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如果,那巴掌打到脸上……
凤微暗的眸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愠怒,似痛心又似无奈,“尤乐, 你非要胡闹才甘心吗?”
明明是责骂的话语,却说的柔情万千。我心一个瑟缩,滋味苦不勘言,这少年同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
“胡闹的是你吧!哼,这个女人,凭什么站在你身边!……她、她凭什么,能做弓兵的统令?……你明明是三军统帅,却因私情扰乱军纪,藐视法规。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少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猛得甩开凤的手,微颤而修长的指冷冷指着我。“我想各位大人,也不该同意这样荒唐的事吧!”
“国公大人,此时关系重大,我想殿下是经过再三考量。国家用人之季,的确可以破格选材。只要南宫姑娘能克敌制胜,老臣倒认为,此举可行!”正僵持中,黄承却突然插了进来。
谁也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大伙都面面相觑,连我也有些诧异。我很想说些什么,可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我越需收敛锋芒。就像弹簧,压到最低,才能弹的越高。这是一出戏,而我,既身在其中,又身在其外。
“哦!黄大人的意思是?”少年冷眸微凝,目光冰凉似雪。
“不防试一试。”黄承笑的老神在在,眼中精光却锋利如刀“只是人是殿下保的,若出了纰漏,请问殿下,该当如何?”
四周传来利箭似的光芒,抬眼,看到的是一三个统领脸揶揄和看好戏的表情。一瞬间,痛意袭上心扉,我究竟将自己,迫入什么样的窘迫地步?
凤冷眼看着他们,眉骨一挑,“黄大人,是要同我下一场赌注么?”
“殿下说笑了,微臣是怕其他将士也同国公大人一样,误解殿下是为了一己之私,滥用职权。所以出此下策。其实如果南宫姑娘是神相士的高徒,后天这场大战,相比绝对难不倒她。”
“呵呵,黄大人说的对。就以后天这场战役为准,由她在全权指挥,若能赢得这场战争,我决无二话!否则……” 少年恍然大悟,笑的秋波荡漾,极尽妖娆。眼波尽头,朵朵艳红鬼魅如血。
“一切罪责,由我来担!”他淡淡地说,带着坦然的笑看我,像有无数明媚光线齐刷刷射来,这一瞬间,除了他那深似海的的美丽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
就这样,我们签订了这场赌注。我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赌注。其实赌注的结局究竟会怎样,人们是无法预料的,我们能做的,只是为了我们想要的结局去努力。
那个妖娆美丽的少年,在同我们下完赌注后,就咳血晕倒,再次陷入昏迷。凤惊慌失措地抱着他匆匆离去,只让雪送我回去休息。
看着他心急火燎的样子,我心中疑云叠起。虽然那少年处处针对他,我却瞧出来,他对那少年,其实是爱护有加。那一种别样的疼惜,这种感情,我看不懂。
军帐上的人,渐渐离去。只剩下我和雪。
人聚人散,或者缘聚缘散,原来都只是瞬间。
又是一阵静谧。
雪还是这样的安静,只是蓝色的眸子里,不再清朗。他静静地看着我,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终究一个字 也说不出口。
我朝他微微一笑“走吧!”
跨出门口,我看到庭院的参天的松柏下,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是洛梅。
我侧过脸,“雪,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提起衣摆,穿过长廊,来到庭院正中。
天突然飘起了细细的雪,沾在发梢上。她娉婷而立,艳丽的脸上扬起一个得意而扭曲的笑,像极了冬日里一幅凄美的画卷。
“尤将军,绝不会允许任何一女人接近殿下的。只有他做的到。殿下一定会迁就他的。”
原来,是她找来的尤乐。刚刚才记起,这个名字在琉璃国时,曾听祝大人提过一次。那时,我以为,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但现在看来,这个孱弱而美丽的少年,有着极其特殊的身份。至少,凤的心绪,因为这个少年,变得波澜起伏。
我叹了口气,摊开手掌,接住一片小雪花,晶莹的六角,随着一片冰凉,渐渐在掌心融化, “你何苦呢?”
“你懂什么?12年了,我,仰慕殿下整整12年了。比殿下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谁都要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的心思。可你,却只用了几个月,就夺走这一切!……如果没有你……” 苦涩的泪潸然而下,滑过她的脸颊。
佛经上说:情不重不生莎婆。莎婆,就是红尘。在人世间轮回的人,苦苦不得超脱,只因我们用情深重。情字啊,明明如此伤人,为何偏叫红尘儿女如此前赴后继,执迷不悔呢!
“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就是爱情,不是付出了,就一定有回报。” 我没有夺走她的爱情,因为,它从来没存在过。其实答案很简单,如果,爱情只是一相情愿,那苦的,终究是陷进去的人。
可惜,深陷感情泥泽的人,是永远也掺不透这一切。她终只撂下了一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们如意的。”,便含着怨毒和嫉妒离去。
我静静立在松树下,扶住躯干,看这那久经岁月碾展的粗糙树皮。
时间啊,真如流水。我在这里,渐渐将过去淡忘,连同曾经刻骨铭心的恨意,一同淡化。
原来,在时间面前,一切真的都是微不足道。那么爱呢?在时间的面前,能亘古不变吗?
“天冷了,回去休息吧。”肩上一重,回头,是雪解下了披衣。
“雪,尤乐是谁?”
“他—”雪略一犹豫,终只担忧的叹了口气,“他,很危险。如果可以,尽量避开他!”
“是吗。”我仰起头,任凭雪花洒落脸上,“雪,我从来没后悔来到边城。所以,我一定会赢的!”
经过2天2夜的赶制,冯通共造了12台霹雳机,4台小的,8台大的。小的可投放小石头和炸药桶,大的可用来投放巨石。这两天,我极少见到凤,听说尤乐咳血不止,凤一直在边上给他输送内力。
其实关于尤乐的身世,我也多多少少听来一点,他父亲尤永将军是一代名将,为凤羽国鞠躬尽瘁。也是他亲手辅佐凤飞城成为战神,因功勋卓越被封为护国公,并特准赐予皇族待遇。只是后来却神秘逝世,皇上就将封号传给了他唯一的儿子尤乐。有人说,是凤害死了尤永将军,所以对尤乐会如此宽容。也有人说……
总之,传言很多,我却无暇理会。只希望,能先度过眼前这场大战。
第三天,天气意外放晴,城楼上视野极为清楚。
“冉儿,我不是让你在中军长上指挥即可?这儿太危险了!”两日不见,凤好象突然憔悴了许多。
“可是,在那里指挥诸多不便。”我淡淡道。都到了这个时刻,还有什么险不险的。
“雪,你即刻带她离去。” 凤微皱眉,霸道至极。
“是!”雪毫不犹豫地走过来,欲带我离去。“南宫姑娘,城头乱箭难防,还是到后面去吧!”
“不!”我冷然地看着他们“我不是木偶,来来去去由你们牵线。我留下,是因为我有责任留下。”毕竟炸药和霹雳车都由我提出,总不能万事撒手不管,只做在后方等消息,美其名曰指挥。
正僵持不下,右边匆匆跑来一个士兵,慌张道“殿下,南宫统领,敌人已开始冲锋了!”
我们快速冲到了望台一看,果然,几百米开外,红色旌旗摇动。千军万马以雷霆万均之势奔腾而来,意图以人海战术一鼓作气冲到城前。
见敌人果然人马众多,我心里也生出几分忐忑来。于是一咬牙,对凤怒道“我们别再罗嗦了,一切照计划罢!”
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沉静地一挥手,几位副将立刻围了上来,“你们守住两边城头,中间由我和南宫统领镇守。”
雪白的大地上,敌军的铁骑一溜排开,大约有一万左右,黑压压得像一条黑丝带,嵌在苍茫天地之间。冷风呼啸而过,肃杀与萧瑟如鬼魅般弥漫,几乎让呼吸停顿!
号角声呜呜响起,敌军骑兵正中间一面艳红的大旗左右挥摆,最后抖得往边城头方向一挥,冲杀声立刻响彻天宇。
“开炮!”一声令下, 四只炸药筒飞速落在骑兵中间。“砰砰砰!”几声巨响,
我们在城楼上,只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千军万马陷入一片浓滚滚的黑烟中,乱了方寸。大批的战马被巨响吓坏,开始不听指挥,横冲直撞乱跑一气。
中间的骑兵虽吃了惊吓,不敢前行,但两头的骑兵,受到的伤害小些,还是不知死活地往前冲。
于是又投了四只炸药,阻了两头的骑兵。瞬间,战马的嘶鸣声和士兵的惨叫声刹时划破了苍白的天空。
心抖的七上八下,竟半晌不能平复。一股蚀人的冷意,从指头爬入,慢慢渗透全身。一直以来,我都将自己当作这世界的局外人。或者,总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庄周的蝴蝶梦。
真也罢,幻也罢,醒来,如果还记得梦中的一切,可以掉两滴红尘泪,也可以喈叹一声。但也毕竟只是一场梦,转身,也许立刻就会将它从心头剥离。
可这回,看着这锋芒杀戮的战场,这再真实不过的恢弘战景,原来早已身在其中,回不了头!
身边传来微温的气息,一双大手捂住我的眼。“真的不后悔?”耳边,传来他魔魅的声音。
我用力地捏紧拳头,任凭指甲深深嵌如皮肉。豁地掰开他的手,坚定不移地看着前方“ 我的字典里,从没有这两个字!”
万劫不复吗?如果注定如此,那我也只能坦然面对!
为了心中那些想保护的人;那些执着的信念,天上地狱,决不犹豫!
边城酣战
在漫天的冲杀声中,战争依然在激烈,但却成了拉锯战。敌人虽拥有强大的兵力,但霹雳车的射程要比他们的弓箭还要远。所以,在没有弓箭的保护下,他们简直是不堪一击。无数铁骑一冲来,便被漫天飞射的巨石、炸药炸得粉身碎骨。
但凤肃王似乎铁了心要同我们耗到底,第一波冲锋失败后,后退重整旗鼓,很快第二波又冲了上来,城头守兵根本不敢有半分懈怠。幸运的是,到现在为止,由于敌军根本无法冲过巨石阵,城头守兵均没有半分损伤,只待养精蓄锐,冲锋上阵。
我和凤并肩站在城楼指挥台,看着变幻莫测的战场,一颗心“砰砰砰”,紧张的几乎要跳出来。
左手轻按胸口,忍不住皱眉,每当很紧张的时候,心脏就会泛起一阵痛意。突然,一阵微热的体温,在我冰凉的肌肤上攀爬。10指交缠处,力量汩汩从他手指上传来。久握兵器凝结的茧子,磨搓在柔嫩的皮肤上,略带沙糙感。“你是第一个和我并肩而站的女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厄?!”唯一吗?我一怔,抬眼,对上那对狂肆的眼,没有丝毫畏惧,漆黑的眸子里,映不半分慌乱,有的只是傲视一切的冷静和认真。
微微侧开脸,心底闪过一丝心慌。“砰砰砰”心脏,跳得越发激烈,仿佛要跳出我的胸膛。一瞬间,战场似乎也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男人啊,在这样紧张肃穆的战场上,怎能毫不在意地,用那张足以令世间女子癫狂的俊脸,看着我。用那样无辜而认真的眼神,来诱惑我!
正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一直在发射台指挥霹雳车的云飞一边欢喜嚷道,一边朝我们跑过来,“殿下,敌军的骑兵死伤大半,剩下不过一千骑了。这会儿,他们又退兵了!”
他跑得又急又快,一身笨重的戎装根本没阻碍他的行动。只是可怜了身旁跟着他的冯通,跑得气喘吁吁!
我慌忙使力掰开他的手,朝战场一看,果真,雪地上,已铺满了战死的战马和士兵的尸体。敌军再次退兵了!
凤的眼里像是射入一道明亮的阳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毫不吝啬地赞道“作的好!”但那眼里的笑意,那股掩藏在威武战袍下的柔情蜜意,却是悄悄对我绽放。
我微微一颤,心底滑过一丝蜜意,仿佛舌尖沾了桂花糖,甜丝丝的。连着因为尤乐所生出来的郁郁,也淡了许多。
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我笑着对云飞道,“云飞,敌人的马匹极壮,速度又快,若能将他们骑军全部消灭,对我们极为有利。”
云飞哈哈一笑,豪气千丈“交给我罢,我一定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我正想回话,却被凤揽到一边,微眯的凤眼,明摆着有些不快“冯通,你有何事?!”
“回殿下的话,炸药只剩三筒,巨石,也所剩不多了!”冯通一脸难色,俊白的脸上滑过担忧。
“不是组织城中百姓往城楼搬运巨石了吗?”我一听,心底一惊。现在之所以处于有利地位,就是靠这点优势将敌人拦截在几百米开外。一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