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上苍若是注定好,毋须强求你们也能找到她。话至此, 我也得走了。”
“早该走了!”楚御老大不高兴,低嚷逐客。“天机不是不可泄吗?半仙透露得还 买多呢!”他讽笑的扫了他一眼。
“年轻人,有空就多看看天上的星星吧,它们会告诉你很多天机的,待在天山离星 星更近了,不仔细观察岂不枉费?”
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者再讨了一杯茶喝后,扬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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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产丰隆、人口稠密的杭州城内东南隅,有一户简陋的人家,篱笆圈围成的小门庭 ,养了两只活蹦乱跳的母鸡,其旺盛的精力与屋内病体孱弱的主人阮氏形成强烈的对比 。
“这颗续命药丸可以让你多活上一天,你的大限已至,天命不可违,我无法救你, 有什么放不下的心头事,你最好趁着今天或明天一早交代完毕。”一天前才在云河山庄 现身的老者,今天恰巧行经阮家,感觉里头的气流秽浊与特异,便走进探访。
果不其然,在这名年轻妇人身上,他察觉到和楚家夫人相同的磁场,再掐指一算, 他咧开了嘴角,“这位夫人是否育有一女?”
阮氏闻言,沉重的叹了口气,“要说真有什么放不下的,我想就只有我那可怜的七 岁女儿了!”
“她在哪个时辰出生?”
阮氏说了个时辰,只有小馡这么个宝贝女儿,她的任何事当然记得牢牢的。
老者笑得更满意了。昨儿个没有想太多,没想到会在这里帮楚家找到了未来的儿媳 妇。
己卯年庚午月辛亥日出生的六岁女孩儿,命相是很符合楚家夫人没错,但这名女娃 儿的生辰八字和楚御那小子可更适合呢!
阮家的女儿会为楚家带来另一番气象的。呵,他等着看好戏呢!
“阮夫人就安心去吧,你的女儿会很幸褔的。”不疾不徐的自怀中取出一张写着生 辰八字的草纸,“知道云河山庄吧,我会将你的女儿送进庄里,享受庄主夫妇的疼爱, 只要你听我的话去做……”
老者对阮氏面授机宜,然后带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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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婶,很抱歉,百忙之中还劳烦你跑这一趟。”重病的阮氏躺在床榻上,气息 薄弱。
在地府使者前来索命的前一刻,阮氏不唤来宝贝女儿交代遗言,却找了全杭州城人 称舌头最长的黄大婶来见她最后一面,个中原因只有她和昨儿个突然登门的贵客清楚。
“不要紧的……”黄大婶口是心非的说道,双手却按在椅子上,每当她微一阖眼, 就努力搬离圆凳退后几十。
真是倒楣透了,左邻右舍这么多人,为何单独挑上了她?她何辜来此招惹一身晦气 ?“听说……咳……城外的云河山庄打算领养个童养媳……咳!”阮氏当然也清楚她惧 怕自己的病传染给他,于是努力的想压下喉头的搔痒,却是徒劳无功的咳声不断。
“嗯!”黄大婶嫌恶的撇头,像防瘟疫似的九闪右躲。“他们连条件都开出来了, 要己卯年庚午月辛亥日出生的六岁女孩儿。”
快速念完布告栏上的内容,她只想快快走人,不想在这个满是病菌的屋子里多待片 刻。
“我请庙口的文大师帮我合过小馡和楚夫人的八字,他说她们两人无论是哪方面都 很称合……从小算命师也说过她是童养媳的命……”阮氏直接切入话题的重点,吃力她 拿出一张纸。
“可是楚家要的是五月十九日出生的女孩,你家小馡足吗?”黄大婶想起那个成日 和一群男孩子玩混在一起,每回见着总是一身污泥的女孩儿,不敢领教的蹙起眉。
“就是这样,我才要你来一趟……我不识字,当年产婆交给我这张生辰八字,我有 看没有懂……”说着,她便将那张纸递至她手中,脸上找不着一丝异样的迹象。
黄大婶倒抽了口气,无法置信的眨眨眼又揉揉眼,直至她确定纸上的那几个字与她 在公告栏上所见一样,才闭上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
阮氏气力虽已耗竭殆尽,却没错过她的每一分表情变化,继续佯装不懂的道:“黄 大婶,我的阳寿已至……若是小馡的生辰八字与楚家开出的条件不相符,能否请你还是 将她带至云河山庄一趟,就说她和楚夫人一定可以相处融洽……请他们给她一个机会… …咳……一旦小馡有幸能住进云河山庄,那笔领养她的钱就给你吧,我带进棺材也用不 着了……”
“那笔钱要给我?”黄大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云河山庄出手阔绰得很,那可不是一笔小金额呢!
“咳……咳……黄大婶,小馡就拜托你了……”阮氏握住她的手突地一松,眼一闭 ,再也没睁开了。
翌日,阮家女儿阮芷馡与楚夫人八字相合的消息沸沸扬扬的散布至杭州城的每个角 落,不用黄大婶亲自送麻雀变凤凰的丫头至云河山庄,庄主老爷就亲自来带她走了。
经过大师的比对无误之后,阮芷馡正式在云河山庄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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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曾有过这样的事,但发生在云河山庄的事情就是这么玄奇。
话说阮芷馡不过到云河山庄七日后,楚夫人便不再恋栈床榻的温暖,逐渐回复到以 前健康有活力的模样。
她开始能和丈夫长时间交谈聊天,可以到市集去闲逛,甚至能陪着六岁的小芷馡踢 毽子、跳格子……更时常因为芷馡活泼的言行举止,而被逗得开怀大笑,心情大悦。
就这样,楚夫人的身体真的不药而愈了。
光阴荏苒,一周就是两年。
此刻云河山庄厨房前的小院子里,一只药炉正冒出袅袅白烟,在夕阳余晖里盘旋成 飞龙的形状,飘散出苦中带甘的浓浓气味。
但见一名女孩蹲在药炉前煽着火,眼睛却不时的瞟向水井前忙着汲水的中年男人身 上。
“嘿咻!嘿咻!”看着男人用力的动作,她有趣的配着音效。
“樵叔,加油啊!”
“芷馡小姐,你就别笑我了!”有时候樵叔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年幼的小丫头 。
整座山庄的佣仆,不分男女,没吃过她古灵精怪捉弄的亏的,恐怕找不到一人。
但她是那么单纯,即便是恶作剧也是那么天真无邪,不因她是庄主夫妇捧在手心呵 护的宝贝而有所顾忌,他们会只怒不言,实在是因为她是大家心目中的小活宝,没人舍 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看着他手部使劲的动作,蓦地,一个念头跃上芷馡的脑海,“樵叔,我教你怎么汲 水,好不好?”
她的手指贴着下唇,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要教我……汲水?”樵叔怔住了,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冷汗直流。
她要教他汲水?
不会吧?
“对啦,你没听错,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你可以不用费那么大的力,就可以把 水桶轻松装满水,从水井里吊出来哦!”
“真的吗?”他起了满身不安的鸡皮疙瘩。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芷馡人小鬼大的跳起身子,学着镖局里的男人, 大剌剌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在她看来,拍肩可说是她所见识过最潇洒的动作之一。
“呃……是没有……”其实樵叔心里真正的回答是:无时无刻。
他已经上过她不下一次的当了,每次他都警告自己得提防着她,千万不可再中她的 计,偏偏就是敌不过她隐藏在灿烂笑脸下的耍弄诡计。
防得愈多,最后只是更彰显出自己的愚昧。
“那就对了!”她一脸的满意。
“芷馡小姐想出什么主意了?”憔叔问的是胆颤又心惊。
“就是啊,你何不将绳索绑在树干上绕圈,借力使力,然后你就抓着剩余的绳索用 力,水自然就舀起来了!”说得比做得容易,芷馡说得可得意了。
“真的吗?”樵叔听得一愣一愣的,“听起来似乎满可行……”支着下颚,他认真 思考着。
回廊转弯处的男子看到他赞同的表情,差点没把头磕上墙壁,死了算了!
两年不见,怎么樵叔变笨了?蠢病也会传染吗?
“我们就来试试看,如何?”芷馡跃跃欲试的扯着绳索撒娇。
“也好,反正老爷还不急着洗澡。”庄主交代过,她想做任何事,都不能阻挡,她 愈好动,夫人的怪病就愈不可能复发。
“那么你就照着我的话去做,我边煽火边帮你打气加油。”她重新窝回药炉炉里煎 煮的药是要给昨日突染风寒的厨娘喝的,因为她常常做甜甜的点心给她吃,所以她自告 奋勇要照顾她微恙的病体。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樵叔十分认真地将绳索缠绕在树干上,站在转角的男人频频 的摇头叹气。
费了好大的劲,一会儿后,樵叔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水桶却不动声响, 丝毫没有往上移动的迹象。
“樵叔,你要用力啊!”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原先兴冲冲的芷馡,热情当下被浇熄 了。
“我已经很用力了!”他都快虚脱了,还不够用力吗?
“那就再多用一点力!”芷馡站了起来,双手用力的握拳,以为这样就能助他一臂 之力。
“芷馡小姐,我快不行了!”樵叔用力喘息,表情很是挫败泄气。
“怎么会这样?应该可以的……”她就不信邪,忙不迭她丢下手边的工作,凑向水 井前,探头望一望无法见底、黑黝黝的深井。
“我再试试好了……”深吸口气,樵叔使出毕生之力,用力一拉,水桶终于弹了出 来,却也泼了芷馡一身水。
“哎呀!”芷馡叫了一声,却掩不住成功的兴奋之情。
“芷馡小姐,你没事吧?”樵叔察觉自己铸下了怎样的大错,连忙冲至她面前,急 得像颗陀螺般打转,直想找一块干净的布给她擦拭。
“我没事!樵叔,我们成功了耶!”芷馡顾不得一身的湿意,又叫又跳的。
“成功了?”樵叔喃喃重覆着这三个字。
“怎么了,你不觉得我的方法比较省力吗?”
“我……”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有没有嘛?若是没有你大可老实说出来,我可以再改进的!我绝不会生气,也不 会去告状!”她保证道。
樵叔深深她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衡量小孩子的保证是否可信,“芷馡小姐,其实我 刚才耗了比平日还多上三倍的力气,才将水桶拉起来。”
这就叫咎由自取,搞得一身狼狈也只能怨自己,谁要他采纳了一个小女孩的建议, 还傻傻的一个指示一个步骤的跟着施行……芷馡的期待明显受到了打击,一张小脸瞬间 垮了下来,“怎么会这样……”这次唤她喃喃自语了。“或者你先去忙别的吧,我再研 究看看,等我改进这个方法后,再去找你来试试看。”
闻言,樵叔整副身躯都僵直了。
还要试?不要吧?
“芷馡小姐,还是别费脑筋了,少爷回来会想办法改进的,庄里很多东西都是他发 明制作的。”他开始进行说服的工夫,想办法要她打退堂鼓。
想了想,将希望放在少爷身上,成功机率远比较大些。
他实在很怕当她的实验品,一身骨头迟早教她的兴致勃勃给拆散了!
“不行!”芷馡不喜欢被瞧不起的感觉,“这次他一定想不出来,所以由我来!”
在山庄里,她一直是大家崇拜的对象,可是每每只要和那个未曾谋面的相公一比, 她就硬生生的矮了一截,教她好不服气。
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憔叔,我要的水你弄好了没?”厨子跑出来吆喝。
“噢,好了!”
“樵叔,你快将水送去厨房吧,我会在今天晚膳之前,想出改进的新法子!”
芷馡自信饱满的说,“我发誓一定让你往后取水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好……”除了这个字,樵叔不知还能如何回答。 (由yanqing888制作)
『3』第二章
“你吓坏憔叔了。”
“赫?”
手执浦扇专心致意地煽着火的芷馡,教这道突窜而来的声响吓了好大一跳,重心险 些不稳地往面前的药炉扑去。
有些气恼的回首嘟囔:“你知下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原以为吓唬她的是山庄内那些平日至她欺负、随时在找机会报仇的男仆的其中之一 ,不料转身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男性脸庞。
“你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骨碌碌的眼睛以自认为不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