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云蔻此时的心情,那被狂喜填满的心情。
她怔怔地看着苏墨沉,眼角有些湿,“沉,你在担心我是不是?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骤然身子一轻,一阵天旋地转,苏墨沉卷起她腾空而起,紧接着,一声惊天巨响,尘沙漫天,碎石翻飞……
烟尘散去,苏墨沉带着她翩然落下。
方才两人站立的地方早已一片狼藉。
苏墨沉的脸色愈发难看,却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云蔻看着横陈的碎石树木、有些震惊,这什么武器,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这时,黑煞右使捂着胸口,脚步踉跄,急急而来,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逶迤了一地,“门主,我们……我们被人围攻了……”
苏墨沉眉心微拢,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人,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可刚送出去不久,就有很多人冲进了总舵,会不会是……。”
右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教苏墨沉沉声打断,“我去前面看看,你先带她离开。”
他指了指云蔻。
“不,我不走!”云蔻口气坚定。
苏墨沉骤然伸手点向她的肩窝,云蔻一震,还没来得及避开,就再也无法动弹。
他竟然点了她的穴。
“沉……”她蹙着秀眉,无奈心中忧急,却也不能动得分毫,只能睁着眸子看着苏墨沉。
“快带她离开!”
苏墨沉沉声说完,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片刻,就不见了人影。
炮声肆虐,房屋顷刻之间就只剩下残垣断壁。
一束束火把似要将这一方天空都要点燃了。
远处的小山丘上,似有什么人在指挥着,裹着火焰的剑雨呼啸而来。
那是一场屠杀,入眼全是血,只看得见一片鲜艳。
没有人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当时血光染红了大半个天空,惨叫声几里外都能听得见。
还听说,有一个戴着铁面的男子,就像来自地狱的修罗,手持银剑,在炮火连天中,成疯成魔,杀红了眼睛。
这些都是江湖传闻,到底是怎样不得而知。
不过,翌日,有人发现,绿洲原本有座山谷的,一夜之间夷为平地,更为让人震惊的是,地上到处都是血,血流成河。
只是不见一具尸体,显然被人处理过。
从现场的残骸废墟来看,这座山谷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黑煞门总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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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身下轻晃。
意识有些混沌,反应了好半天,她才知道自己是在马车上。
“醒了?”
她吃了一惊,转眸,就看到苏墨风俊美如俦的脸,他笑着,如四月的春风,五月的晨曦。
千城愣了愣,她记得她从黑煞门总舵出来,苏墨风就一直等在外面。
说来也奇怪,她进去的时候,觉得那十八弯、九连环的自己肯定不识路,没想到竟也让她给出来了。
当时,她仅凭一口气撑着,一见到焦急徘徊在外面的苏墨风,终是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她蹙眉,撑着身子坐起,头,有一些疼。
苏墨风拉起披风盖在她身上,“回宫,将温碱水给父皇送去!”
温碱水?
千城一震,愕然抬眸。
她记得苏墨沉给她的一水袋温碱水她放在厢房里面,走的时候并没有带出来。
“你哪里来的温碱水?”
苏墨风一愣,“跟着你后面出来的那个男人给的啊!”
跟着她后面?
“什么男人 ?'…'”是苏墨沉吗?
“不认识!反正是黑煞门的人。”
“哦,”千城有些怔忡,苏墨沉派人跟着她?为什么?是不放心她吗?担心她吗?
“怎么了?”见她面容惨淡、目光飘渺,苏墨风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实,他更好奇地是,那个黑煞门门主到底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让她出来就直接晕了过去,而且,现在又像被抽去了灵魂、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千城未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苏墨风又连续喊了两声,“千城。。。。。。”她才恍恍惚惚回神,看了看他,勉力一笑,“没什么。”
绝不能让这个男人知道苏墨沉就是黑煞门门主的事情。
“对了,等会儿过大漠的时候,我们就不能乘马车了吧?”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绕开。
苏墨风轻轻一笑,“我们已经过了大漠。”
“过了大漠?”千城震惊,难以置信,抬手撩开马车的窗幔,果然,外面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分明是繁华闹市。
微拢了秀眉,她问,“我睡了多久?”
“三日!”苏墨风云淡风轻答道,随手在身后的拿了水袋,拧开盖子递给她,“喝点水,等会儿找个饭馆吃点东西,你三日未进食了。”
三日?
又没病又没痛的,就受了一些刺激就睡了三日?
自己几时变得这般娇气?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因为苏墨风又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回到京师,我是直接送你回将军府,还是送你回四王府?”
将军府?四王府?
她想了想,微微苦笑。
她发现,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四王府她是断然不会回去了,可是将军府,她也不想回,她已经连累将军府太多了,再说,她有种感觉,苏墨沉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的,绝对不会。
所以,她想走,走得远远的。
“可以哪个府都不回吗?”她怔怔抬眸,幽幽问道。
苏墨风一怔,疑惑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和苏墨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她也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但是,她是谁,她是他的千城,她的苦、她的痛,他又何尝看不出。
即使她不说,他不问,他也都知道。
一时心中大痛,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唇贴着她的耳边,喃喃道:“千城,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我带你去看烟雨江南,我带你去看银雪天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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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都是他逼的
皇宫,幽梅宫
梅萍坐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一瓣雪花透窗而入,打在她的脸上,带着骤凉,她才惊觉过来,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早了点。
她起身,婢女香草连忙上前搀扶。
“本宫想去外面走走!洙”
“可是,娘娘,外面下雪了……”
梅萍微微一笑,“就是因为下雪了,所以才想出去。”
香草不懂,可是主子的心思又岂是她们这些下人能轻易揣测的,于是连忙取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又取了手炉给她,方才轻搀着她往外走肠。
雪,显然下了一会儿了,虽然地上没有积雪,但是一些树木花枝上,已裹了一层淡淡的白,她缓缓走在院中,看着这一院景致,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与那个男人,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初见时的情景。
也是这样的冬日,也是这样的白雪纷飞。
江南的小镇,薄雪皑皑,她撑着黄纸伞,走在乡间的青石桥上,青石被薄冰薄雪覆盖。
青石桥的上面一抹白衣翩跹的身影迎风而立,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转身,脚下一滑,而她正好看到,想也没想,就上前伸手一扶。
结果非但没有将人扶住,自己反而滑倒,纸伞坠入河中,倒是男人伸手一捞,将她捞入怀里,在桥上一个旋转,稳稳落下。
就这样,他们相遇了,似乎冥冥之中注定,又似乎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他说,“是姑娘救了我,还是我救了姑娘?”
她又惊又惧又羞又慌,却独独忘了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龙章凤姿、惊才绝世的脸。
一眼万年。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她不知道他是微服到江南寻药医眼的皇上,看他锦衣华袍、气度非凡,只当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虽然男人眼睛看不到,但是却仍旧感觉出来她在看他,唇角一弯道:“好看吗?”
她这才惊觉过来,连忙伸手一推,从他怀里挣开,红着脸转身便逃,甚至狼狈地连谢谢都没有道。
想到这里,她竟是忍不住莞尔,当初少女的情怀是那样的美丽。
现在想想,所幸他的眼睛看不到,不然,他一定会笑她的糗态。
回到家中,她的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她和他只是擦肩而过的两人,她摔倒了,而他正巧扶了一下她而已。
谁知当天,她家的农舍就来了好几个不速之客,包括他,那个让她瞧上一眼便脸红心跳的男人。
那时,她才知道他是当朝天子。
她的农舍又乱又脏,他也不嫌弃,就住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在那个冬夜,寒冷的冬夜,他钻进了她的被褥,她又急又羞,半推半就,却也忘了拒绝。
只记得那夜很凉,他的身子滚烫,在那个破旧得几乎连风雨都遮不住的寒舍里,他温柔又疯狂地要她,在她耳边说着最动听的情话,他说,让她等他,他要娶她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终究,她是没有等来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有些黯然,眼角有温热滑出,跌落在地上的薄雪中,消融不见。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背上一热,有人自背后裹她入怀,她身子一僵,没有说话。
来人又扶着她的臂膀将她的身子轻轻扳了过去,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微微一怔,“怎么了?”
边说,边抬手,温热的指腹缓缓拭去她脸上的潮湿,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梅萍心中大痛,她好想问当年的事情。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二十多年的旧事了,不提也罢,个中牵涉了太多的人和事,提起来,只会枉添纠复。
她勉力一笑,幽幽道,“臣妾有些想家了。”
想家?
文帝微微一愣,当时选秀女之时,不是听说她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亲人吗?
除了第一眼见到她,心头的那一份悸动,这也是他将她选上的原因之一,毕竟,后宫里面除了要一些牵制朝堂势力的女人,也需要一些无任何身世背景的女人。
“萍儿的家乡也在江南?”
梅萍心中一涩,自是知道那个也字是什么意思,因为良妃的家乡在江南。
她微微苦笑,点头,“是啊,江南!”
文帝弯唇,将她复又揽进怀中,“好,朕将手头上的事处理一下,就带你去江南走走。”
梅萍一震,自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难以相信,“真的吗?”
“当然!”
**********
四王府,云轩阁
苏墨沉一袭黑袍裹身,盘腿坐在矮榻上,双手摊开置于自己的腿间,微微阖着眸子,面色苍白、薄唇紧抿、似是在调息。
杨痕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眉心微蹙,“爷……”
苏墨沉缓缓抬起眸子,淡看了他一眼,又眼梢微掠,扫过他手中的酒坛,“放下吧,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杨痕眉心蹙得更紧了,“要不,还是找个大夫过来吧!”
苏墨沉未响,又是睇了他一眼,他便连忙噤了声,抿了抿唇,退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的伤,因为今天早晨,他很平静地回来,就像平日里回来一样,没有一丝异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穿了一件很大很黑的披风而已,很不合身。
如果他不踏进云轩阁,或许他也不知道他伤成怎样?
他记得推开门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躺在云轩阁的地上,一动不动,他唤他,他没有反应,他轻轻揭开他的黑色披风,才发现披风里面,这个男人血污了全身,已分辨不出原本内袍的颜色,身上大大小小,有多处洞眼,正在不断往外淌着血水。
他吓坏了。
他甚至以为他要死了,正准备出门寻大夫,却被男人擒住了手臂,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一般:“不要声张,给我准备一些酒就可以。”
守在门口,杨痕心中又急又忧,他不知道他为何会伤成这样。
虽然看不到屋里的情景,可是,一门之隔,他却是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动静。
男人的喘息声、闷哼声、低低的嚎叫声声声落入他的耳中,也声声让他心惊肉跳。
他知道,男人在承受着什么,几次,他都想冲进去看看,愣是忍住了,他第一次心疼这个男人心疼到泪水流出来。
等他再次进去的时候,男人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地上都是血,一屋的酒气,男人盘腿坐在那里继续打坐,面色沉静,就好像刚才的惨痛声只是他杨痕的梦一场,跟这个男人无关。
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敢问,他只是默然地收拾着屋里的东西。
男人却骤然开口了,“杨痕,你知道吗?黑煞门总舵没了,总舵的几千人也没了……”
杨痕一震,手中正收拾的空酒坛就掉在地上,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碎片四溅。
怎么会这样?
那可是这个男人多年的心血,怎么会?
“是谁?”他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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