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让应该不讨厌莳萝吧?“尤嘉丽毫无把握,但她情愿认定他是本身性格就孤僻,所以习惯对待任何人皆是没有温度的淡漠。
“不讨厌不代表喜欢,何况喜欢也不等于是爱。”非常中肯的论调,尤嘉丽却压根听不进去——
“我不管!反正今天豫让非得给我一个答案,要或不要都得亲口告诉我。他不至于是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吧,我们白家对他的再造之思或许不如广瀚的天地,至少开启了他新生的契机吧?”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任性地像个不明事理的愚妇。
不知何时是迷恋的开端,当她发现时,豫让早已住进了莳萝的眼底与内心深处;她一直有着清晰且明确的感觉,几年来女儿的病情获得良好的控制,全因豫让的缘故。
因为他的存在,所以她很安好,为此,断不容许他消失于女儿的视界之外。她希望他能常常来家里作客,希望他亲上加亲地成为自家的女婿,变身为让莳萝倚靠一辈子的支柱……
她愿意相信,如此安排会是萌萝毕生最大的幸福。这是一个身为母亲的私心盼望,更是不容些许差错的期待。
“嘉丽,我可不许等会儿豫让来了,你当面给他难堪!”沉着语气,好好先生的白雪松难得轻斥她的不是。“当年资助他,我们并未设下这些回报条件,不是吗?”
“是啊,妈,豫让的能力不容小觑,倘若他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大可被跨国集团以优渥的福利与高薪挖走,百里其实限制了他的发展空间,我们曾经予他的恩惠,这几年他对公司的尽心尽力算是还清了吧。”
单纯就事论事,白芥安不希望母亲因为激动而蒙蔽了理智。
说豫让是商业鬼才,想必无人反对。他对于市场定位的敏锐观察力,无人能出其右。
他曾亲眼领教他的专业,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大概闲着无聊,豫让在一篇商业专访底下,替正犹豫是否前往大陆设厂投资的受访老板,拟了一份企划,那精湛的分析,教人彻底折服。
认识他以后,你会庆幸自己与他是同一阵线的盟友,而非对立的敌人。
“你们父子俩的意思是,倘若他说不娶莳萝,你们也没有话说?”怒火逐渐酝酿,风暴在尤嘉丽的脸上开始聚拢成形。
“呃……”
“这……”
此时,电铃响起,救赎了相互对视、哑口无言的白家父子。
“我去开门。”
“老妈,拜托你别乱说话!”白芥安连忙跟了上来。
尤嘉丽横他一眼,啥也不说,存心将他的心提得高高的。
“伯母。”豫让淡淡瞥扫尤嘉丽身后的好友,“怎么,何时我尊贵得让大少爷亲自来开门?”
“豫让,话说在前头,等会儿不管你听到什么,请你记住一句话,事情与我无关,我有免责权。”白芥安的行为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启人疑窦。
豫让睇着他,对他的提醒似乎不以为意。他不认为他们能够设计、左右他。
“豫让,你来了。”白雪松示意他坐下,又以眼神警告了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看来冲动的妻子。
“伯父,你找我有事吗?”他对每个人点头示意,但在笑脸背后却蕴藏着一抹捉摸不定的深沉。
电话中不能讲明的事,让他在出发之前便有了提防。
或许他的心态在多数人眼里不应该,但在这人吃人、残酷至极的社会里,要往上爬或是保全自己,人的心理与个性必会遭到某种程度的扭曲。
打从落地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这一生偏激的个性。父母遗弃、孤儿院院童的排挤,让他即使接受了白家的经济援助,依然倨傲地保有自己的脾性与原则,自小他即告诉自己,他们施予他的恩惠,算是他向他们借的,有朝一日定会加倍奉还。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不是吗?
所以,白家在资金方面给的帮忙他收下了,但却不愿接受他们的领养,只因对于人性的无常,他比平常人有着更深刻的体悟,他不要太多的情感牵绊。
白雪松望着他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喉间的声音突然发不出来。
“老公,你快说话啊!”尤系丽急得在旁跳脚,拼命催促。
“芥安,你说。”白雪松踢皮球地将发言权推给儿子。
“爸!”白芥安讨饶,“这种事该由父母来提吧?”天天和豫让面对面的人是他,他比任何人都想避开炮火。
看了三人的诡异,豫让仍旧不慌不忙,“你们想和我说的事和莳萝有关?”不难猜到,唯有白家的千金能让三人乱了方寸。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伯母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就直接问了——”也许他的机警与明察秋毫不是件坏事,至少此刻那些曾教人忌惮的特点让事情简化许多。
“老婆!”白雪松急急开口打断。
尤嘉丽回他一记恶狠狠的白眼,似在怒斥他的没用。
“我想知道你对莳萝的感情。”确实没有拐弯抹角。
话一出口,自家两个男人同时倒抽口气,偷偷观察男主角的反应。
“感情?”豫让颇为玩味这两个字,“我不懂伯母的意思。”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莳萌萝喜欢你。”她速战速决,将话挑明着说。
豫让不置可否,静待她后续的发言。
他的态度再度教尤嘉丽不自觉地乱了阵脚,“我和你伯父有意将莳萝嫁给你……”
白雪松急忙补充:“不过还是得看你的意思。”
“豫让,我爸妈不会强迫你,如果你对莳萝没有男女方面的情愤,当然可以拒绝。”白芥安也怕他误会,认为他们这家人多年来对他的好,源自这个企图。
拒绝?怎么成!尤嘉丽出声:“我何时那么说了?”
“妈!”白芥安大叫。为了女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她将理智远远抛在脑后。
“你们问过莳萝的意思了?”豫让问道,视线的焦点当然是与自己同辈的白芥安。
白芥安好无奈,没想到忙着闪避的后果,竟让事情又回到自己身上。
“莳萝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想你们还是问过她的意见比较好吧。”恍若置身事外,他的反应看不见激动,更嗅察不出任何一丝的反对,出乎众人意料。
“我这就叫她下来。”事态紧急,尤嘉丽拨了电话上楼,要人在房间的女儿下楼。
随后,尤嘉丽又问道:“豫让,是不是莳萝答应了,你就同意?”答案太重要了,多等一秒钟对她都是折磨。
“嘉丽,等莳萝下来再说吧,不必急于这一时。”白雪松挺难为情,他们的行径仿若女儿是滞销货般,只能以强迫的手段推销出去。
“妈,你找我什么事……豫大哥!?你怎么来了?”惊喜万分的声音来自白莳萝;一下楼便看见自己暗恋的男人,她的笑容好不灿烂。
“敢情我们全是隐形人,她的眼里根本没有咱们的存在。”白雪松矫情的叹了口气,语意却是促狭,惹来莳萝的娇嗔。
“爸!”轻跺着脚,嫣红的颊畔表露青涩又憨柔的娇态。
“莳萝,伯父伯母有话问你。”在这和乐的当口,豫让的开口显得很杀风景。
果然,他的思想偏激,似乎见不惯所有美好的事物,体内充斥着摧毁一切的暴力冲动。
莳萝狐疑地望着父母,“什么事?”
气氛倏地凝滞下来,白雪松给了太大一个眼神,决定由她来开口。
“莳萝,我们刚在讨论你的婚事……”尤嘉丽小心翼翼地起了个头。
心脏霎时抽紧,莳萝陷入了某种无措的紧张境地,“妈,我不要结婚,我不想和别人结婚……”
“乖女儿,别急,听你妈把话说完。”
“爸,我不要……不要!”过大的惊撼让她的眸心找不到停驻的焦点,近乎无意识的呢喃。
尤嘉丽倒是镇定,因为她太了解女儿了。“即使对象是豫让你也不要?”
闻言,她抬起眼帘,“豫大哥?”
点了点头,尤嘉丽很满意的微笑,这抹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意味。“你想嫁给豫让吗?”
有句话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套用女儿身上或许不是绝对的恰当,但她很高兴女儿多年来的痴心守候,终于可以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我和你爸爸有意让你成为豫太太,豫让要我们先问你的意思再作决定。”
“豫大哥……”莳萝羞怯地望着豫让,他的眼睛虽是看着她,她却读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你想嫁我为妻吗?”豫让平淡的启口,谈论的分明是自己的婚事,态度平静地宛如无关于己。
“我……”莳萝不敢再正视他的双眼,答应与否仿佛都是不对,他冷漠的样子教她无所适从。
“伯母说你只想嫁给我,或者,她误会你了?”嗓音低柔,透着晶光的眸子睇着她。
“不是!”霍地,她激动地抬眼,直直望入他的眸心,“妈妈没有误会我……”低敛眸子,幸福轻轻的漫过心间,“我只喜欢你,一直……”
她心里有副纯真的灵魂,教她坦言自己的爱意毫不害臊。喜欢就是喜欢,她从不懂得隐藏。
认识他后她才明白心悸这种感觉,一个眼神、一个碰触,都会令她心头小鹿乱撞,期待相见的时刻变成她生活的目的。
她想延伸这份快乐,让它变得长长久久……
“我想当你的妻子。”这是她最幸福的梦想。
望着眼前有着性格脸庞、深邃五官的男人,他是她最想要的幸福,真的……
“既然如此,我们结婚吧!”顺遂所有人的心意,也算达成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话语方落,在场的人一致错愕地盯着他。
“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他的答案难道与他们的期盼不符?不可能吧。
“豫让,你确定自己是清醒的?”白芥安第一个问,他的回应太教人意外了。
“你当我是胡言乱语?”
“你对莳萝……”他糊涂了,一颗心乱慌慌的,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对劲、突兀极了。
他的答案是大家的期望没错,然他的干脆却也令他感到提心吊胆。
“我对她怎样?”豫让好整以暇的问,满溢嘲讽的语调。这些人真是好笑,急切求的不正是他的允诺,如今他同意了,却又质疑他的诚恳。
变成现下动辄得咎的景况,他还真是无辜。
白芥安突地瞪着他,眼见他仍是一派与平日无异的泰然,气急败坏地将他拖至一旁。
“豫让,我不准你拿婚姻开玩笑!莳萝的婚姻不容许任何的差错!”
“你不要我娶她?”
白芥安闷躁地吐了口气,“我当然希望你们在一起,但我更希望看到她幸福!倘若你没有把握给她幸福,不要轻易给她和我父母承诺!”
“那么真是抱歉了,对于幸福这档子事,我还真的没把握。”豫让双手环胸,样子依然不愠不火。
“你——”失了平素的温文,白芥安气得咬牙切齿。
“我和她未经一般情侣的交往,她不了解我的性子,我对她的喜恶更不算明了,如此前提下你要我给你保证,不是过于牵强吗?”
他的说辞不无道理,白芥安让他搞得更乱了。一件简单的事,怎么愈来愈复杂?
“你何时决定娶她的?你并不爱莳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关于他爱或不爱,答案相当明显。
“那又何妨?”豫让耸了耸肩,“我没想过结婚,既然有了对象,我想办个婚礼应该无伤大雅。”
何时决定?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他没动过这样的主意,完全是顺水推舟,因为他们提起,所以他附议。
至于他的决定是否过于仓促?当然不。
爱与不爱,于他,轻视待之;他已经习惯简单的生活,那些复杂的感情,他并不需要。
与白莳萝结婚只是他的权宜之计,她是他复仇计划中相当值钱的筹码,他需要借助白家的权势地位与对方抗衡、周旋。
而娶白莳萝为妻,了遂白家成员的殷切期待,也算他回报白家曾经施予恩惠的终止;自此,他不再亏欠他们什么。
“喂,你们两个年轻人躲去旁边说什么悄悄话?”禁不住等待,白雪松出声叫人了。
莳萝的视线停驻在豫让身上,好想瞧出他的心思,哪怕只有一点点……然他的神态好难捉摸,令她看不出一丝端倪。
“没什么。”豫让给了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先一步走回来。
“豫让,你真的有心想娶莳萝?”尤嘉丽站在女儿身侧,轻搂她的肩膀,让渡勇气给惶然的她。
“我也该是成家的年岁了。”瞅着女主角,婚姻至此决定泰半,他没有多余的喜怒哀乐。“除非莳萝不肯嫁给我。”
“太好了!”尤嘉丽欣慰的笑了,一笑泯千仇,尽管先前多次因他的傲慢而气怒,但只要能够结为亲家,她愿意一笔勾消。
莳萝一迳望着他,心底充荡着诉不出的声音。
她该要快乐的,甚至还要欢呼幸福的来到,可不知怎地,她觉得他好勉强,他不是真心娶她的。
但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多想,用力地挤出笑容,这是她盼了好久的承诺,即使未来仍是未知数,她乐观地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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