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虽是春天,但末冬的寒气根本没有全消,尤其是夜晚,外头的温度还是很低。如果她一直睡在房间里,手该是暖的才是。可刚才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却冰的像石头,显见是在屋外呆了好长时间。
而且按常例,她听我说房中有人,应该立刻担忧是不是刺客,或召集所有卫兵封门搜索才是,可她这会却一副我误会了的态势,分明是想将此事蒙混过去。
这是为什么?
心中疑窦丛生,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却惊讶地发现绿芙并非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而是左顾右盼了一番,朝花园里的假山走去,好象在寻找什么人。
我悄悄跟在后面,哪知才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绿芙的影子。正四处张望,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惊得跳了起来,捂住胸口,飞快回转身子,却见雅正高深莫测地看着我。
“原来是你!”我松了一口气,心绪稍平,刚才,还真被吓死了。
“冉儿,我正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呀?”他优雅地笑着,眼里却是探究。
我正想据实相告,可转念一想,我也没亲眼见到那人,万一真是我多疑了,那岂不是成了闹剧。
犹豫了一番,我终只是笑笑,若无其事道“夜里睡不着,便出来走动走动!怎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凤呢?”
“刚回来不久,殿下正在偏厅等你!”
“那人也请来了吗?”我紧张地看着他,决定暂且将今晚的疑惑搁在一旁。
“请来了!”雅微笑,只是笑里却有些为难。
我心中狂喜,顾不得理会他怪异的表情,整了整装,急道“快带我去!”
“等等,他还不肯答应,此刻殿下正在劝他,你再稍等片刻!”雅急忙拦住我;一脸无奈。
我一怔,只觉一番欢喜,突然被一盆冷水迎面浇下,滋味真是难受。可这又怪不得人家,终究是我们有求于人家。
沉默了良久,我冷然抬起眸子,“我去罢,我去会会他!”
新的身份(下)
我不顾雅的劝告,直奔偏厅,刚走至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门半遮掩,我悄悄往里头瞧,只见里面一个两鬓霜白,但身体魁梧的老者,看来他的年岁;应该就是那恰巧与我同姓的威远侯南宫烈了!
只是;他此刻正大发雷霆。“别人说殿下沉迷女色,我还不信。可你今日里为了一个女子,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叫我失望。我若是答应了,真正的燕儿该怎么办?
凤飞城的一脸无奈,但仍是耐住性子,“侯爷,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一切都成定局,我们便可宣布这是误会。到时候,我会派人全力寻找您亲孙女的下落。现在,暂时先让冉儿使用燕儿的身份,如何?”
“我不答应。朝里这么多大官,你找他们去吧!”老者吹胡子瞪眼,一口回绝。
我驻足,略一沉吟,见两人僵持住了,便叫雅进去把凤拉了出来,问道“侯爷不肯答应吗?”
凤叹了一口气,帅气的眉头紧皱,黑瞳盛满无奈 “他是个犟脾气,恐怕是听信了谣言,以为你是个品行不好的女子。”
我想了想,道,“别急,应对这种耿直刚烈的人,要耐着性子以柔克刚。还是我去吧!”
凤飞城一听,眉毛一挑笑意荡漾,眼里放着亮闪闪的光“由你去最好不过,你可乘机赢得他的好感。威远侯在朝中威信甚高,若得他全力协助,今后对你大有帮助!”
看他笑得一脸得意,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以他的口才身份,这么半天却劝服不了一个老将军,原来他是故意想让我出面。
“狡猾的家伙。想让我收服他你就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我又气有好笑,狠狠踩过他的脚,径直朝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闷哼,我吐吐舌,心底暗自偷笑。好罢,我总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就让我去同未来的爷爷好好沟通沟通。
走到房间,老侯爷正独自生着闷气,见了我,立刻气冲冲地瞪眼,眸子里放着慑人的光,那架势就像一只正准备出击的豹子,要将猎物撕地粉碎。那凶悍的眼神和气势,足够吓得寻常女子瑟瑟发抖。可惜,我自小被父亲带在身边,见过各色人等,自然不会被她吓到。
他犀利的目光在我身上巡游许久后,见我无半分畏怯,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转瞬既消失,而是气势汹汹地问“你就是那个女子?”
我恬然淡笑,已然猜测到话里那藏而未露的字句,于是坦然承认“对,我就是那个,传言中蛊惑王子的妖女。”
“你,…?!”他怔了一下,惊了一下,明明蓄势待发的刁难之力,却在我挥出一记直白温婉的水袖下,失却了准头。
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却又努力扳起脸,咄咄逼人道“原来你知道朝中的谣言。既然如此,你怎还敢要求殿下纳你为正妃?这其不正应了那些流言,让殿下声名受累。”
“既是谣言,明日我和殿下亲自拜见了皇上,自然会不攻自破。侯爷是聪明人,我相信,定不会被奸佞的谗言,腐蚀了视听。”我一面温和言语,一面笑意盈盈地给奉上香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踌躇了一会,这会儿却没推拒,接过茶杯,话锋稍软,
“好,就算你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狐媚惑人,但你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终究来历不明。为何我一定要助你成为殿下正妃?”
“因为,我是殿下正妃最佳人选!”我收敛微笑,不慌不忙的抛出一记重拳。
南宫烈听了我的话,“噗”一声,惊得将喉咙里还未咽下的半口茶喷出,然后猛地站起,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大声斥责“你真是大言不惭!都城之中有多少名门闺秀待字闺中,个个貌美如花,贤良淑德,还怕找不到合适殿下的人选?”
他的声音洪大如钟,在寂静的夜色中,分外响亮。我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那里面有几分深藏的兴味和探究。
我知道,他对我已然产生兴趣和好奇,这未尝不是个好的开端。于是我从容地回视他,话语温和,但态度坚定,“候爷不妨先听我说了理由,再下定论也不迟!”
兴许是我不卑不亢令他动摇,僵立了良久,他终于缓缓坐下。“好,老夫倒要听听,你如何大放厥词!”
微寒的夜风,颤颤地从半遮掩的木门钻进,滑过我的指尖,流下冰凉的痕迹。轻飘飘的衣袂被吹得摇曳翻卷,在荧荧烛光下,流动如波。
我看着眼前沧桑入骨但豪气尤存的老者,他正用那双饱经世事、犀利无比的眼,细细评估着我的一言一行。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明日朝堂上,将会有更多双挑刺的眼,把我团团围住。比起明日,眼前的这点小刁难又算什么?
其实要劝说一个人并不难,只要你能找到他的软肋,找到他在意的东西就行。他的脾气我早已经问过凤飞城,不能说全部了解,但也能把住七八分,面对这样一个忠诚耿直,嫉恶如仇的刚阿老人,还有什么比晓以国家大义更能打动他的呢?
于是我微笑,泰然坐定,问了他三个问题。
“第一:如今朝中,谁是国家安定,皇权稳定的最大阻碍者?”
他答,面色不改:“自然是左相国。”
我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此时,朝中,有谁能与他相抗衡?”
他答,略带沉思:“朝中文臣多半是他的党羽,惟有殿下能与他抗衡,但也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我欣然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若左相国的女儿顺利当上殿下正妃,势力天平又会如何倾倒?”
他哗然失色,怔怔地看着我,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静候良久,灿笑如花,“侯爷,不如我来替你作答。边城一役,令左相明白,殿下如今声势都能与他匹敌,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所以他以退为进,向皇上请旨,为凤飞城举办选妃大典,目的就是献上自己的女儿,让她成为殿下的正妃,将势力逐渐渗透至皇宫并牵制住殿下。侯爷,久在朝堂,当中厉害关系想必比我更清楚。这无异于引狼入室,试想,他野心如天,如今已是权倾朝野,若再加上皇亲国戚的身份,其势更盛,我真无法想象,那时又将会是一番怎样光景?而到时候,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是自己的敌人,一举一动都受监视,殿下又该如何自处?只怕,株王族,夺皇权,是迟早的事!”
那夜,我的铿锵话语,字字如重锤砸入他的心头,只因,我说出了他的最大忧患。
然他仍是不肯认输,“参选的女子众多,谁说一定就选左千秋?或者选你?难道其他女子就不可以了么?”
我冷笑,“殿下是王储,未来的一国之君。他的正妃,当然就是日后的王后。很多时候,王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位置,一个需要审时度势的位置,所以朝中百官,一定会对此事分外关注。要成为正妃,只有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殿下的宠爱,二是高贵的出身和身后的权势。这两项优势,我同左千秋各占其一,而其他女子的家世权势皆不能与左千秋相提并论,又无殿下偏宠,拿什么竞争?况您自小看殿下长大,应最清楚他的脾气,若是不喜欢的女子,他怎肯立她为妃?而群臣惯于遵循守旧,定然不同意殿下立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妃,届时,一场立妃冲突越演越烈,不仅让殿下失却人心,更会搅得朝廷翻天覆地!侯爷总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吧?”
我娓娓叙述,铺陈厉害关系,直说得他大汗淋漓,眉头紧皱。末了,我直枪出击“若正妃背后的权势过大,又野心勃勃,其结果必将是外戚专权,祸患皇族。眼前情形,立我为妃,绝对大大利于立左千秋。然我的身份却不如她,这也将是我最大的危机。听闻侯爷曾有一孙女,幼年时在战场失踪,多年来难觅其踪影,而其年龄与我相仿。恰巧,侯爷与我同姓,故此,我斗胆恳求侯爷,暂认我为失散多年的孙女,让我得以新的身份与他们相抗衡。而不要让左相祸患皇宫的诡计得逞!”
这一夜,我说的口干舌燥,然而,心头快乐激昂。那种久违了的,在现代舌战商场的体验又重新回归,让我的血液沸腾起来。我本就不是安分守己,只知依附丈夫的女子,就算在古代,就算在女子地位卑微的落后时空,我依然有伸展的舞台,我依然希望可以活地精彩而潇洒。
天将亮时,我们结束一夜长谈。凤推门而进,惊见南宫烈正一脸慈祥地与我谈笑风生。
“殿下,你找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妻子!”那是南宫烈见到凤飞城的第一句话。
“妻子?!”凤飞城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握住我的手,脸上浮起一个骄傲的微笑,那笑容,在清晨柔和的光芒下,仿佛散着点点金光。“那么,我聪明美丽的妻子,该和我进宫了!”
我微笑,点头,紧紧反握住他的手,与他相携,昂首挺胸地走进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也走进了一段新的宫廷风暴!
那日的天气特别晴朗,千百道金光,穿过白云射下,将大地笼得明亮异常,仿佛是一种征兆,告知我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将与皇宫纠结不清!
然,命运是注定的吗?
谁知呢?
我要做的,不过是忠于心底的意愿;活得不亏欠自己罢了!
朝堂上(上)
当踏进那气势堂皇的权力之殿时,我发现,身边的凤,俨然换了一个人。他收起了懒洋洋的邪笑,取而代之的是高贵而深沉的面庞。
我的一颗心扑扑乱跳,于是低了头,小心跟在他身侧,步步谨慎。
走至殿前,凤飞城朗声道。“儿臣参见父王!”
等他礼毕,我也端端正正行礼,不敢怠慢。“民女南宫冉,参见皇上!”今日,我要以言行举止来击溃左相国对我的谣言,因此,自进殿后,我都是十分谨慎,一直低头不曾左顾右盼。只因早先在锦绣皇朝呆的那段时间,教会了我,在皇宫中朝堂上,一是礼不可废,二是最忌目光闪烁举止失仪。
果然,当我落落大方地行完一个周正的礼后,四周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她就是南宫冉么?倒是举止有度,合礼合仪,不似传言那般啊!”
“恩,不卑不亢,气质优雅,倒像是有一些见识。”
“看她穿着气度,颇有几分名门闺秀。”
“嘘,小心被相国听见了!”
我听了,微勾嘴角,轻吐一口气,知对这群顽固守旧,注重门第的官员大臣,今日第一招作大家闺秀的作战策略是对的。
“平身,”正想着,一个清如溪水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打断了官员们的私语。那声音不大不小,却柔煦得叫人心旷神怡。
我谢了礼,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帝王端坐在龙椅上。清癯的脸,含情目,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