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这点碰撞,倒是紧张地拉著玉琉,连声问有没有撞疼哪儿。
检查过後,发现玉琉连根毫毛也没有伤著,韦勉才松了一口气,掀开车帘怒喝道:“韦越,怎麽赶车的……”
话没有说完,他就猛地发觉不对,车架座上根本就没有人,护卫的亲兵也不知哪里去了,此时两匹马正发狂地拉著马车向前狂奔,而前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是一处断崖。
“琉儿,快走……”
韦勉反应极快,返身就要抱起玉琉跳下马车,却不料车底一块木板突然翻起,从下面钻出一个人来,竟抢在他前面抓住了玉琉。
“啊!”
玉琉惊呼一声,想要躲闪,可是狭小的车厢内,哪有躲闪的空间,已经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仿佛铁箍一般,抓得他的手腕生生作痛。
“何崇,竟然是你?”
韦勉看清了来人,怒喝一声,正要上前,何崇却低喝一声,道:“韦大人,您最好别动,否则……这个小美人就没命了。”
一把匕首抵在了玉琉的喉咙上。
“何总管,你为什麽……”玉琉脸色微微发白,见何崇的目光扫过来,他努力掩饰自己的惊恐,露出一个南馆里最常用到的媚笑,据说这种笑容最容易降低别人的警戒心,博取好感。
何崇眼神里闪过一抹惊,神情却冰冷冷地道:“玉公子,得罪了,你要怪,就怪这位韦大人好了。”
玉琉的目光移到了韦勉的身上,眼神里透浓浓的疑惑,这个男人,还得罪了什麽人吗?可是章知府等人不是都被一网打尽了吗,难道还有人漏网?
47
韦勉却是阴阴一笑,道:“早知道我身边有奸细,从我到上和城的那一日起,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透露给章德怀那个老贼,所以才不得诈死,想引出你这个奸细,却不料你倒是机灵,眼看著章德怀送死,也不肯露出形迹,怎麽现在倒是敢冒头了?”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著马车外的情形,此时离断崖已经不足百丈,只怕片刻间就会连人带车一起坠崖,他必须在这短短的时间,想办法救出玉琉。
何崇道:“韦大人,我本只是负责监视你而已,章德怀死活与我无关,如果不是你拿到了那本帐册,上面也不会拼著让我暴露身份来找你,如今韦大人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交出帐册,我把玉公子完好无损地还给你,另一个就是我们三个一起死,当然你也可以独自跳下马车,我也可以及时逃命,不过玉公子恐怕就要丧生崖下了。请容许我提醒你,你并没有多少时间考虑。”
“看来你的主子是害怕受章德怀牵连了。好,我给你帐册。”
韦勉爽快到极点的妥协,让何崇和玉琉同时一怔。但韦勉却没有给何崇多少思考的时间,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帐册,随手向车外一扔。
何崇脸色一变,身形一晃,却没有动。
“你不去追帐册?”韦勉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
“时候还没到。”何崇看了看车外,他在确认帐册有可能落到的范围。
“你很聪明,难怪隐藏在水绘园这麽多年也没有人怀疑你。”韦勉眼中闪过一抹赞闪之色,“可惜我们立场对立,不然……我会尽力招揽你。”
“韦大人谬赞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著,此时马车离断崖已不足十丈距离,时候到了,何崇突然一收匕首,脚下重重一踩,生生将马车底板踩碎,整个人都掉了下去,就地一滚,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与此同时,玉琉也跟著何崇一起掉下了马车。原本何崇的手一直抓著他,就地一滚的时候,似乎想要把玉琉一起带走,可是也不知为什麽,那时玉琉却突然咬了他一口,狠狠地咬在那只紧扣著自己手腕的手上。
何崇吃痛地收手,在惋惜地目光中,他滚出了马车底部,而玉琉,却要面对著满地的碎石。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就在玉琉要摔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回了马车里。
此时马车里已经几乎没有立足之处,韦勉一只手抱著玉琉,一只手死死拽著车窗,半个身体都凌空著,马车底板被破开一个大洞,整个车厢都快要散架了,而那两匹拉车的马,已经冲出了断崖。
“啊啊啊……”
玉琉突然惊呼起来,身体骤然失重,却是整个人都让韦勉单手抛出了马车,向一丛灌木生长得极为茂密的地方摔了下去。韦勉来不及看玉琉是否平安落地,他的手在车窗上重重一按,也跟著借力跃起,却不料这一下用力过猛,本来就要散架的车厢,终於吃不住这股力道,哗地一声散架了。韦勉整个人失去去重心,一头撞在了飞起的车壁上,然後连人带马车,一起摔下了断崖。
“韦勉!”
耳中隐约听到了玉琉一句声嘶力竭的叫喊,韦勉忍不住翘了翘唇角,这是玉琉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呢,望著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断崖,天空里的云,白得耀眼。
好像说过即使是死,也要拉著他一起死,绝不把他让给别人,不过……刚才怎麽脑子一片空白就把人抛出车外……
不,不行,他不能死,绝不把自己看上的人,让别人得了去,深吸一口气,韦勉猛然一掌拍向山壁,五指深深地插入了石缝中,反震的力道使他的虎口迸出了鲜血,五根手指都如同折断一般的剧痛难当,甚至连整个手臂,都有种快要扯断的错觉,但是,他咬著牙忍住了,挂在山壁上。
可是目前的状态并不能维持多久,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不能晕,一旦昏迷,他就会立刻摔下去,然而这样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一时半会儿,韦勉也想不出脱困的办法,唯有咬牙坚持,坚持到韦越他们赶过来。
正在韦勉勉强保持著清醒,不让剧烈的疼痛夺去神智时,一根青藤从天而降,也许是天不绝韦勉的命,这根青藤的长度,不长不短,正好垂在他的头顶上方约半尺的地方,若再短上几分,韦勉就够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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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於抓著青藤爬上了断崖,插入石缝的那只手,已经完全不能动弹,钻心的剧痛让他的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可是也使他神智变得清楚,一上去,顾不得其他,先寻找玉琉的踪迹。
没有费什麽力,玉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
显然,玉琉并没有发现韦勉已经爬上了断崖,此时的他,背对著韦勉,一身都沾满了污泥,头上甚至粘著几片灌木丛里的叶子,模样儿十分狼狈,呆呆寺半跪在断崖边,将头伸出断崖,望著崖下弥漫的雾气,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一脸的出神。
韦勉和玉琉中间,隔著一块向著断崖凸出的巨石,正是这块巨石,挡住了玉琉的视线,使他看不到从崖壁上爬上来的韦勉,而不知为什麽出神的他,自然也听不到身後传来的细微动静。
“咳咳……琉儿,你再看下去,我就当你准备跳崖殉情了。”韦勉出声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劫後余生,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逗弄玉琉。
玉琉的身体一震,竟然真的差点一头栽到断崖下去,所幸韦勉反应迅速,一把捞住了他的衣带,把他带到自己怀中,不料又压住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臂,疼得韦勉直吸气,可是口中却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也许是太过吃惊,也许是真情流露,总之,就在把玉琉拉入怀中的那一刻,韦勉清楚看到了玉琉眼中无法掩饰的悲伤,以及乍然见到他还活著後迸射出的狂喜。
这一刻,无须言语,韦勉已经知道,玉琉的真心,就在自己眼前,不必去捕捉,不必去猜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总是用温驯的面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在这生死之间,把真正的心情暴露出来。
他的心里有我,韦勉眼里的笑意,忒贼。
仿佛意识到这一点,玉琉迅速从失态中恢复过来,整整衣裳,推开韦勉站了起来,淡淡道:“韦爷,您没死就好,玉琉也不必担心承担不起责任。”
韦勉被他一推就倒,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琉儿,我身上疼,走不动了,你背我……”
玉琉脸上微微一僵,看到韦勉一副反正就是死赖不走的样子,身上的衣物被割出几道裂口,满身都是泥土,脸上也沾了些,被汗糊了,像只花脸猫一样,那模样又可笑又可怜,他心中那股先前被韦勉笑出来的羞怒不禁消散了。
叹了一口气,就当是自己欠著这个男人的吧,玉琉偷偷地捂了捂心口,那个地方,依旧狂跳如雷,不知是被生死一线吓的,还是被韦勉临危之际将他抛出车外的举动而感动。
不知是谁当初说要死也要拖著他一起死,把他吓得心悸好几天,这个口不对心的男人啊……垂下了眼帘,挡住了眼中的一抹笑意,玉琉走到韦勉面前,弯下腰想要背起这个有著狼的凶狠、有著狐狸的狡诈、有著猫一般任性的男人。
手腕一紧,入眼的却是韦勉一脸的狡笑,微微一用力,玉琉再次倒入他的怀中。
玉琉又惊又恼,脱口就骂道:“刚才怎麽没把你摔死……”话到一半,他又紧闭上嘴,习惯了带著温驯的面具,要让他暴露出本性,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琉儿,你就是嘴硬……不过我喜欢……”
韦勉再次哈哈大笑,笑到一半,牵动了伤口,又开始倒抽气,惹来玉琉低低地一句“活该”,但止不住笑意,却在那张花猫一般的脸上扩散得越来越大。
玉琉终还是笑了,不知是被韦勉的笑传染了,还是看到那张美丽的容颜变得花脸猫一般可笑,又或者是因为两个人都大难不死,再或者是他想通了什麽,这个男人的确够狠,但是……这世上能在危急关头先救他再救自己的男人,也只得这一个吧。
这样的人……终还是值得珍惜……以自由为代价,换得一个值得珍惜的男人,好像……也不算吃亏……
两个人并没有在断崖上躺多久,韦越已经带著一队亲兵寻了过来,原来他们在半路上就被何崇下药迷昏,幸而有人路过用水泼醒了他们,这才急急追著马车的痕迹一路寻找,一直找到断崖来。可笑的是,他们一路寻来的时候,竟然无巧不巧与正在乱石堆中翻找那本帐册的何崇迎面撞上,结果不用说,一逮就著。
“琉儿,我们回家……”
看到韦越带著人远远过来,韦勉握住了玉琉的手。
“嗯……”
玉琉轻轻应了一声,温驯一如以往,但韦勉却一点也不介意这份温驯,究竟是真正的顺从,还是虚假的面具。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心,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有一种誓盟,不必说出口,有心的两个人都会明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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