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浩天面无表情,吃蛋糕的时候,倒是慎重得很,看得出来他吃得很专心。
制作者的骄傲,悄悄在心里滋长,对这家伙的反感,被欣喜冲淡,少了那么一丁点儿——
砰!当啷、当啷、当当当!
用力推门的声响,将她整个心神拉了回来。
煦煦一转头,就看见那几个地痞流氓,有如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她脸色一沈,咬紧红唇。
该死,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哟,生意不错嘛!」带头的那个家伙,走到柜台边,不怀好意地伸手靠在上头。
「你们又来干什么?」煦煦板起脸。
「来吃东西啊!你会不会做生意啊?我们是客人欸!」
「对啊,我们是客人,小姐要出来接客啊!」其他跟班的在一旁挤眉弄眼,嘻嘻哈哈的起哄。
煦煦咬牙切齿,握紧粉拳。
「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客人。」
「妈的,你这家店开门做生意,难不成还不准客人上门?」流氓用力拍着柜台,对跟班们使了个眼色。
跟班们心领神会,对着店内的其他人大声鼓噪,还动手赶人。「喂,听到没有,这家店不欢迎客人,还不滚出去!」
客人们一见情况不对,连帐都没付,匆匆忙忙跑了。店内转眼清场,只剩虽然怕死,却仍力挺好友的蜜月,和坐在角落、专心吃蛋糕的卫浩天。
煦煦气得头顶冒烟,抓起手边的冰水,顺手就泼了出去。她火气直冒,猛一拍桌子,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
「你这王八蛋,我忍你很久了!你不要以为你耍流氓,我就会怕。本姑娘老实告诉你,不管你们怎么做,我都不会卖地的。」她像头小母狮般咆哮,挥舞着手中的杯子。「这家店不卖,听到了没有?就算杀了我,也不卖!」
没想到这弱女子敢动手,流氓被淋得满头冰水,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妈的!你这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煦煦早有准备,抓起托盘就挡。
「喂,你一个堂堂男子汉,还敢动手打女人,你还要不要脸啊?」她嘴里还不忘骂人。
连挥几拳都落空,还被女人臭骂,流氓气得差点没爆血管,身后传来手下的忍笑声,他回头破口大骂。
「还站着干什么?把店给我砸了!」
小混混们一听,忙抓起椅子砸店。
一声娇喝乍然响起,只见蜜月跳上桌子,一副高高在上地斜睨众人,乍看之下,倒真有几分气势。
「统统给我住手!我是庙街十三妹,这家店是我罩的,谁敢动手给我试试看!」蜜月嚷嚷着,站开三七步,左脚还晃啊晃的。
那些混混们,闻声竟然还真住了手。
「庙街十三妹?」有人困惑。
「啊,我知道我知道,浩南的朋友咩。」有人惊喜。
有人却气翻了,差点没吐血。
「你们『古惑仔』电影看太多了啊?她叫你们住手,你们就住手。他妈的!这里是台湾又不是香港,到底她是你们老大,还是我是你们老大?」流氓老大咆哮,又大吼道:「给我砸!」
混混们回过神来,连忙又加紧动手,椅子桌子满场飞。
见这招没用,蜜月闪过飞射而来的糖罐,抱着笔记型电脑,遭遇危险时,仍不忘保护稿子。
编辑大人有令,人能中伤挂彩,稿子绝不能有半点损伤。要是没能顺利交稿,她说不定会被编辑剁了。
蜜月匆忙跳下桌,抓了很客人忘了带走的球棒,边打边退,闪身躲到煦煦身旁。
煦煦拿着铁拖盘东挡一下、西踹一脚,在混乱中还分神质问:「庙街十三妹?你在想什么啊?」
蜜月乾笑两声,抓抓头发。「我想说试试看嘛,搞不好可以唬弄过去——小心,低头!」
球棒一挥,蜜月神勇地痛扁对方,伸手抓向煦煦的混混惨遭迎头痛击,倒在一旁哭爹喊娘。
煦煦惊魂未定,拍拍胸口,想顺顺气儿。她一回头,却发现卫浩天竟然还在店里。
最神奇的是,他非但还在,而且老神在在的吃蛋糕、喝咖啡,活像眼前没那场混战似的。
「喂,那个、那个那个你——」她抬腿,又踹倒一名意图接近的混混。
「叫我?」卫浩天气定神闲,侧头闪过满天乱飞的叉子,举杯轻啜一口香气浓馥的咖啡。
「当然是叫你,我不叫你叫谁?」煦煦喘着气,对抗得很艰苦。
卫浩天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她气得眼前浮现红雾,简直想扔下这些混混,扑过去掐他脖子。
「你还吃什么吃啊?你不是做保全的吗?看到弱女子被欺负,你还坐着——唉呀——可恶!」情势不对,敌人愈挫愈勇,她被逼到墙角。
「我是负责保全的没错。」
连连挡住混混丢来的杯盘,煦煦气呼呼的嚷:「那就快过来帮忙啊!」
「印象中,你好像没聘过我。」他扬眉,一副事不关己、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做白工。」
前方又飞来蛋糕流弹,他皆以最小的动作,低头侧身,轻易闪过那些飞来的攻击,人还是坐在椅上,手中的咖啡一滴都没溢出来。
「你!」煦煦气得发火。
蜜月已经快受不了,扬声哀叫。
「煦煦——」
「好啦好啦!」煦煦边退边喊。「我没钱,顶多让你在店里免费吃一个礼拜,行了吧?」
他又啜了一口咖啡,偏头考虑。
「三个月。」
「你土匪啊!」不敢相信他还有空和她讨价还价,煦煦气红了脸,忘记战况危急,跨出流理台。
刀叉飞来,眼前银光乱闪,她回过神来,匆忙低头。咚的一声,刀叉全刺入她身后的木墙上。
呼!要不是闪得快,她现在大概成刺猬了。
「两个礼拜啦!」她让步,在流弹中吼叫。
「两个月。」最后一口蛋糕入口,他仍然态度悠闲。
「一个月啦!这是底限,我绝对——哇!」糖罐子又飞过来了。
「只要是这家店里的都行?」他眼中精光一闪,总算有了兴趣。
「对啦对啦!哇啊——」店门口的盆栽也被人丢来,煦煦低头忙问,口里嚷着他的名字。「卫浩天——」
「三餐、午茶,加消夜。」他确定条件。
「什么?!你不要太过分了!」
「梁煦煦!」蜜月又传来怪叫,抱着笔记型电脑四处逃窜。「他又不可能真的天天来,一餐和五餐有什么差,先解决眼前的再说啦!」
煦煦一咬牙,眼看战况吃紧,情势比人强,她再不甘愿也没得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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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三餐、午茶,加消夜,你想吃到撑都行啦!」哼,最好吃到他胃溃疡,到时候她就不帮他叫救护车!
话声方落,前方混混竟然发狠,抓起椅子挥来。她吓得脸色发白,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过,那张椅子却未砸到她身上,反倒定在半空中,动也不动。
身后冷不防伸出一只大手,稳稳地握住椅脚。
空气像是在瞬间冻结,接下来的几秒内,煦煦和蜜月两个人看得瞠目结舌,只见他有如坦克车般,走进那群混混中。
老实说,他也没做什么,只是直直走过去,像走大马路一样。然后一人一拳,一拳就解决一个,拳拳扎实,非但精准迅速,且十分有效。
「哇,如入无人之境。」蜜月冒出一句,赞叹极了。「我现在才知道这句话在说什么。」危险过去,她把握时间,立刻打开笔记型电脑,火速记下眼前实况,想用到小说里。
煦煦点头同意,表情茫然,视线却黏着卫浩天,拔都拔不开。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个儿打了老半天,他却能在几秒内解决战况,这就是职业跟业馀的差别吗?
「这位兄弟,请你——」最后一个远站着的,是那个流氓老大。他脸色发白,双脚直打颤。
「我不是你兄弟。」卫浩天冷冷地说道。
「我、我想,这大概是误会——」眼看手下全躺在地上,哀号申吟、哭爹喊娘,他缩缩脖子,不敢硬碰硬。真没想到,一间小小的蛋糕店竟也卧虎藏龙,半路冒出的客人,就能轻易解决他们。
「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吃饭。」卫浩天面无表情,盯着矮了半截的流氓。「懂吗?」他补上一句。
「懂懂情——」流氓频频点头,差点没扭到颈子。
「滚。」
他冷声吐出一字,所有倒在地上哀号的混混们,纷纷扶着同伴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离开。
确定闲杂人等离开后,卫浩天踱回先前的座位。他衣衫整齐,态度从容,那场打斗甚至没弄乱他的发。
「续杯。」他言简意赅。
「啊?」两人持续呆滞,反应不过来。
他看向两个一脸呆滞的女人,举起手中的空杯。
「咖啡。」
曙光乍现,鸟儿飞过窗外。
金黄色的阳光洒落白色床单上,当然,还有露出被单的一截雪白玉腿。
轻风拂过,玉腿的主人一脸舒服,仍沈睡梦乡。她双眼闭着,小脸在枕头上摩掌两下,吐出一口轻气。
铃——铃——
闹钟响起,她皱眉申吟,闭着眼伸手在床头乱摸。没想到,闹钟模是摸着了,上头却覆盖着东西。
铃——铃——
天啊,好吵!
她柳眉蹙得更紧,却还是懒得睁眼,想拨开闹钟上面的东西,却怎样也拨不开。
可恶!什么东西啊?
老大不爽的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她半梦半醒,无法辨认那是什么,朦胧的眼顺着包覆住闹钟的物体往上看。
什么鬼东——啊!
睡意全吓跑了,她大叫一声,眼睛大睁,双手抓紧床单,连滚带爬地退到床的另一边。退得太快,忘记这张床不大,她身子腾空,咚的一声摔下床。
「啊,可恶!该死——」煦煦从床单里挣脱出来,她拉下床单,从头到脚包得像粽子,缩坐在床边地板,又羞又惊愕地探出头来。
盖在闹钟上的,是一只黝黑的手,比她的手掌大多了。
顺着那只手往上瞧,是卫浩天酷酷的俊脸。
「早安。」他点头,面无表情地按掉闹钟。
煦煦不可思议的瞪大眼,气得胀红了脸。早安?早安!这家伙私闯民宅,差点吓破她的胆子,难道就只是来跟她道早安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被人吵醒,她的口气恶劣得吓人。
「早餐。」卫浩天简单吐出两个字。
煦煦眼睛瞪得更大。「这是我家耶!你有没有搞错啊?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他转身走出门,丢下一句。「我八点上班,动作快。」
「走进来的?怎么可能,我明明锁了。喂,你——喂!」她没机会问清楚,因为他理都不理她,迳自下楼了。
煦煦奔上前去,将门锁锁住。她跟着又不安的打开,试了试那个喇叭锁。
奇怪,明明是好的啊!这家伙难道会穿墙术?
瞪着那把烂锁,她忿忿地重新关门,却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确定卫浩天真的下楼后,她用最快的速度脱掉卡通图案的睡衣,换上家居服,再冲进浴室里洗脸刷牙。一切打点妥当后,她在镜子前面,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培养出勇气,镇定地下楼去。
大门的铁卷门仍关着,他打开了楼下店内的灯,坐在昨天同一个位置上。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她走到门口,瞪着铁卷门,只觉得毛骨悚然。
吓死人了,那道门看来像是不曾被动过。她脑子里闪过灵异节目的片段,不由自主的低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影子。对了,该来探探他有没有体温。
想到这儿,粉脸倏的一红,小脑袋垂到胸前,不敢看他。
真是的,他当然有体温,先前在饭店的那一晚,他那身肌肤的温度,烫得她神智昏沈,差点就——
「你的锁太老旧了。」卫浩天看了眼墙上的钟,开口提醒。「还有十分钟。」
她瞪着他,半晌后才能开口。
「什么十分钟?」
「八点。」他说。
煦煦仍是有听没有懂,傻傻的重复。
「八点怎样?」
「我要上班。」
「然后呢?」
他眯起黑眸,声音里有丝压抑,像是正在忍耐她的健忘。他一字一字,恩赐似的提醒她。「早餐。记得吗?你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