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灰灰迈步向毒物堆中走去。
流玥一把拉住她:“小心!”
朱灰灰摇摇手:“别怕别怕,跟在我身后,它们不咬你。”
《江湖天很晴》 第三部分 《江湖天很晴》 十六(1)
“什么?”
流玥刚要让她说清楚,便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随着朱灰灰步子往前,那群毒物竟然蠕动着向后退开。
它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个个惧怕至极,毒阵中涌起强烈的波动,前边的蜈蚣脚多跑得快,急着往后退,后面的蝎子来不及转身便被压在下面,然后又有别的压上来,层层叠叠地撂在一起,蝎子急了眼,尾钩乱蛰,蛇和蟾蜍无一幸免,疼痛之下,也厮斗在一起。数万只毒物你咬我一口,我蛰你一下,厮杀着滚成了一团。这个时候,长翅膀的显出优越性来了,虎头蜂们在天空中发一声喊,黑云一样,瞬间逃得干干净净……
朱灰灰惋惜地看着这一场混乱:“要是花花在,它可有口福了……”
流玥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从小就是这样,越是有毒的东西,见到我逃得越快!”朱灰灰很得意地道,“我娘说我长得好看,天上的百毒娘娘看着喜欢,就不让它们咬我。”
才怪!流玥心道:什么百毒娘娘喜欢,一听就是骗小孩子的话。不过,先前看到这些毒虫围困在三丈之外,还以为是因为那魔头控制着,现在看来,却是因为身边有这个孩子。枫雪色让自己留下来保护她,只怕也不知道她还有这个本领吧?
在毒阵中行走,脚过是花纹斑斓密密层层的毒虫,连武功高绝、见多识广的流玥都觉得头皮发麻,朱灰灰却浑若无事。流玥不由佩服她心理强大,忽然想到,这孩子是不是吃多了“油酥美味”的炸百脚蜈蚣、炸多毛蜘蛛,所以才锻炼出来的?想到这里,他立刻离得她远了一些。
又走了很长的距离,脚下毒物渐渐稀少后至绝迹,朱灰灰向四周看看,问道:“流玥兄,大侠在哪个方向?”
流玥凝神倾听了片刻,笑着道:“闭上眼睛。”
“啊?”朱灰灰一向是不听人家话的,别人要她闭眼,她偏偏更要张得大大的!
流玥伸出手轻轻将她的眼睛阖上,然后搂住她的腰,笑道:“不许睁眼,不许叫!”
朱灰灰刚要问为什么,便觉得身体突然腾空飞起,瞬间拔高,感觉在某处顿了一下,然后又飞了起来,在空中掠行数丈,再在某处一顿,继续飞起……
朱灰灰没有像流玥想像的那样,会惊声尖叫。
她一来根本不懂,世间女人被男人抱了,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照例是要挣扎几下、尖叫几声,表示自己很纯洁很清白的;二来,对这种事情她也很有经验,不过又是被人家用轻功带着跑而已,只不过之前枫雪色是用拎的,而这位流玥兄是用抱的……
嘿嘿,这位流玥兄就是不如大爷有经验哪!对她这样的人,怎么能给咱机会!朱灰灰人在空中,心起“恶念”,一双魔爪假装没地方放,悄悄伸向人家的胸膛——最近她净吃亏了,好容易有便宜送上门来,不占白不占……
耳朵突然一痒,流玥向她的耳窝哈了一口气,然后传来他轻笑的声音:“小丫头,你如果乱动,我们会掉下去的哦!而且——你会是垫在下面的那个。”
朱灰灰倏地把手缩回来:“我没动!”流玥兄好阴险,明摆着威胁她,就算掉下去,摔得最惨的那个也是她自己,他反正摔不着,因为下面有她这个皮糙肉厚的人肉垫子嘛!
在流玥愉快的笑声中,朱灰灰感觉到自己在空中不住地飞行,也不知飞了多远,身体终于落在实地,察觉流玥围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紧了一紧,然后便被放开了。
她立刻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荒无人迹的山谷。谷中野生着古拙的梅和修直的竹,中间树木稍稀疏些,草叶青翠,野花杂陈,十分清幽。
梅树下,枫雪色白衣如雪,安静地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按剑在膝,俊美容颜冷然如冰。
山谷中明明没有风,但不知怎的,他却衣袂飞扬,发出猎猎的声音,束发的带子也飘动着,发丝有些微的凌乱。
空地另一端的草地上,站着一名长发的女子。
她一身紫色的罗衣,身形苗条,容貌美丽,肤色苍白,黑眸幽深,樱唇如血,眼神狠虐刻毒,看上去竟如鬼魅一般。
这个女子便是大爷的敌人?
朱灰灰很是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放腿便要向枫雪色奔过去。
她一向怕死,看到危险能逃多远逃多远,只是对方一个俏生生的女子,说什么也不会是大爷的对手。所以她觉得往大爷身后一站,非但不会有性命之忧,还能为大爷壮壮气势,讨他的好——一举三得嘛!
流玥伸手按在她的肩上,郑重地摇了摇头。
朱灰灰压低了声音:“为什么?难道就让他们两根筷子打架?”她的意思是,好歹这次咱们人多,难道就让大爷和那女的单打独斗,不带群殴的?
这么没头没脑的问话,流玥却居然听懂了,展颜一笑,只道:“你且稍安勿躁。”
《江湖天很晴》 第三部分 《江湖天很晴》 十六(2)
梅林幽雅,山溪清澈,坐在石上闲谈的枫雪色和流玥,却几乎同时察觉情况不对。
天地间,忽然涌起青雾。
雾由薄而浓,转瞬间便弥漫了整个空间。
午时的太阳,竟似乎穿不透这浓浓的雾,只有一种隐约的灰白色调,不刺目不耀眼,浓雾渐渐呈现出七色幻彩。
不是雾!这等晴天日头之下,怎可能会平地起雾?
雾中传来异声,窸窸窣窣,细细碎碎,仿佛无数只脚,正在向这里爬过来,爬过来。多听得一阵,竟然觉得连身上都麻痒起来。
那一白一黄两匹神骏至极的龙驹忽然人立而起,“唏律律”仰天长嘶。
流玥脸色微变,轻啸一声,他那匹宝马黄龙玉狮骢,放蹄向远处奔去。
枫雪色目如闪电,徐徐起身,轻轻一击掌,他的飞电风雪驹也跟在黄马后面,奔远了。
雾越来越浓,越来越重,随雾而来的,是一种极腥秽的味道,仿佛有无数只毒口,正呵吐着腐尸般的气息。
“是瘴气!”流玥神色凝重,“奇怪!”
枫雪色正要答话,浓雾深处,忽然响起奇怪的声音。
“枫~雪~色~~~”
似是从幽冥深处传来的声音,尖锐的、凄厉的、飘渺的,仿佛地狱中无数的怨魂厉鬼,正在争先恐后地涌将出来,扑在新鲜的血肉上,撕咬着肉块、咕嘟咕嘟地饮血、尖利的牙齿磨着白森森的骨头……
枫雪色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皮肤的毛孔渗透,又顺着骨缝里钻进去,仿佛千万根小针,随着血液以极快的速度侵向心脏,一向神坚气定的他,也不禁有些意志飘摇起来。
那鬼哭一样的声音倏然剧烈起来,“啾啾”之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凭空起了濛濛寒气,也分不出是光幕还是雾幕,一瞬间,天地仿佛都被吞噬了,触目所及,皆是浓浓的、暗暗的、灰白的,如回到玄黄未分之时那混沌的一团……
枫雪色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秀眉略扬了扬,轻轻地拔出了剑。
混沌之中,悄无声息地绽开一抹雪也似的亮色,将这幕布破开了一道裂缝。
“照顾朱灰灰!”
声音已经在数丈开外。
流玥本待向前探视情况,听到这句嘱托,脚步倏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看草地上的朱灰灰,暗暗叹了口气,缓步走到她的身边。
此时,朱灰灰仍在晒着太阳打瞌睡,白嫩红润的脸蛋,长长翘翘的睫毛,嘴角微微向上弯着,似乎梦里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在忍不住地笑。
流玥伏下身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轻拉开了她的衣袖,露出雪藕似的手臂。
如火焰焚身般的鸟儿,悲壮的眼神,惨烈的歌声……
没错!就是这个图案!连那只鸟儿胸口流出的血滴形状,都和印象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一颗心百转千回,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胳膊,在那艳丽的图案上轻轻摩挲着。
望着那张在瞌睡中显得分外安静的小脸,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小巧的鼻子,抚过她粉嘟嘟的脸颊,抚过她粉色的唇……
然后在那双毛茸茸的眼睛抖动欲睁的同时,按住了她的嘴巴……
枫雪色身形略闪,人已经侵入那浓浓的雾中,越走雾越深。
雾是滞重的,仿佛不是浮在空中,而是随时都会坠到地上去。
他的视线几乎全部被浓雾阻住了,已经看不见路,用剑小心翼翼地拨开树的枝杈,感觉着脚下的草地,谨慎地向前移动。
身体行动间,浓雾发出嗤嗤的涌动声,无论是眼观的、耳闻的还是鼻嗅的,都非常让人不舒服,周围一切都显得神秘莫测。
《江湖天很晴》 第三部分 《江湖天很晴》 十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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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的声音,惊恐的哭叫,不清晰的口齿,令枫雪色脸色微变。
这声音……是个很小的孩子……
明知道,江湖之上波云诡谲、陷阱极多;明知道,出现在这神秘恐怖的环境中的孩子,必是故意设计,但,枫雪色仍然向着那哭声扑了过去。
不论是诡计,还是鬼怪,他都要弄个明白。
那孩子的哭声忽远忽近,枫雪色在奔行中,忽然停住脚步。
前方的浓雾忽然旋转起来,越转越疾,转成一个巨大的雾的漩涡,漩涡卷过,前方现出数丈方圆的一个空间,看不清这是哪里,只看到,竹林下,草地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孩童。
这是个普通的农家孩子,看上去也就两三岁,肥肥胖胖,头发剃成普通的三块瓦,颈上戴着长命锁,穿着一个绣着葫芦的大红肚兜,赤裸的小手臂和小腿上面,咬着数十只蓝蝎、碧蛇、黑毛蜘蛛和红头蜈蚣,孩子的小脸已经变成紫黑色,一边哭,一边喊妈妈,一边用小小的手拍着身上的毒物,想是痛得厉害,想要欲将毒虫们赶开去。只是他小小软软的手掌,还不及毒蛇的头大,指掌间被咬得稀烂,却只是肿胀着,连血都流不出。
枫雪色心中一疼,果然只是个很小的孩子!清朗的眸里,蓦然现出凌厉的杀机!
一直隐藏在暗中不出的敌人实在是非常了解他,知道他心性仁慈,即使知道这个孩子是陷阱,也会义无反顾。
枫雪色迈步向那个孩子走去。
浓雾忽合,有一股阴冷至极的劲风拂过,厚重的雾突然沸腾起来,像波涛一样汹涌。
枫雪色轻轻地拔剑,浓雾中剑气纵横。
一阵剧烈的兵器碰撞声之后,那股阴风突然退了下去。
枫雪色收剑,感觉到剑尖上有血滴下。
心里有点沉重。他虽然伤了对方,但是却仍摸不清对方来路。
浓雾变得稀薄了许多,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竟然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枫雪色微微喘息着,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被雾水打湿了。
那个孩子仍然躺在地上,只是已经好半天无声无息,只有手脚还不住地抽搐一下,显示仍然还有一口气在。而那些毒虫,仍然咬在他的小手小脚上不肯松嘴。
枫雪色五指轻挥,缕缕劲风之下,那些毒虫一个个从孩子的身上跌落死去。
他轻轻地抱起孩子。
这个孩子全身乌黑,肿得像泡涨了一样,身上有百十处毒虫的啮痕,伤口处却不见流血,只是淌着一种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一种极腥秽的味道,显示出那毒的剧烈。
枫雪色看着他身上的伤处,心中极难过——便是大人,中了这么烈的毒也早已挺不住了,何况这只是个小小的孩子。
“宝宝别怕,叔叔来救你!”他说给自己,也说给孩子听——尽管孩子已经根本听不见。
现在的情况,是要尽快地替孩子解毒。
要么是他用内力将毒逼出来,这需要很安静的环境,需要辅以许多草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要么是马上找到解药——解铃还需系铃人,施毒之人,也自有对症之药。对孩子来说,这无疑是最安全、最有效的。
所以,枫雪色选择后者。
他撕下白衣一角,将孩子包了起来,揽在怀里,冷冷喝道:“出来!”
无人应答,只是那雾又浓了起来。
怀中孩子小小的身体仍然在抽搐着,只是抽搐幅度已经很缓慢。枫雪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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