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任育伦被她的惊呼声吵醒了,有点茫然地看了她片刻,然後慢吞吞地坐起身来,询问地望著她。
晓晨没理他,迳自对著手机焦急地劝慰著。
“别哭呀!小堇,你先别哭,有什么事告诉六堂姊,六堂姊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我……我被爷爷……赶出来了!”
“嘎?你被爷爷赶出来了?”晓晨惊诧地叫道。“为什么?”
“我……呜呜……我……呜呜……”
“别哭啊!你……”晓晨无措地拿眼向任育伦求救。“那伯父、伯母呢?他们不管吗?”
“呜呜……他们叫我……叫我先去找大姊,但是大姊……大姊他们到南部去了,四堂姊说……呜呜……说她才不想管我……我的闲事,我……呜呜……我没地方去了……”
“这样……”晓晨看见任育伦向她点了点头,忙感激地笑了一下,而後迅速地对著手机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在四堂姊家巷子口那家……那家小吃店。”
“好,你不要离开,我立刻去接你喔!”
一说完,她马上关掉手机,偕同任育伦迅速起身洗脸更衣。临出门前,任育伦还去敲了父母的房门,不晓得和吟倩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吟情一脸关心之色地频频点头。
半个钟头後,晓晨一看到井小堇,就明白她为什么会被爷爷赶出来了。但是,她并没有多问什么,仅是牵著两眼红肿的井小堇上车,跑车又迅速往回家的路上奔驰著。
“别担心,小堇,六堂姊会照顾你的。”晓晨温柔的抚慰著。“来,先帮你介绍一下,在前面开车的是你六堂姊夫,他叫任育伦。”
怯怯的目光飞快地扫了後视镜一眼。
“堂……堂姊夫。”
任育伦点点头没说话。
“小堇,我想你最好先向学校请假休息几天,”晓晨不落痕迹地瞟了井小堇隆起的腹部一下。“等你平静一点,再考虑其他的问题此较好。”
“已经……已经请过假了,”小堇低头嗫嚅道∶“爸爸说……最好是休学。”
晓晨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她的肚子,臆测大概是已经超过堕胎的时机了,她暗叹著拍拍井小堇的手。
“不要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後,井小董才呐呐地道∶“我……我真的好傻!”
“就算是天才,偶尔也会做点傻事的,”晓晨怜惜地撩起井小堇散落的头发。“只要能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以後不再犯相同的错误就好了。”
井小堇抬眸凝睇她片刻,而後偎进晓晨的怀里。
“六堂姊,我……对不起。”
“对不起?”晓晨诧异地重复。“为什么?”
“我以前也常常欺负你,可是,现在你居然是唯一愿意帮我的人。”
“你是我堂妹啊!”晓晨紧了紧环抱著她的手臂。“是亲人啊!亲人之间没什么好记仇的嘛!而且,现在最方便的人是我,我不帮你,又要谁帮你呢?”
又是好一阵子的静默。
“谢谢你,六堂姊。”
刚一走出电梯,晓晨便讶异地唤住任育伦。
“伦、伦,错了啦!我们家还要再上一层楼吧?”
提著行李在出电梯的左户前停下,“没错,就是这儿。”任育伦说著,按了一下门铃。“这儿是老爸特地买下来专供想独处的人暂住的,出门前我有请妈咪先来整理一下。”
门一打开,果然见到笑咪咪的吟倩,她伸手一把就将畏畏缩缩的井小堇给拉了进去。
“哎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哭成这样呢?”吟倩怜惜的摸摸井小堇憔悴的脸蛋,连一眼也没去瞧一下井小堇极力掩饰的腹部。“这样不行喔!来、来、来,我煮了一些蛋粥,你多少先吃点,然後去洗个澡,再好好的睡上一觉,即使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都明天再说吧!”
还没进门,堂妹就被抢走了,晓晨愣愣地看著吟倩抓著不知所措的井小堇进了客房。任育伦提著行李跟在後面,几秒後又出来了。
“妈咪叫我们先回去睡,明天我们都还要上班、上课呢!”他揉了揉晓晨的脑袋。“放心,交给妈咪准没问题的。”
想到吟倩开朗的个性,晓晨明白他说的没错,而且……
“恐怕小堇跟妈咪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还要好呢!”她喃喃道。
任育伦笑笑的牵著她走出大门。
“怎么?不服气啊?”
“才不是呢!”晓晨皱皱鼻子。“我是想,虽然我是她的亲人,可是,毕竟我也才刚满二十岁,人生经验实在不够,像这种状况,除了安慰之外,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可是妈咪就不同了,妈咪可以开导她,避免她钻牛角尖,她还这么年轻,等这件事情过後,她还是能有光明的未来的,而且……”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依我的懦弱个性,说不定在听她发泄时,自己都会跟著哭起来了,又怎么有资格去安慰她呢?”
两人进了电梯,任育伦按下顶楼的按钮。
“你不必妄自菲薄,其实,你已经改变很多了,只是你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有吗?”晓晨怀疑地斜睨著他。
任育伦笑著捏捏她的鼻子。
“还说没有!以前你连看著人说话都不敢了,哪还有用这种眼神斜眼看人的时候?”
晓晨一听,忙趁著出电梯的机会收回“不正”的目光。
任育伦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又说∶“还有啊!你现在也不会将大堆不敢说出来的话憋在肚子里了,甚至还会开点小玩笑,不是吗?”
“唔……好像是耶!”语毕,晓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过,这都是被你们传染的啦!尤其是你,老是这么不正经!”
“是、是,都是我不好,可以了吧?”
任育伦笑著推她进门,反手关上大门後,就拉著她直接往卧室走去。
“我在想啊!明天要不要晚一点出门?小凯的暑期报告好像写好了,也许我们可以在上面补充一点,譬如一只唐老鸭,或来两幅漫画什么的……”
两天後,晓晨一下课就直接到井小堇那儿,吟倩一见到她,就指指阳台,顺便给她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她现在平静多了,你可以和她好好谈谈了。”
晓晨闻言,感激地握住吟倩的手。
“谢谢你,妈咪。”
吟倩笑笑。“好了,你去和她聊吧!我要上楼煮饭去了。”
送吟情出去後,晓晨悄悄地来到阳台,学井小堇一样靠在栏杆上望著远方,也不出声,只是伴著她。良久後,井小堇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根本不爱他,但是……”她又叹气。“我想,我是下意识希望能靠他早点离开井家吧!”
“那为什么是他呢?他大你那么多耶!”晓晨轻声问,似乎怕说重了又会伤害到井小堇似的。
“就是因为他比我大很多,所以,我想他应该很懂得如何照顾女人才对,而且,他也有足够的能力结婚养活一个家庭了。”井小堇苦笑了一下。“事实上都没错,他是很体贴,也有能力结婚了,问题是,他打一开始就只想和我玩玩而已,我却以为只要有了他的孩子後,他就会急著和我结婚了。”
“他……”晓晨迟疑了一下。“他没有叫你拿掉孩子吗?”
“有啊!”井小堇椎气的脸上布满了淡淡的哀怨。“但是我太傻了,以为只要拖到不能拿掉孩子,他就算再不想,也会为了孩子和我结婚的。”结果却是对方躲得不见人影。
晓晨沉默片刻。“你没有想过,即使他为了孩子而勉强和你结婚,像这种婚姻,可能也维持不久吗?”
“没有……”井小堇淡淡地道∶“或者该说是我刻意不去想这种事,当时,我只是急著要找个脱离井家的机会而已,并不想考虑太多。”
她自我嘲讽地笑笑。
“其实,我现在也算是如愿以偿的离开井家了,不是吗?”
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
“那孩子怎么办?”晓晨突然问。
“我也不知道。”井小董老实的承认。“爸妈说最好是送人。”
“难道你自己都没有想过吗?”
井小堇似乎有点奇怪的低头看著自己的肚子。
“老实说,我对他……”她蹙起眉头。“对他实在没有什么感觉,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想。”
唉!可怜的小生命!
为了一个愚蠢的目的而产生,即使顺利诞生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应该拥有的正常人生。
晓晨暗叹著拍拍她的手。“没关系,慢慢来,我跟大堂姊联络过了,她说会尽快赶回来,然後,她会和你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先照顾好自己,心情放轻松一点,你还这么年轻,度过这段阴霾之後,只要你愿意,一定有美好的未来等待你去撷取的。”
“或许是吧!”井小堇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似乎什么都无所谓了。
晓晨见了,不由得心疼地揽住她。
“不要想太多了,小堇,你……”
“不要说我了,六堂姊,”井小堇打岔道。“还是说说你吧!你结婚後好像很幸福喔!”
“啊?呃!这个……呃……”晓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说是嘛……怕剌激到井小堇。
说不是嘛……明明是谎言。
那就……说还好,应该就可以了吧?
井小堇歪著脑袋,有趣地瞧著神情困扰的晓晨,不自觉的噗嗤失笑。
“六堂姊,你真的是……”她笑著摇摇头。“其实,就算你否认,也没有人会相信吧?看就知道堂姊夫好疼你的,你的婆婆又那么幽默风趣,你也变得比以前开朗许多,我就不信你说得出“不幸福”这三个字。”
晓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呃……这个……还好啦……”
井小堇翻翻白眼,“算了、算了!不问你这个了,倒是……”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进她。“六堂姊,堂姊夫长得那么好看,有没有人说他很像JR的裘依呢?”
晓晨老实的点头。“有,大家都这么说,不过,他也说过那是因为他和JR兄妹是远房亲戚的关系。”她不敢保证井小堇能够守口如瓶,所以,只能先瞒著她了。
“远房亲戚?真的啊?”井小堇闻言,惊讶地叫了起来。“难怪会这么像呢!”
晓晨知道如果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恐怕她要扯的谎就更多了。她并不喜欢说谎,即使是不得已的也一样,所以,她赶紧岔开话题。
“啊!对了,大堂姊跟我提过,今年你大慨是要休学了,但是,明年还是要回学校去喔!”
“我会回去重读的。”井小堇乖乖的应允。
晓晨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原先还猜想可能要费不少情神才能说服一向不爱念书的井小堇回学校去呢!
“六堂姊,还有几件事……”井小堇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诡异。“我想,我最好先告诉你一下比较好。”
一看井小堇的神情不对,晓晨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哦?什……什么事?”她胆战心惊地问。
“那个……”井小堇吞吞吐吐地瞥了她一眼。“五堂姊她……她可能不久也会被爷爷赶出来了。”
“嘎?!”晓晨顿时目瞪口呆。“怎……怎么会?”
井小堇轻叹。“因为她拍的三点全露写真集就快要上市了。”
“老天!”
“还有,听说被四堂哥搞大肚子的女人硬吵著要结婚,已经闹到二伯那边去了,如果还不能解决,恐怕四堂哥也会被赶出来。”
“天哪!”
“三堂姊早就被赶出来了,可是,她毕竟都大学毕业了,应该有能力养活自己,所以,没有人替她担心。”
晓晨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但最糟糕的是……”井小堇迟疑著。
晓晨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
“是什么?”
井小堇咬了咬牙。
“承智在半个多月前已经加入帮派了,他在离家前要我们转告你,说要你小心一点!”
双腿一软,晓晨差点栽到阳台外面去。
老天爷!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井小竹果然很快就赶回来接井小堇,晓晨承诺会常常去看她,井小堇才依依不舍地随大姊离去了。
那一夜,晓晨伫立在窗边,呆呆的凝望著星空,心里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刚洗完澡的任育伦来到她身後,边用浴巾擦拭著头发,边学她望向夜空。
“你在看什么?”
“钻石。”
任育伦轻笑,“谁也摘不到的钻石是吧?”他随手扔开浴巾,从後面抱住她。
“那你又在想什么?”
“爷爷。”晓晨喃喃道∶“我在想爷爷他……他就是在那种严格教导下成长的,所以,他就一直想用同样的方法来教导我们,这应该不奇怪才对,可是……”
她顿了顿。“可是为什么他能接受,我们就无法接受呢?”
“时代的变迁太大了,”任育伦说道∶“前後年代的环境、思想、道德规范的差异明显可见,所以,能接受同样教导的程度当然也就不同了。简单来讲,现在的人恐怕再也无法接受单一皇帝的统治,以及那种完全没有反抗权利的生活吧?”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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