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支着额头,脸上不觉淌下两道泪。我见着也是觉着鼻子一酸,微微甩了甩头告诉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哭,伏下身向前,再一次地重重地向她磕了个头。地上是一片冰冷,前额着地时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即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自额前蔓延开来,但是我不在乎,我也感觉不到,因为我的心更痛。
“皇太后,请您准许臣妾现在就出宫,臣妾要立即赶到皇上身边。”
我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着皇太后的回答,其实我心里早就下定了主意,若是她不同意,我就是翻墙也要出去。可出乎我意料外的是,她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许久都一声不吭。我心里是晃晃悠悠的,她这么着还真让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正当我正烦恼着,突然觉着跟前似乎是多了道黑影,接着就感觉一双温暖地手将我自地上扶了起来。
“真是我儿的好媳妇,难为你了,这么为皇上着想,我和皇上总算没有看错你。”
是皇太后!
她轻轻将我扶起,带着我坐到炕上,温暖又细腻的手轻抚着我的发,脸上是一片欣慰,眼中也露着满满的理解。虽说她这是在夸我,可我却压根高兴不起来,她还是没有告诉我她的决定。
“皇太后,那臣妾……”
我有些急躁地看着她,试探性地又问了她一声,心中祈祷着她快点给我答复。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对我说道:“你去吧,这里的事我会帮你看着的。”
她答应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压根就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的顺利。
“臣妾谢皇太后恩典!”
我站起身刚想给她跪下磕头可她却拉住了我。我只好站起来回道:“皇太后,那臣妾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就立刻出发。”
“这么赶?”皇太后倒是被我的焦急吓了一跳,劝了我几句示意我用不着这么急,“皇上那边还有太医们守着,你不妨休息一夜养足了精神再走。”
“不了。”我没有多想就一口回绝了她的好意,我的心中现在是乱作一团,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多待一刻,更别提睡觉了,“臣妾放心不下皇上,只有亲自见到他平安我才能安心。”
皇太后见我这么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又抹了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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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皇太后的懿旨,事情就变得很顺利。皇太后不但当下就给了我出宫的手谕,她还令皇太子胤礽和皇三子胤祉立刻率领一队太医和一些急需的药草赶往前线。太后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他们一块儿上路,但是却被我拒绝了。太子娇生惯养的,这一去一定又是要好几天,我已经决定和白晋还有几个传教士连夜骑马直驰往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依我的估计,最多一天我们就可以到达。向皇太后辞行后,我立刻回了趟永和宫,稍微收拾了一下,将孩子们暂时交给琳贵人照顾,随即换上便装就和白晋等人在西华门处会合,连夜疾驰赶往前线。
出了宫骑上马我才感到一丝冷意,可夜间的寒冷却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点。没错,我现在是一刻也待不了,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什么瞬间移动之类的超能力能够立刻赶到他的身边。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不安,这么惶恐过。其实原本我根本无需为他担心,只因为我来自未来,而历史早已经摆在了那里。康熙的治世有六十一年,现在才刚刚过了一半,照理说他这次是必能渡过难关的,但是胤禵的出生却和我所熟悉的历史不同,他名字的不同也许就代表了历史的偏移。我不知道命运到底只在他身上脱离了原轨还是以他为开始彻底偏离原来的方向,又或者因为胤禵的出现使得原本牢不可摧的历史有了松动,现在极有可能些微的一些意外就足以自此彻底改变历史。我不是爱因斯坦,我也不是霍金,我看不透时间,更看不见未来。我所能做的只是尽我最大的努力来维系命运让它朝着原本的方向前进,因为我,不想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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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毫不停歇地狂奔了一日一夜后我们终于在十九日晚间赶上康熙的大部队。几位熟悉的近臣和亲贵见到我带着几个传教士赶了过来甚是震惊,怕是在他们的思想里哪里有女人敢上前线的。鄂扎等人面上是给我请了安问了礼,可语气中却透露了几分不满。我也顾不上和他们废话,直接亮出了皇太后的懿旨,鄂扎见状这才闭了嘴。随即他们告诉我,康熙是十八日突感不适,到了晚间猛地就起了高烧,一夜都没睡着,直到今天黎明时分才精疲力竭地昏睡了小半会儿,午间又勉强起身连发两道谕旨给常宁和杰书,让常宁率部前往同福全会合而杰书则继续驻留归化,随侍的大臣刚拟完旨他就又陷入了昏睡,到现在都没醒。听完了他们的报告,我是片刻也挨不下去,立刻就赶往康熙的主帐。营地周围是十几层重重的黄色帐幔,一层层地向里走着我的心是越来越揪紧。挨到了大门口,刚巧赶上苏盛卿和洪毅明从里头出来,他们见着我也是一愣,跟着就都跪了下来。
“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我压着声问了他们一句,这苏盛卿闻言却是脸色一沉,只是低声道了句:“不好。”
我只觉着脑中晕了一下,赶紧掀开帘帐走了进去。一掀帐幕,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热浪夹杂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我突然间被这么呛了一下,差点咳嗽出声。赶紧压下到了喉咙口的声音,凝神看去,只见营帐中烧了五、六个大火盆,怕是为了防止他再受寒。热量源源不绝地自这些火盆中散发出来,扩散在整个营帐中,我才站了一会儿就赶到背后起了些薄汗。快步走到他的床榻边,眼前的所见让我的心里头是一阵难受,眼中一热又差点忍不住落泪。
他就那样满头是汗的昏睡在那里,紧闭着的双眼下浮现着淡淡的黑眼圈,是连日来病痛折磨下的产物。原本红润的嘴唇现在因为高烧的缘故而干燥到发白。他似是睡得很不安稳,不时地翻着身,浓密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眉宇之间不觉起了一道小峰。
心痛地掏出帕子想要替他擦去头上的汗珠却惊人地发现手下是一片滚烫。
“娘娘。”苏盛卿跟着我进来,只是身边不见了洪毅明。他轻轻唤了我一声示意我和他走到一边去说话。
“洪毅明呢?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擅离职守呢!”
康熙的情况是出乎我意料外的糟糕,让我也开始觉着有些急躁,说出口的话是我自己也没有料到的严厉。
苏盛卿似是没见过我这么严肃,不禁缩了缩身小心翼翼地回道:“他说想起他的恩师陈国栋留给他的医典中似乎有和皇上症状、病势相类似的病患的记录,他说要回去好好翻翻。”
见他这么小心谨慎的样子让我有了几分愧疚,我真是急昏头了,一把火都发到无关的人身上了,叹了口气我问道:“皇上还在用药吗?”
“是,娘娘来之前刚服了一帖,再过几个时辰老臣准备再进一帖。”
“苏老。”我略带迟疑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这么做无疑是不相信他的医术,可现在事关康熙的安危,我也只能对不起他了。咬了咬牙我最终还是对他开了口,说出了那句我想了很久的话,“我准备给皇上用西药。”
“娘娘!”他闻言却是一惊,不觉“嗵”地一声跪了下来说道,“老臣请娘娘三思,这西药毕竟是洋人的玩意儿,要是有什么万一……”
“我知道。”我无奈地打断他说道,“所以我愿意再等上一晚,若是过了今晚皇上的病还没有起色,你就得听我的。你放心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会一人全部承担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一时无语,帐中顿时一片安静,只是间或地有几声木炭燃尽发出的噼叭声和他不时翻动身体的声音,除此之外尽是一片死寂。我焦急地看着他趴伏在地上以为他会那样直到天荒地老,只是最终他还是颤着声说了句:“臣……知道了。”
这一夜我忙着侍候他喝药,又忙着擦汗换衣服,时间在忙碌中倒也过得飞快。天快亮时他虽然高烧仍然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到也不再痛苦地翻来覆去。我也是精疲力竭,但也不敢闭上眼休息,只因为见不到他醒来我不安心。上身前倾,伸出手再次替他擦去头上新近冒出的汗珠,却突然发现他的眼皮微微颤了颤,随即缓缓地张了开来。
落入我视线的是他熟悉的幽深泓谭,只是在他眼中我见不到惊讶,而是只有一抹了然。
“你来啦。”
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随即抬起手抚上了我的脸颊,他手心中的炙热让我只觉着眼中跟着也是一阵热。
“皇上……皇上怎么知道臣妾要来?”
我努力地笑着看向他,只是哽咽的声音泄露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不知道你要来,只是……只是一直都有种感觉……你就在我的身边,在昏睡中,我一直都相信,只要睁开眼来……就能看到你。”
“皇上……”
泪不住地自两颊滑落,拉下他滚烫的手和自己的交握,伏下身去想要吻上他干涩的唇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挡住。
“不行,要是病气过给你怎么办?”
他同样炙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庞,拉下他的手我笑着告诉他:“没关系,若是过给我你就能好的话,那我愿意。”
他漆黑的双眸在听见我的话后似也燃起一股火焰,抬起手勾下我的脖子贴上他的火热的唇。他口中的温度是惊人的高,几乎要将我融化,但我却感到自他离开后那颗漂浮了许久的心终于在此时回到了原位。在他的身边,我,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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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轻柔地扶着他起身,我取过垫子垫在他身后,又拿起他的外衣替他披在身上,就是怕他再受寒。
“好了好了。”他笑着拉着我的手,示意我做到他的身旁,“你不要再忙了,照顾了朕一夜你也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笑着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他的身边,我也真是觉着有些累了,索性靠在他的胸前,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虽说他的精神似乎是好了点,可他的手还是烫得让我放不下心。
“皇上,臣妾有个请求。”
撑起身子看向他,咬了咬唇,这件事我犹豫了许久了,我始终都觉着还是由康熙亲自来作决定比较好,因为这毕竟事关他自己的性命。
“你说,朕听着。”
他摸了摸我的脸颊,口吻中的信任让我安心。我见状索性大着胆子对他说道:“皇上,臣妾将白晋神父给带来了,臣妾想着让您试试西药。”
说完这句话,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初以为他至少会犹豫一下,却没想到他只是笑着摸着我的脸说道:“好,都听你的。”
“皇上都不担心吗?”
虽说感到微微松了口气,可我却也有些好奇,他就那么信任我吗?
他抬起手环住我的肩,稍一用力就将我带进他的怀中,他的下巴底着我的头,身体上的高热透过衣服穿到我的身上。滚烫的唇在我的额上轻轻地落下一吻,跟着暖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
“因为是你,所以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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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退出了营帐,我感觉微微松了口气,原本想着可能还要费一番工夫来说服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我的请求。事不宜迟,我立刻就去把白晋他们找来,同时也没落下苏盛卿和洪毅明,虽说是用西药,可是有他们俩在毕竟也多个保障。苏盛卿倒是找到了,可洪毅明却没有待在他自己的营帐里,我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候在他的营帐口等着就是不见他的人影。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时,他终于出现了。
“你去哪里了?”
我有些不悦地看着他,发现他的头皮上和衣服和鞋子上都沾着些露水,像是在外头走了很久了。
他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恢复了神色说道:“微臣昨夜翻了一夜恩师留下的医典可就是找不到,心里头觉着烦躁就趁着早上的工夫出去走走,想让脑袋清醒清醒,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我只是随口问了句没想到他会啰里啰唆地和我解释那么大一堆,我没心情也没空听他解释,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带着其他人就往康熙的营帐去。康熙一日不好,我的心就一日放不下,我自己很清楚,现在的我就像个吹得鼓鼓囊囊的大气球,轻轻一戳就会爆,这段时间我脾气不太好我自己清楚,我明白自己应该要克制,可心头的火总是无缘无故地就会蹿起来。洪毅明没来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