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澜,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俩,你何必再隐瞒。你还是一样爱用蕙香,从初见你那次,我就闻出来了。'他略略迟疑,步子停住。
'什么紫澜?我不明白太子在说什么!'我霍然大惊,这才记得绿芙上次送我的香囊,却是我以前一直喜欢用的香料。想不到他心细如尘,连这也注意到了。
'你是随艺阁的人逃出去的吧,'他目光一寒,眼里划过几丝残忍,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随时会人头落地。'
这个男人!居然以人命要挟。
我咬牙,将心惊压下,发出逐客令:'太子的话,是越来越难懂了。时候不早了,太子还是请回吧!'
他勃然大怒,握住我的手腕:'你就这般厌烦我?'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冷笑:'太子别忘了我的身份,也别忘了,这里不是锦绣皇朝,是凤羽国。'
'你还是不肯承认。'他冷哼,终究拂袖离去。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衡量利弊。然而,我却仓皇跌坐在椅子上,全身无力。只因他走时,留下一句话你还记得小莲吗?若想她活着,今日三更,到天心房中一聚。'
龙天行离去,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一个。我仓皇至极,脊梁直发冷。小莲,小莲。那个可爱而无辜的女孩子。龙天行,你果然够狠、够毒,竟然以她的性命来要挟我。
我知道,这次出使小莲也随行而来。不只小莲,还有仲博、无极都来了。只是我刻意躲避,才避免了同他们照面。然而,今夜,我犹豫再三,终究去了。我忍不下心让那一条鲜活而年轻的生命因我而去。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天心的房间里会面。等我进去时,他已经在了。床上的纱幔重重垂下,我隐约看到有个人影睡在里面,但看不清楚是谁。
龙天行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碗燕窝。那是我命人给天心送来的。烛光摇曳,映衬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脸俊美无比。他的笑是温和的。我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他说,带着几分得意,还有几分萧瑟:'你果然是紫澜。'
'是!小莲呢?'事实摆于眼前,我深知,我的出现便是承认了身份,至此,无须隐瞒。
'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目光在我的脸上徘徊,带着命令的口气。
'真正的夏紫澜,已不存在这世上。如今你有了如花美眷,雄图霸业刚刚展开,何必留恋那消逝了的痕迹。'我淡淡道。
'我只问一句,我同他一样贵为皇子,是未来的国君,为何你宁愿选他,不肯选我?!'他一怔,面色冰冷。龙天行不明白我和凤曾经历了什么,他直觉地以为,我是为了凤才使计出宫。
我静默良久:'因为,我爱他!'答案就是如此简单,却也足够叫他明白一切。他的面色如同死灰,他所有酝酿的心情,刹那间如被暴雨打碎的落花,残破不堪。
他冷笑,眼神是死寂的灰暗,汹涌的恨意如潮水般涌来:'你就这般爱他护他!你可知,只要他不肯娶天心,我随时可以同左相国联手,到时候,凤飞城就会受到内外夹击。江山美人两厢抉择,我就不信,他能舍弃大好江山!爱?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爱你!'
'我相信他的选择。他不会放弃我。'我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用冰冷的剑锋对着他,冷笑给予他我的答案,'不过,如果你真要这么做,那么我向你宣战。就算这双手从来没有拿剑杀过人,我愿意为此破例!'
他突然沉默,我第一次看到他有那样忧伤的眼神,好像刹那间,繁华落尽的萧瑟。许久,他站起,大踏步离开,在走到门口那一刹那,他突然回转身子,压低了声线,目光灼灼:'我不懂你,越来越不懂你。所以,更想得到你。我要得到的,一定要得到。'
说罢,他离开。
我不明白他的执著因何而来,然而,我却从他疯狂的眼神里看到了让人心惊的光芒。我慌乱地回到东绫殿,越想越觉得他这番话有问题,仿佛在暗示什么。
我冲到床前,掀开帘子,我以为会是小莲,可是没想到,躺在床上的是天心。是面色发白,嘴角溢血的天心。
天心没有死,可是中毒了。
我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刚想出去叫人时,龙天行居然又返回,而且身后带着一堆人!
'公主中毒了!'
'公主生命垂危!'
再度入狱
一阵轰乱后,待我清醒时,我已被龙天行随身携带的侍卫,扣押到皇上皇后那里。罪名是因为毒害天心公主。
那毒,在燕窝里,那燕窝,是我派人送的。我偏在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公主房中,身上还携带短剑。一切的证据,都直指向我。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膝盖被僵硬的石头磨得生疼。我冷冷地看着龙天行,心凉如水,我没想到,他竟然残忍至此,拿自己的亲妹妹做赌注。我知道,天心的毒不会有事,我居住锦绣皇朝的那段时间,早就听过皇族有一些密药。而天心中的,就是那里面的一种毒。那毒不会夺人性命,只会让人昏迷不醒,但也只有他们皇族的独门解药才可以解开。
果然,在一批批御医进去后,都摇头出来时,龙天行震怒,一脸心痛道:'我诚心带皇妹前来与贵国结为友好,想不到竟然会出这种事。我要立刻带皇妹回宫医治。还请皇上将凶手交由我带回去,好向我父王做个交代!'
皇上略有迟疑,面色依旧沉静如水,回头看着我:'太子不必着急,当中或许有误会!'
龙天行疾言厉色:'证据确凿,皇上是想偏袒凶手吗?若是如此,我们只能兵戎相见!'
一句话,朝野惊慌!凤偏又不在,我的命运无可挽回。龙天行早就算好了一切,也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只等我来钻。我的解释,只会变成狡辩。就算我说那毒是龙天行下的,谁人会信?我的罪名,无可抵赖。我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未来王妃,变作好妒下毒的罪人。
皇上皇后亦无可奈何,当中涉及了国家利益,他们争取后的唯一结果,就是再给我一天时间,只要这一天内,我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即可。否则明日,龙天行将押解我回锦绣皇朝。
我躺在黑暗的牢房中,龙天行缓缓走来,他的目光掠过我,带着几分怜惜。怜惜?是我看错了吧,我冷笑,是他将我逼到这个地步,怎么会有怜惜。
'这是你第二次,让我入狱。'可笑的命运。
'我已给了你机会,是你不肯选择乖乖顺从我。'
'你想说你爱我吗?那不是太可笑了!'黑暗中,我的目光,怨恨地射向他。
'我不爱你,但我要你!'他说,目光高深莫测,在黑暗中点燃一簇火焰,'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只是你用你聪明的脑子,从我身边溜走了。既然不心甘情愿地跟我走。我只好用这样的方法带你走。放心,我不会真的杀了你。等回到了锦绣皇朝,我会为你找个替身。'
他不停地说,带着得意,他的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印记。我没有争辩,争辩也没有什么用,我只是淡淡地问:'是你下的药?'
他一顿,大概料不到我会这样问,但还是答:'是。'
'那仲博也知道吗?'我的心一跳。
他不再回答,只是笑着转身离去:'你没有机会改变这一切。等凤飞城赶回来时,你已经跟随我出发了!'
我冷笑着看他离开,很快,雅、雪和景河都赶来看我:'怎么回事?皇上命人叫我速来找你?!'三人大惊失色。
我苦笑着解释我被陷害下毒。雅脸色青得可怕:'后宫最忌讳这个,何况这里面还关系到两国是和是战。这下可糟糕了。'
我说,未必是死局,只要能救醒天心。
我叫他们去找一个人过来。他们吃惊不解,我告诉他们只管听我吩咐。他们终究找来了北苑。北苑自进宫以来,就被龙天行以身体不适为由,软禁在宫中,不曾和我见面。
她见到我面色苍白,吓得魂不附体。我告诉她,我是活生生的人;我告诉她,我就是夏紫澜;我问她,可想留住自己的丈夫。她惴惴地看着我,心里满是荒凉:'他心里想的都是你,我又能如何!'
我说:'我逃走,即是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只有我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他才能完完全全属于你!'
我说,爱是自私的,你怎能容许他的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人。
我循循善诱,终于将她打动。她答应今夜盗药,为天心解毒。
这一夜,是难熬的,我不知道,北苑是否能成功。
这是一场赌注,赌的是北苑对龙天行的痴情。
一直等到天将发白,牢门哐啷一声打开,我知道,我赢了,北苑果然敌不过心中的痴恋。
天心醒来,坚持称是自己不满联姻之事,所以要以死拒婚,引来宫中一片哗然。我自然洗刷了冤屈。龙天行气得不轻,面色难堪,阴冷的目光看向我:'想不到,你竟然利用我的身边的人,反败为胜。'
'是你不懂得珍惜,北苑也是真心爱你,否则,她怎肯帮我。你何苦逼我如此。你我,早已没有瓜葛。'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他对我的态度,究竟是对翻然醒悟的爱情的执著,还是对认为该属于自己的女人被夺走而不甘。
或许两者都有,也或许,是其中一者。
但对我而言,那已经无所谓了。世间的事就是如此,错过一时,就错过了一辈子。我同他,没有缘分。
'当花开时,你没摘,总算来年还能再闻花香,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朵花。或许,那爱的,也只是记忆中花开的那一刹那!'我沉静如流水,他缄默如幽谷。
一切已成定局,联姻之事,大家都风清云淡般不曾发生过,毕竟传出去,有损两国的声誉。龙天行无可奈何,只得被迫取消联姻之举,择日离去。
辞别那日,天心看着我微笑:'燕姐姐,我不后悔的。就算从此背上恶名。'
我亦微笑着祝福她。
自始自终,龙天行都不发一语。只是在临走前,频频回头,我看到他深如黑潭的眼眸里盛着难以言喻的颓丧和失落。然而,那黑光的尽头,又是一抹锐利的光芒,仿佛在说,一切,都不会轻易结束。
终章
宫里仿佛恢复了平静,我却觉得越发不安。我出了这样大的事,为何,凤好像全然不知。难道,是宫中的消息,被封锁了?
于是,我问洛梅:'宫内宫外,最近可有什么不妥?'
洛梅犹疑:'除了宫外的动乱,倒没什么可疑。'
'动乱的人有多少?'我皱眉又问,
'不过几千人,殿下率五百精兵,足已!'
我反复思量,忽然惊觉不对。既然不过几千人的暴动,为何守城的军卫会对付不了,还得向皇都求援。仿佛是要故意将凤调离似的。还有,凤采用了我的建议,大力更换老官员,本该引起朝廷上下大反弹才对,为何朝中如此安顺,竟无人反抗。这几日,朝上真是平静得有些过火了。
我越想越心惊,急忙悄悄乔装出宫去找雅。雅见了我,劈头就问:'你可觉得,最近宫中有些异常。我听说?宫中许多侍卫,又更换成左相国的人了。'
我大惊失色,难怪最近到皇后宫中,那里的侍卫那么陌生。
雅又说:'今日刚收到密报,左相国正悄悄纠集军队。'
'他想擒王!'我惊呼,只觉额头冷汗直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果。难道,龙天行临时改变主意,想和左相国联盟了?
我又想到了一个可怕之处,宫外动乱的地方,是凤羽国和琉璃国的交界处。而那时,龙天行派去镇压琉璃国的军队,还滞留在那里不曾撤退,若凤只带了五百人去,只要龙天行一声令下,他便是有去无回。
怎么办?怎么办?我只觉心乱如麻,手脚仿佛都变得不听使唤,酸麻无比。
我们正犯愁难耐,敏儿突然兴高采烈冲了进来,让我们吓了一大跳。
'冉儿姐姐,你看谁来了?'
敏儿拉进来一个青衣男子,脱去帽子,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居然是一脸微笑的东方晴。
'东方,你没事太好了!'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她面容疲倦,但一双眸子仍是清亮。她看着我微笑:'你瞧这个。'
东方取出一封密报交给我,我疑惑地打开看完,忽然意识到,事态的确严重。那密报,是龙天行叫人送出宫去的。只是半路被一直跟踪他们的东方晴截获。密报果然是调遣琉璃国的军队去截击凤飞城。
又是一场宫廷暴动摆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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