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身子她顶了三年多,一直都还没有适应,但是,今日,当温热的鲜血从腿心流出的那一刻,她真切地感觉到了那割肉般钻心的疼痛。
孩子,终究是没了怃。
抬手,她缓缓摸上自己光洁的小腹。
在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生命,一个她和他的孩子。
是的,今夜那个男人和杨痕的谈话,她都听到了珂。
很奇怪,曾经无数次希翼,连做梦都在想,如果孩子是他的,如果孩子是他的,该多好。
可是,今夜在得知真是他的那一刻,她却无半分欣喜。
或许造化弄人,真相永远比行动要晚来一步。
那个还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间的小生命,终究是被她和他这一对父母亲手给扼杀了。
这是怎样的父母?
小腹依旧火烧火燎的痛,她就好似没有知觉,心中反而希望疼痛能够来得更猛烈些。
或许只有那样,只有撕心裂肺,她才能真切地相信,那里真的曾经有过一个小生命。
微微苦笑,她抖开干净的衣衫,缓缓套在身上。
骤然,一声隐隐的咳嗽声划破静谧,传进耳际。
“谁?”
她一惊,慌忙双手抄起衣襟。
一阵衣袂的簌簌声响起,一个身影翩然落在她的面前,铁面白衣,长身玉立。
司空畏!
其实在她喊出是谁的那一刻,她已经知道了是他,整天神龙不见首、如同一个暗夜里出没的幽灵,不是他,还能有谁?
“坊主怎么来了?”千城蹙了蹙眉,看着他干爽的衣衫,却湿透的墨发,微微疑惑。
衣服是干的,头发却是湿的。
他到底是淋雨了还是没淋雨?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此时的她也没有心情去好奇这些事。
司空畏又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才嘶声问道:“孩子。。。。。。没了?!”
千城一怔,抬眼轻睨着他,虽然戴着冰冷的面具,却依旧能感觉到他凝重的表情。
他沉重什么?
弯了弯唇,她自嘲一笑,“坊主的消息真真是灵通,如果今夜苏墨沉不说孩子是他的,如今看坊主这个样子,千城还会以为孩子是坊主的。”
男人身子几不可查地一僵,半响未语。
“坊主找我有事吗?”
千城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将自己的身子靠在床头上,虚弱地喘息。
任凭她再怎样故作坚强,身子却永远也无法骗人的,她真的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男人眸光微闪,走到她的面前,沉声开口,“你恨他吗?”
恨?
千城怔了怔,恨吗?她也问自己。
其实是恨的,很恨,可是,如今,她却连恨都不得。
因为最初的最初,是他替自己解了合欢散的毒不是吗?
他不能承认孩子是因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吗?
他在书房编织那样的谎言也只是为了保护她不是吗?
她就是这样反复安慰自己的。
“我恨我自己!”千城抬眼看向立在床边的男人,幽幽开口。
男人眸色一痛,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
她不恨他吗?
竟然连恨都没有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望着桌案上跳动的烛火,男人的声线绷得笔直。
怎么办?
千城脑袋微微后仰,也靠在床头上,说实在的,她心里很乱,她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许久,才听到她的声音,“如果我想离开,坊主会成全吗?”
男人身子一震,离开?
“不行!”他想都没想,就转过身,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
看着他急迫的样子,千城轻轻一笑,“就知道坊主不会同意。不过,如果千城当真决定离开,即使坊主不同意又能如何?”
什么意思?
司空畏心中一惊。
她什么意思?
是说死也要离开,是么?
的确,曾经,他可以以月盈霜来威胁她,可是,如果现在,她已将生死放在一边,他又能奈她何?
不行!
她怎么可以?
她敢!
袍袖中大手狠握,他冷笑,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如果,你想死,你想云蔻死,你想更多的人成为柳姨,那你大可以试试!”
“你威胁我?!”千城愕然抬眸。
“不!”司空畏冷嗤,“我只是在提醒你!”
“你以为我怕?”千城亦是以讥诮的冷笑还之。
“你可以不怕!只要你同样不怕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我是我,她们是她们,凭什么我的事要让她们来受?”
“凭什么?”男人低低一笑,“就凭一直以来我身边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为我所用的人,一种便是死人!”
“你!卑鄙!”千城气结,喘息更甚,牵扯到腹部的肌肉,顿时痛得她大汗一冒。
男人眸光微闪,强行按捺住上前的冲动,薄薄的唇边反而缓缓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多谢夸奖!”
千城彻底崩溃。
随手抄起身边的一个玉枕朝他砸了过去。
“滚!”
她吼,玉枕脱手而出,她别过脸,不再看男人一眼。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玉枕直直砸向男人的脸,男人没有躲!
面具砸落在地。
如果,此时、此刻,千城能回过脸,她就会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但是,没有!
多年以后,她每每想起今夜,心中都懊悔不已,如果,如果她在那一刻回了头,是不是就少了后面的很多纠复?
男人弯腰将面具拾起,缓缓戴在脸上,等千城再次回过头让他滚的时候,他已经戴好了面具,只是面具的一边早已被玉枕砸凹陷的下去,昏黄的烛火打过来,光影婆娑,千城只想到一个词。
狰狞!
如同此时,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狰狞!
出乎意料的,这次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真的默然转过身,准备离去。
“司空畏……”
男人脚步一顿。
“我不知道你为何非要让我留在苏墨沉身边?其实,这些时间以来,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帮不了你!”
“自始至终,他从未让我走进过他的世界,我又如何知晓他的秘密?”
“无论我怎样努力,无论我怎样死心塌地,他终究是不信我,我又怎样给你打探消息?这次的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他能多信任我一点;如果,他能早一点告诉我这一切,我想,我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冲动,更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
“他终究是不信我!终究是不信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似乎在跟他说,又似乎只是在跟自己说。
黑眸中掠过沉痛,男人拧眉,紧紧抿了唇,开门,离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几时竟沦落至此?为了让她活,他用了一个男人。
为了让她留,他又用了另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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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又要晚些哈,亲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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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你弄疼我了
云轩阁
一片漆黑
窗外风雨声飘摇,里面男人辗转反侧,不时传来床板吱呀的声音和一两声咳嗽。
从小习武,他的体质一直很强,记事起,生病的回数也是屈指可数。
今夜,不过淋了一场雨而已,竟然有些咳嗽和发热怃。
人,果然不能轻易动情绪。
母妃曾说,情绪波动,则智损,看来,情绪波动,还体伤。
黑暗中,有人无声地推门而入,他内功深厚,自然尽收耳底,既不知来人何意,他便不打草惊蛇,微微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假寐珂。
他感觉到来人来到床前,却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虽然黑,虽然他闭着眼睛,他还是能够感觉到来人炙热的目光。
眉心微热,他猛地抬手,就准确无误地抓住来人刚刚触上他眉心的手指,纤指尖尖,是个女人!
他睁开眼睛,陡然坐起,女人的另一只手臂便水蛇一般缠上他的颈脖,身子就势一歪,歪倒在他的怀里。
“沉,你弄疼我了!”
他一震,自是了然来人是谁,大手一个辗转,便将她的小手裹在掌心,“雨那么大,你怎么来了?”
语带轻怪,听得来人心中一暖,娇嗔道:“还不是担心你!”
“我?”男人轻笑,黑暗中一双眸子晶亮晶亮,“我不是好好的?”
来人小嘴微微一撅,轻轻埋首在男人的胸口,幽幽说道:“今天的事我听说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所以想过来陪着你!”
男人胸口震荡,长臂收紧,下颚轻轻抵上女子的发顶,“雨下得那么大……”
“我风雨无阻!”女子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微笑地凝着他的脸,潋滟水眸中波光粼粼。
“哎,”低低地一声叹息,他伸手,又将她按进怀里,“放心,我没事!”
怀中女子轻“嗯”,末了,又想起什么,软语道:“沉,你也不要怪老夫人,她也是一心一意为你好的!”
“嗯!”手臂环在女子纤细的腰肢上,男人一双眸子深邃如潭水。
“对了,马上是老狐狸的寿辰了。”
“嗯!”
“听说,他会在寿辰那日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你说,会不会……是立太子之事?”
太子?老三么?
男人沉默,黑如濯石的眸子缓缓眯起,晦暗莫测。
“沉……”怀中女子不安分,小手滑进他的衣襟,触摸上他结实的胸膛,骤然手一颤,大惊,“你怎么那么烫?”
男人淡淡道:“没什么,许是染了点风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唇上一凉,女子樱红的唇瓣已经贴上了他的,轻轻辗转,灵巧的小舌更是试探性地撩拨,想撬开他的唇齿。
他伸手捧起她的小脸,轻轻扳离,“别闹!病气会传染给你!”
“我不在乎……”女子有些受伤地看着他,嗔怪,“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想!”男人微笑,“但是,我更想你的身体好好的。”
边说,边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了一吻。
女子心绪大动,弯了唇角,复又钻进男人的怀里,“好!今夜,我便只是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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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是快一月过去。
千城的身子也基本上都好了,性子却出落得越发安静了,每日种种花、弄弄草,倒也悠闲自在。
中间,云蔻来看过她一次,小七来看过她一次,老九和十四也来看过她一次,西陵雪作为王府女主人,来过两三次。
而苏墨沉每日都会来清华苑,有时甚至还会留下来和她一起用膳,只是关于孩子的事,两人就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谁也不再多提一言。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他知道,她也知道,两人的某些芥蒂在看不见的地方滋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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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沉走进清华苑的时候,千城正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面乘着凉。
时值夏日,女子只着一件单薄的云锦裙,略深的紫色,愈发衬得肌肤胜雪、剔透晶莹。
苏墨沉眼波微动,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她也喜欢紫色。
似乎女子并未觉察到有人进来,手拿团扇轻轻摇着风,小脸微抬,望着头顶的棚架,一动不动。
院子里很静,只是偶尔有一两声蝉鸣。
苏墨沉走过去,自后面轻轻拥住她,“在想什么?”
千城一怔,垂眸看向环在自己腰间的臂膀,微微蹙眉,这个姿势……曾经她很渴望,也很贪恋,可是似乎并不适合他们。
不过,她也没有挣脱,只是手拿团扇轻轻一指,“在看那两只鸟。”
苏墨沉微怔,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棚架上面有个鸟巢,鸟巢中两只鸟儿正交颈并头,靡靡厮磨。
千城刚指完,就后悔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他们两人此刻的姿势……。
身后男人低低一笑,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哦,一只雄鸟,一只雌鸟。”
他许是就那么一说,可她却听出了暧昧的味道,心中一阵烦躁,她蹙眉,从凳子上起身,他只得松开了手臂。
“四爷若没有什么吩咐,千城回屋中休息了。”
女子轻弯着唇角,对他微微一鞠,谦逊有礼,却又淡漠疏离。
苏墨沉沉眸,凝着她,未响。
见他不说话,女子等了等,便转身往屋里走。
“千城!”
女子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今日是父皇寿辰,黄昏时分,我们一起去宫里参加寿宴。”
千城微微拧了眉,又是宫里,那地方对她来说,就是龙潭虎穴,似乎每一次去,就没有一次消停。
“知道了!”她回头淡淡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院中,苏墨沉久久伫立。
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样的她让他很不习惯,曾经的她永远一副不知所谓往前冲的模样,那时,他很反感,如今,竟莫名有些怀念。
头顶,传来“啾啾啾”的声音,他抬头,鸟巢中两只小鸟嬉戏得正欢。
小鸟?
他骤然眸光一敛,转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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