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开我,永远也不要……
浅浅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地重复着,她近乎贪婪地看着他,像个孩子般无助而脆弱。
关博然却笑了,仿佛要让浅浅安心般,他将她的手指放到泛青的胡茬上磨擦着,温热的唇轻吻着柔软的指尖,黑而深邃眼中映出她的影子,这一刻,这个男人的笑容竟像孩子般欣喜。
医生来查房,嘱咐好好休息,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浅浅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晕倒前打通了我的电话。”关博然的眼睛被阳光照着泛出淡淡的波澜:“正在开会,内线接通的免提。”
也就是说参加会议的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浅浅感觉自己的头又在眩晕,可是偏偏又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关博然笑而不语,只嘱咐她不要多想。
事情并没有浅浅想像的那样糟糕,虽然东南的高层都得知了她病倒的消息,可真正能进到她病房里探望的人却寥寥无几。再加上戴东南正在出差,所以这间小小的病房没有受到太多的骚扰。
“我一个人睡一会儿,你忙的话就不要留在这儿了。”浅浅靠在床头看着关博然说。
这些天,父亲武断地将关博然手中的工作分出大部分交给了尹泽,集团内部早已经议论纷纷,其中传的最厉害的就是关博然来东南的目的。浅浅也多少听到过一些,可是却只是一笑置之。
在浅浅看来,爱上一个人的心是无法假装的,尤其是在自己这样敏感的心灵之下。只要他是爱自己的,得到东南又有什么关系?父亲千方百计让自己与门户相当的商场同僚联姻,为的不也是这个吗?与他们相比,关博然又有什么不好呢?
下午时分,罗盛兰来探望了浅浅。这位聪明干练的女性似乎有些疲惫,集团内部的斗争让她□乏术又疲惫不堪。
“林副总手下的分公司已经不再向财务部报告了,”她挥挥手,做了个烦躁的手势:“我这个财务总监被架空了一半。”
关博然的目光渐渐变深,却没有做声。
“那个徐慧……”罗盛兰说到这儿,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闭上了嘴,见浅浅看着自己,却只是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来财务部闹了一场,结果被林副总带走了。”
徐慧被林达明带走了?
浅浅怔了怔,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可瞬间却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作为父亲的竞争对手,带走被他遗弃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阴谋?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罗盛兰站身告辞,眼睛却看向关博然。
“我送送罗总监。”关博然笑着向浅浅道,便与罗盛兰一起走了出去。
似乎出了什么事,可是他们却不愿让自己知道,浅浅倚在靠枕上想。徐慧和林达明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他们的目标,只是他们在一起会做出什么事呢?
头有些痛,残余的镇静药又在发挥作用,浅浅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被说话声惊醒,醒来时却看到关博然站在床前,而在他的对话却是林达明。
柔和的粉色灯光下,林达明站在离床不远处看着关博然,口气难得的低调:“我是来探望戴小姐的,与任何公事无关。”
关博然的眼中的神色未明,转身看向浅浅。
“我没事,好多了。”浅浅看着林达明:“谢谢林伯伯关心。”
小时候林达明与戴东南的事业刚刚起步,经常去浅浅家里做客,对她也算疼爱。虽然父亲与他在生意上斗的厉害,可是毕竟大家未撕破脸面。
“那就好……”林达明示意身后的助理将带来的鲜花放在床头,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温和地道:“刚刚我见过医生了,他说你是疲劳过度,当年你母亲身体不好,也最怕操劳,浅浅要多注意身体,不然你妈妈也会担心。”
浅浅听了这话不由一怔,为什么好端端地提起母亲来?再看向林达明时,却见他脸上一片温和,并未有别的意思,难道只是因为怀念?
关博然站在床边看着林达明,黑沉的眼眸深不见底,俊雅的脸上带着几分和气,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林总,探视时间差不多到了,浅浅需要休息,请您先回去吧。”他的声音依旧悦耳,却因过分客气而变的冰冷。
林达明看了看关博然,目光却又转向浅浅:“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不管我和你父亲有什么误会,浅浅总是我的侄女,我不能不关心。”
浅浅被他没来由的话说的心中烦乱,却又不好意思赶他离开。
这时,却听林达明又叹道:“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妈妈了,要是她还在世,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很担心。”
站在床前的关博然听了这话脸上骤然变色,刚要说什么,却只见病房门猛地被推开,尹泽穿着黑色风衣的修长身影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林达明,冷笑道:“没错,郑阿姨若是还在世也必然不会欢迎林总来看望浅浅,知道您来看浅浅她想必会更担心,您说是吗?”
他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不屑,却优雅之极,漂亮的黑眼睛紧紧盯着林达明,凌厉的几乎穿透他。
即使老谋取深算如林达明,在遇到尹泽时也不由感觉到压力,他的国字脸瞬间一僵,可继而却又笑了起来,油光的额头堆满了抬头纹。
“尹泽,”林达明眯了眯眼睛抬头:“你不要以为得到了戴东南的许可整个集团就是你的,敢和我这么说话,你小子最好还是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本!拿不到广城岛的项目,东南就是一堆废物!”
尹泽的面色一凛,林达明说到了他的痛处,无论戴东南还是自己,这些天都在为了这件事努力,这是打倒林达明的唯一一条路,可是政府方面却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明确表态。
林达明见尹泽没有说话,不由嘿嘿一笑,心中自是得意了几分。
“林总说的对,”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关博然却突然道,他的目光从面前的人脸上一一掠过,带着几分笑容,声音悦耳柔和:“拿不到广城岛的项目,东南的确不是林总的对手,所以为了让林总放心,我今天特地从杨秘书长手中拿回了许可文件,从今天起,广城岛的开发权以及争取到的贷款全部交由尹副总负责。”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林达明:“怎么样?这个结果您还满意吗?”
这是一个男人们的战场,关博然,林达明,尹泽,这三个决定着东南命运的男人第一次进行着面对面的交锋。
医院的日光灯清晰而明亮,关博然的白衬衫与尹泽黑色的风衣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在浅浅的病床前站在了一起,面对着他们共同的敌人——林达明。
这场交锋的胜负很明显,同时面对关博然与尹泽,林达明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这两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同样出色,也同样难以对付,他毫无胜算。
“好,很好。”林达明似笑非笑地道:“关博然,你终于做出了选择,很好……”
关博然看着他不语,目光却没有移开的意思,直到目送林达明离开。
浅浅沉默地靠在床头,看着林达明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有种莫名的不安。关博然与尹泽的联手让东南的角逐几乎已经水落石出,这对林达明来说几乎是没有了选择。只是,他会甘心吗?
被林达明这样一扰,浅浅又有些疲惫,迷蒙间又睡了过去。
冬日的夜晚清冷而安静,关博然与尹泽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只有孤寂的路灯照着通往停车场的小路。
两个人站在花坛边,谁也没有离开。
尹泽沉默着拿出一支香烟递给了关博然。
“以前从没见你有这种兴趣。”关博然接过来道。
尹泽笑笑,没有了刚刚的傲慢,居然有点凄凉:“这不算什么,在法国的时候我还吸过大麻。”
关博然不语,看着他。
尹泽吐了口烟雾淡淡地道:“为了她,我什么都做过。”
那些日子是他的恶梦,只想拼命地忘记她,可是记忆却只有格外清晰。
“所以呢?”关博然道:“你答应董事长做他的合作方,甚至不惜逼浅浅结婚?”
“你错了。”尹泽看向他:“我不会逼浅浅,永远不会。”
关博然笑笑转过头,手中香烟的光芒闪烁着,他的声音却是完全的冰冷:“我也不会放开浅浅,无论如何都不会。”
第三十四章
浅浅很快就出院了。关博然飞去北京参加会议,尹泽来接她。
“去看看妈妈吧。”浅浅靠在车子里看着冬雪挂在落尽了叶子的梧桐枝上,有一年多没有去母亲的墓地了,这些天静下来的时候常常会记起以前的事,在这样冷的冬天里,她一个人也会寂寞吧。
车子在开往郊区墓园的路上行驶,尹泽沉默着,这不是他第一次去墓园,却是心情最沉重的一次。哪怕是母亲去逝时,浅浅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
在这之前,他接到了童桐的电话。
“尹泽,如果我现在死了,你也不会回头是不是?”电话另一端的童桐处在疯狂的边缘。
“记得我警告过你要离徐慧远些,”尹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不要再去骚扰浅浅,她不是你的敌人。和你分手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浅浅无关。”
“尹泽……”童桐的声音嘶哑又凶狠:“浅浅不会爱上你的,她爱的是关博然,你死心吧。戴家的财产早晚是姓关的,你什么也得不到。”
“我知道。”尹泽意外地竟没有发怒,他的声音平静从容:“桐桐,这样你心里是不是能好受些?我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你这个傻瓜……”童桐低声地哭泣起来。
尹泽平静地挂断电话,满天飘落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外套上,化为了点点水珠。是的,失去浅浅他今生都不会再幸福。可就算认识到这一点,他依然无法不爱她。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当他将她关进漆黑的储藏室里时,他就注定要用一生的幸福来还给她……
墓地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上山的台阶上有不规则的脚印。
浅浅的外公生前一直想将女儿迁到自己的身边,可却一直没有机会。于是这个歌声曾经如水般纯净的女子终究是一个人睡在冰冷的荒山里。
在浅浅的记忆里母亲是清透的女子,哪怕是在精神病院里,她也一直都是美丽的,只是被痛苦折磨光了她眼中的灵气,剩下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
墓碑的照片上,母亲永远保持着二十几岁的样子,浅浅几乎以为看到了自己,可不同的是照片上的眼睛里永远有着淡淡的哀愁,而不是镜子里自己那双坚定而平静的眼晴。
石板路上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徐慧有些踉跄地从一排墓碑后走了出来。
尹泽挡在浅浅身前静静地看着她,眼前这个女人从盛气凌人到如此落泊似乎只用了一夜时间。她与戴东南之间除了金钱交易之外,终究还是投入了感情。
“戴浅浅,我等你很久了。”徐慧笑,颜色鲜艳的衬衫凌乱地穿在她身上,衬着黑色的貂皮大衣和她苍白的脸,有种繁华过后的凄凉。
她还是喜欢鲜艳的颜色,浅浅想。当年她陪父亲来参加母亲葬礼的时候,也是这样新鲜夺目。不过十几年光景,她却以另一个失败者的身份来到这里。
“我们走。”尹泽皱眉,这个女人失去了理智,只会伤害浅浅。
“戴浅浅,你爸爸派人跟踪我,他不许我接近你,你猜是为什么?”徐慧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让我见你?!”
浅浅的脚步一顿,可下一刻却被尹泽拥住向山下走去。
“不要听,”他扶着她的肩膀:“这女人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浅浅茫然地走下台阶,可是身后却传来徐慧不依不饶的声音。
“他杀了你妈妈,在医院里逼她从八楼上跳下去,只因为有人□了她!”徐慧疯狂地大笑起来:“戴东南的老婆被人□了……哈哈……所以得了精神病,结果被丈夫推下楼摔死了!戴浅浅,这些你都知道吗?你有个禽兽爸爸!”
突然之间眼前的白雪都变成了一片黑暗,浅浅仿佛被人浇了盆冷水又被放到极寒的地方,身体和心在瞬间都化成了冰。
她慢慢转身看向徐慧,而后者的眼中却闪着复仇的光芒,她得意地笑着,漆皮的高跟鞋踢着花岗岩的墓碑,像个暴躁的孩子。
“尹泽……她在说什么?”浅浅抓着尹泽黑色的外套,那根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仿佛要抓住手中唯一的希望,“她疯了,在撒谎,是不是?”她看向尹泽,深褐色的眼中是孩子般的无助。
“是的,她疯了!”尹泽将浅浅紧紧揽进怀里:“我们回去。”
雪花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