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知道了,这是桃花仙子托梦,你的意中人很快就要出现了!”敏儿眼睛忽得变得亮晶晶地,嘻嘻笑道。
“你这丫头,又在胡扯!什么桃花仙子,是你杜撰的吧!”微微一怔,不觉心神一荡,
“我是说真的!我族里最老的程婆婆她就说过。桃花即是情种,桃花开时,情果方熟。”
“什么桃花?什么果?”狷狂的声音刚响起,颀长的身影已像一阵风似得刮进房间。
一身鱼鳞似的银色盔甲下,罩的是绣着金丝边的深紫战袍。薄唇微抿,狭魅的眼里明明凝着笑意,但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征战疆场的肃杀之气。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他如此穿地如此慎重。强健的体魄,俊美的脸,狂野中,带着脱俗的尊贵。这就是所谓的帝王霸气么?身子微微一颤,捻了捻手里绢帕。
“殿下,您也太不避讳了,一早便来女儿家的闺房。”敏儿一叉腰,故作泼辣状,眼里却是水盈盈的笑,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知她就是这样一副顽劣性子,我也不理她,径自接过凤手上的卷宗,摊开细看。
凤负着手,侧立一旁,斜睨了敏儿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刚才瞧见雅在房外徘徊,不知是否在找你呢?”
闻言,敏儿大眼一瞪,气呼呼道“他还知道来找我!”说完,跺跺脚,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原来那丫头一早是来向我打探雅的去处。
扑哧一笑,瞪了他一眼。“你呀,明明知道雅不在城中,还这样诓她。”
“这样才清静。” 从容一笑,见我正细看卷宗,剑眉一挑“可看出了什么破绽?”
他突地靠近,站在我身后,俯下头,轻靠于我的右肩,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如雾弥漫,一股淡淡的清新之味涌入鼻腔,我只觉一阵晕眩。
攥在手中的锦帕,轻飘飘滑落。这样亲呢的距离,不知怎得,突然想起了韩鑫,这个已经许久都无暇去想的男人。他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合着他眼里如秋般深浓的忧郁。
恍惚间,记忆重叠,指尖微颤,一阵心慌意乱涌上心头。这细微的反应,没逃过他的法眼。嘴角又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他笑得狂肆而诡异。
“哎哟!”冷不防被他偷袭,耳垂上一阵细微发麻的刺痛。让我豁然从发怔的回忆中惊醒。“你作什么?”,我惊得后退一步。
“这样不专心,我可是会生气。”赤裸裸独占欲,第一次在他脸上毫不保留地浮现。像豹一样狡猾而强悍的眼神,带着隐隐约约的怒气,“ 既然你选择了我,那么从今以后,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选他?忽然想起梦里那灿烂的桃花,和那一片明丽春光,是我心情的写照么?
低头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这个男人,这样肆无忌惮的章示所有权,同那时的我,真的好相似。 “好好的一个三军统帅,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在你面前,我的身份先是个男人,再来才是其他。” 他哼哼了一下,弯下腰,伸出两个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帕子拾起。
心底深处没来由一软,他的话,像用看不见的红丝线,将我的心一圈圈缠绕匝紧。直到无法逃脱,才肯罢休。
垂下眼帘,我淡淡道 “你要好好活着,连同这座城池!”一阵细碎地风从窗子里刮进,卷起柔软的青丝,纤柔飘舞。
我看到汹涌澎湃的感情在他漆黑如星子的眼里涌动,闪闪的光芒是浓烈如酒的喜悦。动容一笑,他温柔又狂野地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好,我答应。”这是他对我的承诺。
湿湿热热的触感,引来一阵酥酥麻麻。 只是一个承诺之吻,心跳却开始突然加速。“ 砰砰”在胸腔内如鼓狂擂。记忆中,韩鑫的吻,虽然温柔,却从未给我这样强烈的冲击。
这一刻竟开始犹疑,老天爷安排我穿越时空,是否只是为了遇见他?也许这就是情缘,遇见那个生命里, 独一无二的人,然后,无法自拔地沉沦。或许,那因,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种下。
“哐仓”一声, 门外突传来的响声,惊醒了我。我抬头看去,洛梅纤瘦的身子依着门,如风中的落叶,瑟瑟颤抖。冰艳艳的脸上,泪水模糊。手中捧着一叠卷宗,全部掉在地上。云飞在一旁,默默看着她。
我的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她已飞奔离去。我追到门口,只看到那摸细弱的影子,在视野中渐渐模糊。
云飞僵硬着身子,拾起洒落一地的卷宗,恭敬地交给凤飞城,“殿下,雪已经送来消息!”
平淡的口吻,与往常大大咧咧的个性截然不同,我微一怔楞,没忽略他眼底那丝深浓而隐晦的苦涩。
原来,感情是一张纠缠不清的网。可是,付出去了,谁也收不回来。
“快去吧!” 凤说,淡淡掠了掠我的发丝,目光去看向云飞,“也该让她明白你的心意了。”
云飞颤了颤,眼里闪着挣扎。终究按捺不住,行了个礼,“多谢殿下!” 说罢,身影朝着洛梅的方向,飞一般消失在风中,
“就这样放任他们,没关系么?”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很可怕。
“也该是她明白的时候。我只是她一时迷恋的梦,真正能陪伴她一生的人,一直在旁边默默照顾她。”
“为什么不早些断了她的念头?”明知道,她喜欢的是你。
“因为没有一个足够让她死心的理由。
“其实你蛮在乎这些伙伴的!” 原来如此,微微一笑,凤,这就是你温柔的方式么?
他一挑眉,“伙伴。很别致的叫法。”眼微微朝长廊尽头瞥了一眼,微微叹息,转开。“来,我们继续谈军事罢!”
回到房中,摊开云飞刚刚送来卷宗。飞快地把刚才的愁情烦恼全部抛掉。眼下军临城下,危机一触即发,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些个痴男怨女身上。
读到那数字,不觉眉头一皱,愁上心头,“他现在又从其他两处调遣人马回来,看情形是等的不耐烦,打算强攻了。”
“十二万大军?看来皇叔此番是铁了心。城中除去老弱残兵,真正精悍的,只有3000左右。若只守不攻,虽能勉强撑些日子,只怕物资一旦用尽,到时候就军心散乱,不攻自破了。”
“硬碰硬也不行,相差实在悬殊。”
“所以才要兵行险招。”修长的指尖在图上画了个圈,“这儿是他们的后方粮草营。只要雅能偷袭成功,必能打乱他们的阵脚。”
“不错,黑森林的密道,的确是偷袭他们的最佳途径。就算他们发觉,也不敢轻易入林。”黑森林里迷雾一片,那里面几乎全是灌木荆棘,无路可循,一旦进去,极易迷失方向。我们之所以能顺利通行,全仰仗雅手里的地图。“——不过这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只怕他越加会猛攻。”
“王叔这十年苦心等待,一朝动兵,决计不肯无功而返。这些日子,他只围城,却鲜少强攻,一则,是怕伤亡太过惨重,就算拿下边城,也无力进攻皇都。二则是他知道左相国与我不合,定会借机除掉我,不仅不会施援手,甚至背后放一把冷箭。所以,他想不攻而破,让我们自己投降。”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王叔对边城的情况了解,是情有可原,因为他暗设了许多奸细。可是,他似乎对左相国的一举一动也十分了解,明知左相国是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却仿佛更本不在意似的,甚至故意让他利用。”
凤一怔,惊电似的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你应该好好去查下。”手指一阵僵硬,不知是窗格里吹进的风冻得,还是这战场上,朝野中的阴谋陷阱,无痕却让人心惊胆颤。
屈起食指,微敲桌面。这好像是他的一个习惯。每当深思问题时,就有这样的习惯。半晌后,他仰起头,额前的鬓发落下阴影,我看到他眼里闪动着决绝的光芒。“也许你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对的。虽然冒险些?”
看到他眼里那抹染血的光芒,我只觉心抖的一晃,有些仓惶、有些畏惧,百般滋味交集,说不出的难受。
一想到战争,脑里便浮现出琉璃国所见的血腥惨烈。所谓战争,是用鲜血和生命在做赌注,儿戏不得。我不会傻到以为,没有一点征战经验的我,能凭着那些听闻的历史战役、凭着记忆中的那些兵法书籍,就能天下无敌。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尽管心里怀揣忐忑,可是我还是努力尝试,因为不想失去,那些重要的人。
其实战争里,无论哪一方胜,哪一方败,死伤都在所难免,结局都同样残酷。原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我,对于这样一场与我毫不相干的战争,应属于中立态度。因为凤他们的存在,使我偏向了一方。但心底,仍不希望杀戮太深。更害怕,自己出的计策,会让很多人因我而亡,那是我所不乐见的。
如果能将这场战争的牺牲和伤害,压到最低,那该多好。想到此,不由地幽幽叹了口气。
边城一役(上)
“眼下情形,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以你对凤肃王的了解,他会上当吗?” 太阳穴隐隐作痛,这是一场赌注,堵上的可是一城人性命,不得不谨慎些。
“就算老虎再冷静,当你把他的须毛一根根拔去时,他也会发狂,失去平常的判断力。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一个字—— ” 凤略一沉吟,突然止住话语。面色凝重冷峻,一双冷目犀利地朝着我身后扫去。
我飞快转身,透过糊着纸的木窗,隐约有个人影晃动。心下蓦得一惊,奸细!两个字霹雳石光似地在脑中炸开。
正想起身,却被凤按住,只见他微一勾唇,脸上化开一个慵慵懒懒而又妖妖邪邪的笑容,清朗的嗓门微微上扬“王叔虽然久战沙场,可惜这次却犯了个错误。”
要演戏么?眼神交汇处,我已明白他的心思,于是配合道。“是什么?”声音好似十分焦急好奇,只怕窗外那人,听了更加好奇。
“游牧族的盟主苏勒摩是个目光短浅,贪财好色之辈。这样的人,根本毫无信誉可言,只要我许以金银美女,不怕他不心动。”
“可是,我们如何联系他呢?”
“放心,我已派人前去游说,这几日应该就会有答复了。”
凤嘴里一边说着漫天漫地的胡话,另一边却伸出食指在杯里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我盯睛一瞧 ,原来是个“逼”字。
挥袖轻轻擦去,瞧着窗外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于是淡笑道“不谋而合!”
他飞快起身拉开门,我伸头望去,发现走廊两侧的尽头,都有一个身影在飞奔。左边的那个个儿稍高稍壮一些,是骑兵统领齐戈。右边那个,身形极瘦,是弓兵的统帅王庆居。
“晚了一步!”我扼腕叹惜。不知刚才偷听的究竟是谁? 还是两个都是呢?
“不,时间恰得刚刚好!”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人心呐,真是隔了一层肚皮。” 我抬起头,瞧着阴测测的天,长叹。又一阵寒风刮过,带着冰冷的湿气,鼻腔里微微一呛,冰凉一片。
“戏要开始了,冉儿。这出戏,你来当主角如何。?”额前的发低垂,半遮了他的眸,他笑着,带着莫名的兴奋。一双黑亮的眸子绽着诡亮的光芒,显得越发高深莫测。
瞧他那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不置可否地一笑。
信步走到庭院中,这里栽了两株歪歪斜斜的梅树,枝头上覆着一层白雪。随手抓起一把,捏成小球,心窝里猛地钻出一个调皮小鬼,冲他不防备,飞快地将雪球砸向他。原本是朝着他胸口的,一个没瞄准,却砸在了他的肩上。雪球碎开,一些雪咂子滚落他的脖间,冰得他咝咝抽着冷气。
见他眼睛眉毛皱成一团,表情难得的有趣,于是咯咯大笑。将连日里积压的那股强烈的担忧和不安,统统借由欢畅的笑声来发泄出来。
凤见状,纵容一笑,也任由着我搓雪球投他,只是这每次都被他装似危危险险地躲开。一看就知道他正陪我闹着玩。
见装,我顽心更重,于是一连搓了五六一个,“刷刷刷”接二连三,向他扔去。其实。我只是想彻彻底底放松一回,如同考试前的解压。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勾心斗角的事发生,此时不放松,更待何时?
一时间,白玉琼枝下,柔软雪地上,两个突起童心的人,就这样玩耍起来。原来阴霾的天空下,似乎因为这欢悦的笑声,多了几丝明朗。
正玩得起劲,一声疾呼响起,“殿下,小心暗器!”一个身影已腾空掠起,抽出剑,刷刷刷几剑便将那些雪球连续击碎。
双足点地后,剑横胸前,皱眉怒喊,“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殿下!”
好快的身手。我惊得瞠目结舌,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