吧。”
闻言,矜尘如释重负,慌忙捏着衣角退了出去。冷面王爷不由勾唇一笑,谎话编的还不错,只那清眸中的不安太明显了,既然她不说,本王就耐心地等,总有云开月明的一日。
十七 默默相随
当今在朝堂颁布治水之策,朝堂上下震惊,大宇百姓欢呼!这治水之策,虽然短期内收效不大,可是不出十年,必能克制这水患。
天下人皆叹这当今是圣君,更从心里感激出谋划策的几位王爷,更有传言说这治水之策出自北宁王府,于是,遍地百姓都对这位传言中冷酷无情的北宁王爷充满了好奇。
是以,当夜银风奉旨出京去监督春江治理之时,京城百姓蜂拥而出,直逼万人空巷,只为一睹北宁王爷的绝世风采。
“北王兄,拜托你笑一笑,好歹不能损了咱们天家的面子哦。”骑在马上代当今送行的龙域一边面带笑容地冲着欢呼的百姓挥手,一边对身旁一脸冷漠的夜银风暗示。
天知道,这京城的百姓怎就自发出来送行了呢,偏偏这夜王爷喜静不喜闹,冷脸上明摆着“不悦”二字。饶是如此,百姓呼声依旧,西安王爷只好继续假扮热心,挥手微笑。
“子矜希望王爷能令受灾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王爷保重!”方才送行之时,小丫头一脸平静,竟没一丝不舍。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竟不比这天下百姓!夜银风一脸阴沉,却是为了矜尘临别时的淡然无情。
“王兄,一路顺风,京城有我,放心。”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出了城门,过了十里长亭,龙域跳下马,郑重拜别。
“保护好皇上。”夜银风淡淡嘱咐一句,再不多言,手中长鞭一挥,策马远去。身后,几十名护卫押送着赈灾的物资亦随之远去,待一行人不见了踪影,龙域下意识摸摸鼻子,跳上马,回京复命。
一行人由金陵北上,沿途风景虽不及江南秀美,却也别具特色,可是,灾情紧急,众人无心欣赏,不时催马急行。
夜月随侍主子身边,心事重重,警惕心提高到极致,饶是如此,心里仍忍不住担忧。这些物资不比其他,这可是春江灾民的救命钱,更是国库的一笔不小的开支,虽有官兵随护,更兼夜影阁暗中追随,可这沿途难保不会有打劫掠夺的江湖亡命之徒,更重要的是……哎!夜月偷偷看一眼几日来极少说话的主子,心里默念,但愿主子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越往北走,沿途的难民越多,不时可见饿死的百姓,连一片埋骨的土地都来不及寻找就横尸荒野了。
夜银风冰眸凝着的寒意越发冰冷,夜月带人小心护着物资,但见有挣扎活着的百姓便救下,如此,行程减慢,待又增一倍多难民的队伍进入春江下游的济阳府时,已经是第五日的傍晚。早有府台州衙的官员得到消息在城外相侯。
“拜见北宁王,王爷吉祥。”济阳府台郭豪带着属下大小官员拜向已经下马的夜银风,早有侍卫将马牵走。
“传令下去,城外扎营。”夜银风并未理会跪在地上的众人,冷声吩咐随侍身边的夜月。
“是。”夜月恭敬退下,自去安排。
“王爷,城内已备好别院,王爷千金之躯,岂能在此荒郊留宿。”听闻王爷吩咐,郭豪大惊,急忙回禀,这王爷不进城,那些救灾的银两岂不是也不进城了?
“别院?”夜银风长眸波澜未动,“不知郭大人为本王准备的别院有多大?”
“回王爷,此处别院虽不及京都王爷府,却宽敞明亮,是下官们尽心布置的,王爷定会满意。”郭豪急于表示衷心,竟没看到那凤目中暗怒。
闻言,夜银风冰眸微眯,忽而轻扯唇角,“如此甚好。来人,将这一干难民送往别院安顿。”
什么?!郭豪愣着一张胖脸,看向夜银风,却在那冰冷的眸光注视下微微颤抖,素闻这位北王爷心思难测,如今这般,是何意思?
“你们回吧。这几日有事,本王自会召见。”夜银风挥一下手,不再看那些面上或惊讶或惶恐的大小官员。
“王爷,这救灾物资……”郭豪犹不死心,吞吞吐吐,“在城外,怕不太平……”
夜银风冷冷一笑,语气却平淡之极,“既然郭大人有意陪着本王守这赈灾之银,那就留下。来人,给郭大人备营帐。”不再看目瞪口呆的郭豪,径直走入已经搭建好的主营帐中。
这,郭豪胖脸一阵抖动,却只能将那说不出的怨恨憋在心里。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守在夜月的帐篷边,一身随从装扮的矜尘呆呆看着那撒着余辉的夕阳,想及沿途所见的灾民的凄苦生活,一时心中五味俱全。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帐中。”安顿好一切的夜月回到营帐,就见被自己偷偷带出来的矜尘正傻傻站在,饶是一身男装,也掩不住那股清雅绝俗。
“主子那边安顿好了?”矜尘急忙问道。自那日无意中听说他曾经差点被害身亡,心中那股疼痛如同一根稍触即动的弦,竟让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原来,情不自禁竟是如此,无论如何提醒自己,却仍旧深深陷落,无法摆脱。
矜尘知道,如若看不到他平安无事,自己怕等不到他回来,于是暗中苦苦求了夜月,偷偷随他北上。
“王爷一切安好,倒是你要小心。此处不比京城,不说灾民,单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就不知打什么主意,想来少不得厮杀,你最好不要离开营地,也不要让王爷分心。”夜月一一嘱咐,竟不知自己何时有如此多的话。
“夜统领,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矜尘见夜月满目关切,心中感动。
“哦……我去巡逻了……你待在这里歇息吧。”看到那清眸中感动,夜月忽然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匆匆奔出去,剩下矜尘眨眨清眸,满是不解。
一夜倒平安无事。第二日,夜银风吩咐侍卫将春江水患中被淹的农户统计清楚,又安排相应的赈灾事项。夜月一早匆匆过来看矜尘一眼,嘱咐几句,就奔到主帐中听候差遣。
矜尘一个人待在营帐中很久,想着这春江下游遭受水患的无辜灾民,想着临行时从夜月那儿听到的赈灾事宜,心下终究不安。犹豫很久,悄悄走出营帐,却见王府侍卫四处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