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疯了!”尹泽将浅浅紧紧揽进怀里:“我们回去。”
雪花飘的越来越急,浅浅坐在车子里感觉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空调开到最大,可是她却毫无知觉。
“浅浅……”尹泽伸手拉起她紧紧攥住自己衣襟的手指,指甲已经将掌心刺出了血渍。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刺进去,他捉住她的手腕狠狠地道:“笨蛋!你要相信她的话杀了自己吗?她想报仇想的发疯,那些没有边际的话你怎么能相信?”
“那我要相信谁呢?”听了这话,浅浅转过头看着尹泽,清而通透的深褐色眼睛看到他的眼眸深处:“那时候你比我大,还记得当年的事吧,那就告诉我一个真相。我也不想这样被自己的敌人纠缠,听一些没有根据的真相,你告诉我真相我就只相信你,说啊?告诉我!?”
浅浅紧紧地看着他:“还记得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曾经整晚整晚地在储藏室里哭,我们就站在门外。不要说你不记得了,这些是为了什么?我记得那时候爸爸还不认识徐慧。”
“浅浅……”尹泽有些挫败地看着她:“这不能证明什么,也许她只是和你爸爸闹了矛盾,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是啊,是别的原因……”浅浅的目光盯着散乱的雪花:“希望那些只是别的原因,希望是……”
尹泽沉默地将浅浅抱在怀里,她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了,那些往事必须成为过去,必须!
浅浅回到集团上班已经是一周后的事,不过短短一周时间,东南集团似乎经历了一场戏剧性的浩劫,包括林达明在内的管理层都被重新洗牌,其中也有林殊。
“我手里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林殊看着关博然:“怎么样?要不要试着交换一下?”
“林助理,你的新办公室在四楼行政一处,”关博然客气而疏远地道:“下次来我办公室之前请你先和艾琳预约。”
林殊冷笑:“少拿这些来和我打官腔,我知道林达明下一步想干什么,你不好奇他栽了这么大跟头以后会怎样翻身吗?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而我知道他的一切动向。”
“好吧,”关博然看着她:“我接受你的好意,请你在下次行政会议之前将这些内容形成报告交给沈若琳,她会处理好给我。”
“关博然!你被爱情迷去了心窍!”林殊不甘地站起身大声道:“为了她你把广城岛的项目送给戴东南,可是你得到的是什么呢?那个老头子是不会同意你和他女儿在一起的,别以为你以前做的事我不清楚。成远集团倒闭的时候你就在李成远的手下,他勾结黑社会的事你如果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他待你不薄,可是最后仍然被你送进了监狱。戴东南不是傻子,他手上龌龊的事儿只有比李成远更多,他怎么会不防你?”
两年前,声名远扬的成远集团因为在与黑社会交易时被人做了手脚,同时又被揭露出商业犯罪的内幕,同时被黑白两道所不容,一夜之间倒闭。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便是时任成远副总的关博然。
戴东南不是不知道这些,他之所以用关博然也是看重他的手段过人,可与此同时,他也在时刻提防着,于是始终不肯放心将一切交给他。
被林殊说到了关键,关博然面色依旧如常。
“所以呢?你认为我会与你合作?”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依旧温文儒雅,只是无法化去他眼底的寒冰:“可惜我没有兴趣。林殊,我知道我只是你候选名单中的一个,后面还有谁我也不想问,不过我要劝你一句,你收手吧,林达明是你父亲,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的话,想要报复他这个办法太愚蠢了。还有,收起你的算盘,离浅浅远一些,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林殊的脸色蓦地变苍白,怔怔地退后两步道:“关博然,我以为你足够聪明,不会放弃这个到手的好机会,可惜你也是个被爱情蒙蔽的傻瓜。林达明是我父亲不假,可是谁也没有他带给我的伤害深,我是他的女儿,却只能偷偷进到公司来上班,他从来没有管过我们母女的生死,如果不是他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孩子,说不定我现在还在一个无名的小山村里,永不见天日。放弃今天这个机会你会后悔的,早晚都会!”
林殊恨恨地看了一眼关博然,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沉重的木门被她狠狠地关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关博然沉默地看着它,站起身来到窗前,阳光明媚而温柔,从高楼上下向看去,一片冬日雪后的残白。
他不是圣人,成远的事已经无可挽回。那时的自己刚刚毕业,意气风发,事非分明,所以才会一气之下做出那样冲动的事。可是戴东南不是李成远,他也不想再做一次正义的化身。这个世界不止有黑白,还有黑与白交界的灰色地带。
林殊……
他看了看枝头的新雪,就像冬天过后春天终会到来,她也不过是冬日最后的寒冷而已。
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个粉白色身影走出了大厦,是他的浅浅。关博然闭上了眼睛,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有一个,他只要她幸福就够了。
雪后的空气清冷湿润,浅浅走出大厦抬头向上看去,阳光有些晃眼,而且这个角度是看不到关博然办公室的,可每次她还是忍不住向上看去,就像长途跋涉的施行者需要一个信念来维持他们的勇气一样,他是她幸福的希望。
中午银行的人很多,浅浅排队在柜台取了钱,又辗转来到医院的收款台,终于替周强的母亲交了住院费,这对母子已经在她的帮助下离开了小岛,住进了这家条件设施相对比较完善的精神病院。
面对陌生的环境,小男孩显得很谨慎,却很认真地拉着妈妈的手安慰着她。
浅浅跟在母子两个向后走向病房,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周强就像小时候的自己,既怕妈妈发病,又要装得坚强懂事。
医生的初步诊断很乐观,早期的精神病患者治疗起来也相对容易些。浅浅将医生的话仔细解释给周强听,小男孩大大的黑眼睛中终于露出了希望,有些腼腆地拉着浅浅的衣角。
安顿好了母子两个,浅浅有些疲惫,头脑中被一个大大的迷团占据着,徐慧疯狂的声音在大脑里回荡着。
相信她,还是把她当成一个疯女人?浅浅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无论选择哪条路,前面都是深深的悬崖。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女人迎面走来,手中拿着本子,一面走一面认真地记着什么,口中还念念有词。遇到浅浅时,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突然道:“啊,我认识你。”
浅浅一怔,看着她,倒是感觉很面熟,可并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她,出于对病人的尊重,于是便也笑着说:“是啊,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那女人用奇怪的表情看了看浅浅,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啊,上次看见你的时候头发没这么漂亮,年纪也比现在大,难道……你去整容了?”
听了这话,浅浅心中一动,脑中的疑问豁然开朗,于是忙拿起那女人胸前的病卡,却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杨秀。
这个女人,居然是母亲当年住院时的室友。
第三十五章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冲刷着心底最深处的伤口。
当和杨秀坐在三楼宽大的阳台上时,浅浅感觉时间似乎又倒流了,她又回到了小时候与外公来探望母亲的日子里。
杨秀仍专注于自己的本子,一面写着,偶尔还会抬头看看浅浅,问她几句话。
“看,我在写日记。”杨秀将手里的本子递给浅浅,可却又突然拿了回去:“你以前说日记不能给别人看,我差点儿忘了。不过……我可以给你看。”
杨秀看着浅浅:“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好,我不说。”浅浅接过她的日记翻看着,只是一些不成句子的话,还有乱七八糟的图画,精神病人的日记……
“还有,”杨秀眨了眨了眼睛:“你写的也要给我看。”
浅浅一怔:“我也写过日记?”
“当然写过。”杨秀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想赖账?你天天晚上偷偷写,然后放在床底下,医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妈妈写过日记。
浅浅看着杨秀的嘴一张一合地还在说着什么,可是却全然没有听进去。如果母亲生前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在医院里也没有放弃过,那就是说,只要找到她的日记就能知道过去的一切真相。浅浅还记得妈妈死后留下了一个纸箱,就放在阁楼上的储藏室里,是她看着陈姨一件件收拾起来的。
只要找到日记,就可能知道真相,浅浅被这个想法惊呆了。
可是,她真的需要真相吗?
一个人走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浅浅无数次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如果事实真的像徐慧所说那样,她要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如果母亲真的是因为被人□而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又被父亲以抛弃为目的杀死,身为女儿的她又如何能安心活在这个世上?
冬日的阳光很明亮,可浅浅却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没有出路房子里,四周都是坚硬厚实的墙壁,让她透不过气来。
回到集团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在电梯里遇到了沈若琳。
“浅浅,你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她关心地问。
“是吗……”浅浅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果然苍白的可怕,“可能太累了吧。”她有些茫然地回答。
沈若琳有些怜惜地握了握浅浅的手:“不要太为难自己。”
浅浅沉默地点了点头,可是心情依旧无法轻松。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关博然正站在电梯间里,修长的身影倚在靠向西侧的大块玻璃窗旁,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英俊的面容在光与影的交错下更加立体。看到浅浅,他直起身走过来,温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鬓边的碎发,让人沉醉。
“博然……”浅浅深深地叹息,伸开双臂紧紧环抱住他,清新而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安静舒适的感觉扑面而来。
关博然低下头轻吻她柔软的发,低声道:“去哪里了,也不接我的电话,嗯?”
浅浅将周强的事简单说了,关博然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我听说小雅的车子是你卖给她的,”他低头看着她:“急着用钱就是用来做这个?”
“对不起,”浅浅有些愧疚:“我不是有意瞒你。”
“那车子是你父亲送你的吧?”关博然看着她:“这样卖掉他会不会怪你?还有,需要用钱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者你有别的原因……”
“没有!”浅浅急忙否认:“我没有驾照,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而且……”她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接受父亲的恩惠,这个世上与她有着最亲密血缘关系的人,却也是她最不想接近的人,尤其是听到了徐慧的话以后。
晚餐依旧是浅浅喜欢的风格,一点甜点,还有一点水果。她吃的很少,心里仿佛有块沉重的石头压着,几乎无法呼吸。
关博然沉默地看着她,这样的浅浅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和坚强,仿佛最微小的碰触都会让她像瓷娃娃一样变的粉碎。心底仿佛有人在一点点地撕扯,这样的痛楚远比任何直接的伤害都让他难过。
“浅浅……”他开车送她回家,却在海边停下抱住她,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只有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确定她没有受到伤害,心里才会安顿下来。
“过几天是我的生日,”他放开她深深地看过来:“有没有想好送我什么礼物?”
他的生日吗?浅浅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说要送他一个意外的生日礼物,只是这些天早已忘到了脑后。
“忘记了吗?”关博然深深地看着她,深黑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更明亮:“我说过不许后悔,不然……”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你就要答应嫁给我。”
闭上眼睛,他俯下身深深地吻着浅浅,是从未有过的霸道与坚定,淡淡的属于男性的气息环绕,他的双臂温柔有力,紧紧拥着她。
浅浅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喜悦与幸福在心底交汇,只要有他,她终究还是幸福的。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客厅里的灯依旧点亮着,陈阿姨已经休息了,只有戴东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浅浅站在玄关前闭上了眼睛,虽然她竭力想忘记,可是徐慧的话还是不断地涌上了大脑。半晌,她才转身走向楼梯。起码今天晚上,在刚刚感受到幸福之后,她不想和父亲争吵。
“浅浅,”看着女儿看也不看自己向楼梯上走去,戴东南沉声站起身看着她。
“刚刚是关博然送你回来的?你还在和他交往?”
浅浅停住脚步,没有说话。
戴东南浓重眉毛皱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