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热水也准备好了。”
韦越显然是个细心的人,话不多,却思虑周详,虽然韦勉没有交代,但他想到了。
“嗯,你下去吧。”
挥退了韦越,韦勉的目光肆意地扫过玉琉不著片缕的身体,问道:“你想先洗还是先吃?”
玉琉被他看得心里微微发毛,“先吃”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回肚子里,有气无力道:“玉琉听凭爷的吩咐。”
什麽都听韦勉的,这总错不了吧,他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哪里还有精力跟韦勉斗智,如果韦勉可以吃,说不定他立刻就会抓著韦勉咬几口。自从沦落南馆之後,他就再也没有体会过饿得眼前发黑的感觉,这让他更加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也不要再次落到那种境地,既然韦勉喜欢他听话乖巧的样子,那麽他就听话乖巧,把骨子里的最後一点点尖锐也都收敛起来,以博取韦勉的欢心。
韦勉想要的,就是这种征服的感觉吧,这没什麽,他给就是了。
果然,韦勉看上去非常满意的样子,伸手在捏了捏玉琉的鼻尖,低笑道:“饿得脸都皱成一团了,还不说真话,该打!”
嘴里说著该打,可是语气中却透著几分连韦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怜蜜爱,玉琉却听出来了,可是他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饿得头昏眼花,连听觉都变得怪异了,轻轻地咬住唇瓣,对韦勉捏自己鼻尖的行为,表示出些许不满,当然,这个动作极为轻微,轻微到韦勉以为他在撒娇。
一个男人的撒娇,不仅不恶心,反而透著几分迷糊中的可爱,竟让韦勉胸怀大开,满脸笑容地伸手将玉琉打横抱起,侧过脸,在耳边低语:“一边洗一边吃好了。”
玉琉瞥了韦勉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反正他也没力气了,随韦勉怎麽折腾好了。
热水准备在隔壁房间,一道牡丹富贵屏风,将不大的地方隔成了两间,外间放置著一张软榻,旁边是一只香炉,燃著檀香,软榻上,是一套干净的衣服,显然,韦越并没有想到韦勉会把玉琉也带进来。
屏风後也只有一只浴桶,一个人洗刚刚好,两个人就略显拥挤,可是韦勉根本就没有管这些,把身无片缕的玉琉放进浴桶里,连衣服都不用脱。
玉琉被热水一浸,神智更加昏沈,没有意识到韦勉的离开,只靠著桶沿,无意识地一点一点往下滑,水已经漫到下唇处,他却一点也没有察觉,但是鼻尖处飘过的一缕粥香,竟让他猛地醒过神来,嘴一张,一口热水就呛进了喉咙里。
“咳咳咳……”吐出水,玉琉趴在桶沿上猛咳不止,几乎连眼泪都要咳出来。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一股热流涌入体内,帮助他顺气。
“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准备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
韦勉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玉琉一怔,看过去,却见韦勉的脸近在咫尺,脸上的笑容里透著三分戏谑七分温柔。
温柔?
玉琉眨了眨眼,正想再观察,韦勉却已经抬起一条腿,跨进了浴桶里。挤进了两具身体,浴桶里顿时显得拥挤,连转身都不能,但玉琉还是侧过脸,试图看清楚韦勉的神情。
真的是温柔吗?
他的心,突然鼓跳如雷,有一点害怕,可是更多的,竟是某种不知缘由的期待。
28
然而,这种青涩如梅子般、半酸半甘的懵懂期待,在看到放置在几上的鱼肉粥後,迅速消失无踪,先前那种饿得发慌的感觉占据了玉琉全部的心神,此时此刻,对食物的欲望远远超过了他心中的那一点点不知缘由的期待,以致於看著鱼肉粥的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绿光来。
耳边再次传来一声笑,韦勉从背後探过手,将玉琉整个人都环抱在怀里。
“我今天笑的次数,比过去一年的都要多,你真是只会讨人欢心的小妖精,唔……我怎麽叫你?玉儿?琉儿?”
对於韦勉的笑语,玉琉只是模糊的“嗯”了一声,疑惑地眼神在韦勉环住自己身体的手上看了一眼,就再度集中在鱼肉粥上。他自然没有理解韦勉所指的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平日里韦勉脸上所挂著的无害笑容,不过是一张面具。
但是,在南馆里养成的察颜观色的本能,还是让玉琉知道,自己取悦了韦勉,所以,他才敢放肆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鱼肉粥上。
越看,越饿。玉琉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想吃?”
拼命点头。
韦勉又笑了,松开一只手,舀了一汤匙的粥,在玉琉眼前晃了晃,玉琉的眼神更绿了,张开嘴几乎连汤匙都要咬住,韦勉却闪电般地一缩手,那一汤匙的粥,全含进了自己的口中。
无比恶劣的男人。
玉琉再度确认了这一事实,正在考虑是不是把牙齿磨利了,在韦勉那张笑得可恶的美丽脸庞上留下一个鲜明的印记让他十天八天没脸出门见人的时候,那张带著可恶笑容的美丽脸庞,却在一瞬间贴近了。
“唔……”
一闪神,玉琉的唇被堵了个严严实实,牙齿被撬开,一口热粥带著浓郁的鱼肉香气,弥漫了口腔。
贪婪地把粥咽下肚去,玉琉舒服地眯起了眼,好吃,不够,还要。在食欲的驱动下,他毫不客气地攫住了韦勉的舌头,将残留的粥粒全部卷入自己口中。
韦勉一怔,旋即失笑,索性一点点地退守阵地,将玉琉的舌尖引入住自己的口中,感受著玉琉因食欲驱动而变得极度贪婪的舔吻,身体里涌上了无比销魂的滋味。
这鱼肉粥,当是世上最甘甜鲜美的食物了。
借著换气的工夫,韦勉又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鱼肉粥,粥很少,只有第一口的一半还少一点,顺带瞄了一眼那两只盛著鱼肉粥的碗,不著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碗太小了,下次应该让韦越换个大大的海碗。
夜还很长,但粥却太少,吃了半饱的玉琉,几乎没有半点停顿,就合上眼梦周公去了,睡著的时候,他的唇还跟韦勉的唇紧紧贴在一起,韦勉发觉他睡著之後,忍不住怜爱地捏捏他的鼻子,将口中最後半口没有没有掠过去的粥咽入了肚中,然後就著已经变冷的水,轻手轻脚地替玉琉洗净身体。
“玉儿?太娘娘腔,还是叫你琉儿好了,这可是我第一次服侍别人,你要感恩。”韦勉的手,轻轻划过玉琉的脖子,“对我好的人,我从不亏待他,背叛我的人,我会让他粉身碎骨,你会是哪一种人,琉儿?”
即使是在沈睡中,玉琉也仿佛感觉到了身边骤然出现的危压,他缩了缩脖子,整个人都往韦勉的怀里钻了钻。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却让韦勉的神情变得柔软,怔怔地看著玉琉,片刻後,他抱著玉琉跨出浴桶,拭干身体,也不回房间,就在软榻上,拥著玉琉,沈沈入睡。
29
玉琉睡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仍觉得腰身酸软,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只让药儿把饭菜送到床上,吃了小半碗,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便问道:“韦爷回来了吗?”
药儿抿唇而笑,道:“玉公子,韦爷这一天都来看过你三回了,看你睡著,也不让我叫醒你。”
“是吗?”玉琉揉了揉因为睡得太久而隐隐作痛的额角,沈吟了片刻又问道,“韦爷最後一次来是什麽时辰?”
“申时就来了,一直坐在床边看著你,直到酉时才走。”
酉时?玉琉看了看窗外,日头仍垂在天边,已入了夏,天长,估摸著韦勉也没走多久,不由得微微惋惜,若是早醒片刻就好了。
“我吃饱了。”
看著药儿把碗筷都收拾好拿下去,玉琉也掀被下床,走到屋外,沿著湖岸缓缓步行,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停靠在岸边的画舫,正是那日他看到韦勉和陆月如游湖的那一艘。看著画舫,玉琉的脸色,渐渐有些变化莫测,眼神也开始闪烁。
那个女人……会是敌人吧,一抹阴毒飞快地闪过他的眼底,对敌人,他向来是斩草不留根,绝不会留下会使自己陷於险地的祸患,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先来示威了,他并不认为昨天陆月如是来湖边游玩的,因为韦勉不在园中,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冲著自己来的。
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玉琉冷笑了,昨天他那一跳,把她吓得可不轻,这麽柔弱的个性,恐怕被韦勉生吞活剥了也还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吧。
正盘算著,身上突然一暖,却是有人在他身上披了一件外衣。
“玉公子,傍晚湖边风大,当心著凉。”
转头一看,竟是总管何崇。
“何总管,多谢了。”玉琉巧然一笑,撇过头,望著天空,缓缓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怜惜这余辉无多的夕阳,一时难以自禁,衣服也没披,就出来了,让你见笑。”
何崇见他半边脸,都沐浴在夕阳的红光中,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清感觉,不由看呆了,竟愣愣地没有回话。待他回过神来,玉琉已经沿著湖岸,越去越远了。
韦勉大约是子时左右回来的。
玉琉倚著床头,正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著倒映在湖面上的月亮,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明晃晃如玉盘一般随著湖水分分合合,他的眼神,也如这水中月一般迷蒙破碎。
“怎麽还没睡?”
韦勉无声无息地推门进来,随著话语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玉琉微微一惊,蓦然回神。
“韦爷?”
满鼻的酒味,说明韦勉是从酒宴上回来,莫不是陆府的相亲宴?玉琉恶意地猜想著,眼神却微微一黯,有种莫名的不舒坦,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
“琉儿昨夜好睡,今天怎麽睡不著了?难道是……在等我?”
韦勉的声音,带著几分沙哑与戏谑,酒意盎然中,也显得有些不正经。
玉琉心中怦然一动,此时的韦勉,完全没有了令他不由自主恐惧的感觉,反倒像是相处了多少年一般的亲密自然,有种想让人扑入怀中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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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睡不著,看看月亮而已,倒不知韦爷在哪里喝得尽兴,怕是少不得有人陪著哄著,玩到现在才回来。”
“你倒会逮著机会使小性儿,莫不是吃醋了?”韦勉大笑,一把搂过玉琉的腰,凑到脖颈间,猛吸几口气,“你身上的味道,比那些庸脂俗粉好闻多了。”
“原来还是喝花酒去了,不知韦爷您打赏那些庸脂俗粉几个银钱,怎麽著给我的也要比他们多一些才是。”
“你?”韦勉突然脸一沈,搂著玉琉的双手用上了几分力,“一个子儿也不给。”
玉琉也微微了色,愕然道:“为什麽我没有?”顿了一顿,他又软下了语气,“韦爷您可是觉著玉琉服侍不周?您也知道,昨儿……是我第一次……难免生疏,日後……”
话未说完,整个人都被韦勉压在床上,吻,如雨点般落下。
“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我的,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是我的,琉儿……你没有自己,你的一切,全都是我的……”
赤裸裸的占有欲,像是一座大山,扑头盖脑的压向了玉琉,在韦勉密集的亲吻之下,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一切,都是韦勉的。
玉琉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不敢当面反驳,只能握紧手掌,将身下的床单,抓出一道道褶皱。他的一切,都属於自己,在南馆多年,不知看了多少天真小倌的悲惨下场,他深深地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托付,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能让自己活得更好的,不是别人,只能是自己。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也不会把自己的一生交托到任何人手上,就算是韦勉这样强势的人,也不可能让他低头屈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使自己这块“玉”,不过是最劣质的一种,这是玉琉从来不曾放弃过的、唯一坚持的东西,也是支撑他度过这六年的信念。
也许有些傻,在玉琉的心底,和南馆里无数天真的小倌们一样,都相信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可以离开南馆,自由自在的、不受歧视的过著自己喜欢的生活。
“怎麽,你好像对我的话,不以为意?”韦勉察觉了玉琉的异样,停止了动作,眯起了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腿还疼吗?”
玉琉身体猛然一颤,惊骇地看了韦勉一眼,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才敛眉垂目,低声道:“昨儿大夫说,右腿伤处并未完全康复,原需用药静心调养一年半载方才无事,可是受了冷水一激,怕是会有反复,日後阴雨天里,只怕难受了。”
他有意无意地避过了韦勉前一句话。
韦勉竟也没有追究,低笑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今夜,便好好补偿你吧。”话音未落,他已是双手一分,玉琉身上的衣物,竟被他一把撕成两半,露出了遍布吻痕的身体。昨夜激情的痕迹,在月色下,竟无比旖旎。
玉琉不安地动了一动,却被韦勉卡住不能动弹,正要说话,又被韦勉啃住唇瓣,在他的口腔内,狠狠肆虐了一番。
许久,韦勉松开他的唇,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穿衣服的时候,比平时更美。”
韦勉说话的时候,月光从窗口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