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瑜气极:“我这是青春痘!青春的象征!哪像你——咦~”甄瑜突然发现,此时的汤姆坐在一张梨木玫瑰椅上,背后墙上的紫檀木挂板是细细雕刻的《兰亭序》。她很惊奇,一下子忘记了本来要说的话,直接问道:“你家啊?怎么这么中国风?”
汤姆回头看了看,笑:“说过很多次了,我继母是北京人,她书架上还有《脂本汇校石头记》呢。”
甄瑜见过汤姆的家庭合影。他父亲面容清癯,一头银发纯得没有一丝杂色,虽然好看,但也说明年纪不下六十;而他的继母,娇小温柔,眉眼弯弯,顶多四十出头。既然他俩结婚时汤姆才两岁,就说明他父亲在三四十岁时娶了二十左右的新太太。二婚,又是老夫少妻,总让人觉得不安,所以甄瑜基本没主动问过他家里的情况。但现在,她那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咳,你继母还挺文艺的哈~”
汤姆眉毛一挑:“那是!当年她可是东亚语言文学系的才女,要不是被我爸骗了,她肯定会读博士。”
“那最后呢?”
“最后就没读啊,在家带孩子——呃,就是带我。”汤姆说。
甄瑜为才女的变节而嗟叹不已,更为她带出了这么一个家伙而扼腕叹息。不过,还真是好奇他爹是怎样的德性呢!她的眼睛亮亮的,坦然泄露了她的心声。
汤姆笑道:“我爸是大学教授,我继母偶然上了他的一节通识课。”哦,师生恋呢!甄瑜想。汤姆擅长读心术,马上说:“我爸等她毕业了才下手,他很有职业操守的嘿嘿。”
说了半天,汤姆回到最初的话题,问道:“你妈为什么骂你?还为万晖的事啊?”
说起这个,甄瑜是一把辛酸泪:“是啊,还能是什么事。她差点就要我退学嫁人了。我好说歹说,她才放我一马,但对我的恋爱事业提出了高瞻远瞩的规划。”
“哦?你妈有什么要求?”汤姆很感兴趣,蓝眼睛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怎么,你要应征?”甄瑜半开玩笑地问。
汤姆捏着一个小银勺,挑着眉毛说:“难道我不够格?”
甄瑜大笑:“你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富二代,根本不入她法眼!”
汤姆不无遗憾地说:“为这第一条,我就得重新投胎啊——你妈可真是眼高于顶!”他放了一勺糖到咖啡里,慢慢搅动着,嘴角却漏出一点狡黠的笑意。至于第二条嘛——“小鱼,快点回美国吧,新英格兰的春天也快到了。”他悠悠地说。
……
一周以后,甄瑜提着她那个没有轮子的箱子站到了宿舍门口。那几本厚厚的书怎么带去,就怎么带回,并没被翻上几页。但是,它们既证明了甄瑜一心向学的良好出发点,又验证了她脆弱不堪的意志力与决心,同时还锻炼了她的臂力,算是一举三得,也没什么不好。
半山腰的积雪还没融化,空气里却已散发出清爽和煦的气息,让人心情愉快。甄瑜刷卡进门,不少同学已经在了,他们围坐在客厅里聊天,看到甄瑜,都很高兴地迎上来。
丽萨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是珍妮,接着是天神(甄瑜激动地摸了他的腰),之后是直筒——最后汤姆走上前来,张开了双臂,甄瑜吓得退了一步:“男女授受不亲!”
汤姆太阳穴一跳,皱眉道:“我是美国人,没这讲究。”手一揽,就把甄瑜拥入怀里。甄瑜抗议无效,只能在心里悲鸣:你要真表里如一,我就不必多想了!
之后是发礼物时间。甄瑜给每个女生发一块丝绸方巾,给每个男生发一盒龙井茶叶,大家都很满意,只有汤姆不满意。他不爽地说:“为什么我的也是茶叶?离开罗马时,我明明说了要礼物的!”
甄瑜搔搔脑袋,很是无语,难道茶叶不是礼物?听汤姆发了一会牢骚,她总算发现症结所在,原来每个人都有的不算礼物,只能算纪念品。
她顿悟之后,马上从箱子里掏,掏,掏,嘿嘿,还有一条!她摇摇手里天青色的丝巾,大方地递给汤姆:“颜色很配你哦!现在你比男生多了丝巾,比女生多了茶叶,我对你不错吧!”
于是,她头上吃了一顿暴栗~~~
等到傍晚吃饭时,甄瑜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讨好汤姆的办法。她纠结了很久,终于决定忍痛割爱,豁出去了。她四周张望一下,见没人时,才偷偷去敲汤姆的房门。
门开了,汤姆尚有愠色:“干嘛?”
只见甄瑜俏目含波,红唇轻启:“那个,我是来送礼物的,下午人太多,我存货不多,不好意思给。”
汤姆心里一荡,但他马上用极强的意志力忍住浮上来的笑意,淡淡地说:“是什么?”右手有意无意地把门拉开了几分。
甄瑜心中想笑,却还是鼓着腮帮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个礼物来自遥远的东方,是一个让你血脉贲张、面红心跳的——”她顿了顿,娇羞地扫他一眼,“女人!”然后,她便垂下眼帘,等待他的反应。
汤姆被震飞了,大张着嘴审视眼前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几秒钟后,他吞了吞口水,把震出胸腔的心脏压回原处,强自镇定下来。他倚在门上,似笑非笑地说:“果真?”
甄瑜腼腆地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加上一句:“吃上一口,必定全身发热,欲罢不能~~~”
汤姆没法忍了,他轻咬嘴唇,向甄瑜靠近一步,又一步,正想伸出魔爪——
说时迟那时快,甄瑜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于是,汤姆被逼着吻上了那个“女人”,那个让全世界中国留学生热血沸腾的绝世美女——“老…干…妈”辣椒酱!(撒花撒花~)
汤姆调息良久,终于按捺下心头怒火,恶狠狠地捏着那瓶辣椒酱:“这个怎么‘吃’?”
甄瑜已经逃到了楼梯口,目测不会有生命危险,便兴高采烈地回答:“很简单,用这个替代番茄酱就行,绝对好吃!”
汤姆“砰”一声关上门,甄瑜笑得满地打滚!
……
第二天,甄瑜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夺门而出的汤姆撞了个四脚朝天。汤姆连头也不回,风一样朝厕所飞去。甄瑜蹙眉叹道:“这家伙越来越没风度,真是可惜。”
她摇头晃脑地走进厨房,一眼看到桌上的盘子,终于憋不住了,她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她笑出了眼泪,用袖子一抹,很可惜地看着那盘盖满辣椒酱的空心粉:“啧啧啧,真是浪费,这么好的东西,用一勺也就够了嘛,哪能用半瓶啊!”
厕所里,汤姆不停地灌水洗漱,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恹恹地抬起头来,只见镜子里的他果真是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他趴在水槽边,恨恨道:“女人真是毒辣!又毒又‘辣’!”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首次告白(一)
春季学期刚开学,情人节就到了。这天一起床,甄瑜就感受到了空气中浮着的躁动情绪。她爬下床,看了看日历,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淡定地洗漱去了。对她这样的孤家寡人来说,修心养性才是正道。
但天不遂人愿,她在情人节这么特殊的日子踏入卧虎藏龙的盥洗室,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此是非之地,甄瑜遇到了珍妮与雀姐,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寻常,更不用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了。
看到甄瑜进来,两人电闪雷鸣般的胶着视线马上分开,然后分别站到了甄瑜两侧的洗手台洗漱。甄瑜嗅到了弥漫在她周边的火药味,为免受池鱼之殃,她闭紧了嘴巴,闲事莫理。不过,她刷牙的动作快了很多,努力争取把三分钟刷牙时间压缩到一分钟。但没想到珍妮的洗漱突破了常规流程,像百米冲刺一般,只用了几秒便万事大吉了。然后,珍妮便目不斜视地走了。甄瑜惊讶莫名,这是怎么了?
她刚要低头,却见雀姐向她粲然一笑,那明媚的笑就像开在洗脸台上的玫瑰花,挂着清晨的露珠(其实是漱口水),娇俏可人。甄瑜有点受宠若惊,短短一面之缘,这个美女竟然记得自己!更没想到的是,雀姐用两个字轻易震飞了她。
雀姐樱唇微开,唤道:“甄瑜!”
天哪,这么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岂可与第一次见面时同日而语!那标准程度差点让甄瑜感动得痛哭流涕。知音难寻呐,甄瑜觉得她鼻子上的雀斑一下子淡了,于是她考虑到时给雀姐改个名字。
甄瑜把牙膏沫吐出来,激动之下说了一长串中文:“实在没想到我们有缘千里来相会居然还有再见面的时候而且你还会讲中文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你看怎么样……”
雀姐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甄瑜,然后用英文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于是甄瑜冷静了,她发现了一个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感的事实——雀姐会讲的中文只有她的名字而已。想想也是,汉语这么难学的语言,哪里是短短几个月就可以突破的。
此时,甄瑜学会了用全面的眼光看问题。她发现面前的雀姐穿着一袭性感的红色睡裙,又结合雀姐此刻出现在盥洗室的事实——甄瑜突然理解了珍妮的心情。不过,她还是被某个不死心的小鬼附了身,居然傻呵呵地问道:“你来找丽萨啊?”好歹,丽萨也是全班唯二的少女杀手之一,雀姐来找她的可能性还是占了百分之五十的!
雀姐奇怪地问:“谁是丽萨?”
闻言,甄瑜淡定了。她笑了笑,继续刷牙,只是心里暗暗诅咒:“你别想改名了,这辈子就叫雀姐!”
但下一刻,她又为自己的行为痛心疾首,继而是大惊失色——她有什么立场讨厌雀姐?!太危险了,太不道德了,事情发展不太受控呀!于是,她开始在阴暗的角落咒骂起罪魁祸首:“别以为把我名字教给她读,我就会原谅你!不对不对,名字是我的,你凭啥教给别人读!还有还有……什么时候教的?啊呀!还教这么纯熟!”甄瑜凶恶地吐出一大口漱口水,白了一眼雀姐后扬长而去。
雀姐无辜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奇怪,这见鬼的老房子怎么这么邪气,住这儿的女人个个都莫名其妙!她甩甩头,哼着歌继续梳理她的棕色卷发……
甄瑜今天没课,所以一整天都在客厅看书。同学们都出去交际了,她一个人在宿舍倒也清静,只是总有学妹学弟来按门铃,逼得她不得不充当收花收情书收巧克力的门卫。她把那些玫瑰花在客厅里一排排放好,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偏偏没有一朵属于她!气得她差点花粉过敏!
甄瑜吸吸鼻子,从早上开始,她清心寡欲的道行便被打破,根本没法抵挡一波波的持续刺激!此刻,一团无名邪火熊熊燃烧在胸腔之中,滋滋炙烤着五脏六腑,久久不能平静。
她烦躁地放下书,踱到长桌旁,抓起一把传单细细翻阅——W校的本科生会抓住一切机会寻欢作乐,又怎会放过情人节这么好的机会?从上周开始,每天都有不少派对传单送到半山腰的硕士宿舍,五颜六色,应有尽有。现在是傍晚七点,想去派对的话,时间绰绰有余。要不要抓住最后一个机会在情人节疯狂一把?
甄瑜捏着一张传单若有所思,睡衣派对?这是什么鬼?虽然不甚明白,但她飞快地脑补出自己穿着一袭红色睡裙的样子——喏,就是雀姐那种裙子。等她回过神来,立马慌了,她居然想要以毒攻毒了,看来中毒不浅呐!她像烫了手一样把那张传单甩了出去。
传单在半空打个转,伸展出一个美丽的抛物线,悠悠地落到了某人手中。汤姆抓着传单,低头一看,唇角即刻上扬:“有兴趣?一起去?”
甄瑜假装他是空气,理也不理,径直绕过他走向厨房。汤姆却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转了一圈,对着他。他上下打量甄瑜,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衬衣,脚上是大头的毛绒拖鞋。他皱了皱眉头:“你一整天就这么待在宿舍?”
甄瑜没看出来有何不妥,回道:“怎么,不可以?”谁规定情人节不能穿着拖鞋待在宿舍?哪家都没这样的霸王条例!
她斜眼睨向汤姆,这才发现他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银灰领带,不同于平常的率性随意,竟是少见的正式。虽然甄瑜承认这装束很衬他的身材气质,但心里却微微泛酸——昨晚都和雀姐坦诚相见了,今天出去吃个饭还用得着装得人模狗样嘛!
她皱皱鼻子:“我在宿舍吃蛋炒饭,不用穿得美若天仙!”
汤姆一怔,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爽朗地笑起来:“你是在怨我没请你吃饭?”俊眉一展,两汪碧潭中落下飞鸟的影子。
甄瑜本是赌气,被说破后真的恼羞成怒了。她哼地一声,想甩手走开。
但汤姆牢牢地钳着她的手臂,不急不缓地说:“我已经吃了晚饭,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