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他皱着小眉毛,连着咳了几下。不知道“祁筝”在生祚儿时是不是早产,我老觉得他有些先天不足,身体有点弱,近来他断断续续地感冒咳嗽一直都没有好。我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心里暗骂康熙的不近人情。这么小的孩子每日天还没亮就得起床念书,真是摧残国家幼苗。我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发现竟然有些个烫手。
“祚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今天和师傅告一天假?”
我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可他却摇了摇头。“不,额娘,祚儿没事,祚儿学的本就比哥哥们晚了,现在更是不能再落下了。”,我看他那么坚持,也只好让他去。但却私下里嘱咐跟着的太监让他密切注意胤祚的状况。
因为这个时代写字得用毛笔,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来,我每日里都会找出一些曾经的“德妃”所写过的东西出来临摹,久而久之我和她笔迹的相似度到了99%。不过我倒也不敢松懈,毕竟这装是要装一辈子的,何况近来自己渐渐接触后宫帐务,越来越多的时候需要我亲自来写点什么,所以我依然保持着每日里练字的习惯。
早饭过后,我在“祁筝”的旧手稿中找出一些样板来临摹。突然,一张夹在一本书中的纸吸引了我的注意,但见上面写着:
记得来时春未暮,
执手攀花,
袖染花梢露。
暗卜春心共花语,
争寻双朵争先去。
多情因甚相辜负?
有轻拆轻离,
向谁分诉?
泪湿海棠花枝处,
东君空把奴分付。
纸上依旧是“祁筝”娟秀端庄的小楷,但引起我注意的却是那点点泪痕与化开的墨迹。我暗叹了一声,这八成是皇七女死后不久她所写的吧。拿起笔来,我一笔一划地照着临摹了起来。写了几张后,我渐渐感到心烦,好像“祁筝”那时的心情又浮了出来,我索性搁下笔,坐了下来休息。端起一边的茶杯,慢慢地品着,想要借此平复自己烦躁的心情。可那句“泪湿海棠花枝处,东君空把奴分付”却如同魔咒般一遍遍地在我脑海中回响。
“娘娘!”心荷突然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不住地喘着气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从未见她过她如此慌张的神情,那眼神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的恐惧。我的心顿时往下一沉,人也不安地站了起来。她白着一张脸,喘息地说道:“六阿哥,六阿哥在书房昏倒了!”
“砰!”的一声,茶杯自我手中滑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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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祺门,麟趾门,内左门,我抄着近道,一路狂奔向乾清宫。“娘娘,您当心,慢一点!”心荷跑得慢,只能在我后头追着我。可我却管不了她了,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快!快!我的心中是乱成一片,跟着脚下也是一个踉跄。猛地将重心移向一边的墙,好不容易右手扶着墙稳住了身子,这才险险地没有摔倒。
“娘娘!”心荷惊呼了一声,立刻从后头赶了上来扶助了我。
不行,我还不能倒下,胤祚还在等我。我暗自咬牙,扶着心荷站稳了身子,抬头看去眼前却已是乾清门了。李德全已经在门口东张西望地候着了,我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和他客套,越过他径直往乾清宫冲去。推开门,却见屋子里宫女太监跪倒了一大片,耳边传来的是康熙的一声怒斥。
“你们一个个是怎么照顾六阿哥的!朕昨个儿见他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今日里就变成这样了呢!”
我的心被他这么一喊更是一阵狂跳,早忘记要向他行礼,我的心此刻已经飞向了躺在床上的胤祚身上,我现在只想要看看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可我才走了没几步就被康熙一把拉住了。
“祁筝,你先别急,太医正在给老六看诊。”
“不要,我要看看孩子!”我扭着手用力想挣开他的钳制,此时此刻我是心急如焚,早已经忘了他是皇帝,对他的阻拦甚至暗起了恨意。“你快放手!”在不觉中我连对他的敬语也省了。我已经抱定了主意,若是他再不放手我今日可就要越矩了。
“祁筝!”他用力扳过我的双肩,强迫我面对着他,“你现在过去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是添乱而已,不如先听听太医是怎么说的。”
我被他这么一喊虽然吓了一跳,倒也冷静了些许。他说的没错,我是牙医,根本不懂得“望闻问切”冲上去又有什么用呢?等,我只能等。我强压着急躁,耐着性子看着太医为胤祚诊脉。过了半天,他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老臣该死,六阿哥的脉象十分古怪,臣实在是平生未见。”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我尖声问到,那慌乱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请皇上和娘娘饶恕臣的无能,不知道病因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如今老臣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六阿哥退烧好减轻他的痛苦了。”
我闻言脚下一软,要不是康熙及时扶着我,我怕是立时就要瘫倒在地。“皇上!”我用几近哀求地眼神看向他,他却也有些愣住了,不发一语,只是将我扶到胤祚的床边。我用手帕轻轻擦去他头上的汗,看着他因高烧而痛苦的表情,心也随之揪紧。为什么他会病得这么严重?他早上确实有一点发热的症状,可是也没有这么严重,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病成了这样?苏太医是太医院的正院判也是当事的医科圣手竟然有他都不曾见过的病,祚儿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我不住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突然,脑海中像是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我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心惊,却忍不住想要证实一下。我抖着手,缓缓撩起了他的衣袖,眼前所见却让我和康熙都倒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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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十二生于康熙二十四年十二月初四,这里不幸的让我给他“早产”了。还早了5个月,不知道会不会先天愚。(狂汗中~~~~~~)
死别
胤祚小小的手臂上竟然布着一大片的瘀青,我又掀起了他的裤腿,同样是如此。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尽然敢虐打皇子!”康熙气急败坏地转身一脚踹向跪在一旁的保姆。那保姆忍住痛吓得赶紧一个尽地叩头,口里还不停地嚷嚷着:“皇上饶命啊!奴才就是向天借了胆也不敢啊!”
“那这些瘀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六阿哥喜欢蹦蹦跳跳的,这些大概是他平时不小心撞出来的,他也没喊疼,奴才就以为没什么了,真的不关奴才的事啊!”
“你还敢狡辩!来人啊!”康熙对着外面就是一声高喊,“把这个恶奴给拖下去砍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真的不管奴才的事啊!奴才冤枉啊!”听见康熙要砍她的头,那个保姆她吓得一个尽地叩头求饶。
看她害怕地瑟瑟发抖,我想要告诉康熙这不是她的错,但自打看到胤祚身上那片片惊人的瘀青后我整个人仿佛都被掏空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祁筝,你想说什么?”他拉着我的手,弯下腰看着我,有些紧张地问着我。
我想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而那位原本跪在一旁的太医却颤颤巍巍地开了口:“皇…… 皇上,据微臣看六阿哥身上的瘀青不是鞭打所至,应该是紫癜,您看皇上,这些瘀青的旁还有不少的血点。”
苏太医边说边指着胤祚身上的血点给康熙看。确实如他所说,在瘀青旁还分布着许多红色的血点。康熙在亲自确认过之后转过头看向我问道:“祁筝,你是不是要和朕说这个?”
我向他点点头,表示认同。那个保姆一看到这,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歪向一边索性昏了过去。康熙厌恶地皱了皱眉吩咐李德全说:“把她先拉下去,等着再和她算帐!”
接着他又厉声质问苏太医道:“你现在说这是紫癜可刚才又说诊不出是什么病,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倒是给朕说说清楚!”苏太医闻言一脸惶恐地看着康熙,抖抖索索地回道:“皇上明鉴,老臣绝无欺君之意,虽说六阿哥身上的这是紫癜可是他的脉象极为古怪
与老臣所见的紫癜病患实在差别太大了。”
“是这样吗?”康熙语气沉重地又问了一声,锐利的目光也看像跪在地上的苏太医。
“是的,是的,老臣万万不敢欺骗皇上。”苏太医连连点头,生怕康熙不相信。
是的,我很清楚,祚儿所患的并非是紫癜。祚儿身上那骇人的血点我曾在自己,在和自己同病房的孩子身上看到过无数次。当初我的身上也曾反反复复地出现紫癜的症状,但因为女性身上常见有这种病所以我并没有在意,而是仅仅服用维生素C和路丁,但是症状却始终都没有消退,是世杰硬压着我让医院的同事替我作了检查。现如今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我的胤祚竟然患了和我一样的病——白血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住地埋怨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到呢?因为免疫力急剧的下降,所以经常容易感冒发烧。因为毛细血管的扩张,所以鼻腔容易流血。因为新陈代谢机制的破坏,导致血小板减少因而引发了紫癜。我好粗心,为什么,为什么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呢?
“难道就没有办法治了吗?”
“老臣有罪,可是查不出病因老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是的,这一点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我自己不就是死于这个病的吗?当时的我是有设备却等不到匹配的骨髓,而现如今胤祚有那么多可能和他配对成功的人却没有相应得设备。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将人类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就真的这么让你感到愉快吗?
“我要带祚儿回永和宫。”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却嘶哑地让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辨认。
“不行。”
“我要带祚儿走。”
康熙看着我坚定的神情,最后叹了口气总算是做出了让步:“这样吧,暂时把胤祚移到乾清宫后的冬暖阁里,这样你既能留在那里照看他,朕也方便过去看看。”
我点了点头,只要能陪在祚儿的身边我根本不在乎是在哪里。
就这样,胤祚被移到了冬暖阁中,我也暂时移居到了那里照顾他。
在忙碌了一夜后,胤祚的烧暂时是退了下去,但是我心里清楚,这一切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不能骨髓移植胤祚终究是难逃一死,就和当初的我一样。情况也确实如我所预料一般糟糕,他反反复复地发烧,每次只能靠着药物来退烧,原本圆润的小脸也一天天瘦下去,免疫力也越来越差,现在只怕是别人一个小小的喷嚏都可以要了他的命。我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让绝望一点一滴地啃噬我的心。
“祁筝,你去休息一下吧,再这样下去你也会垮的。”
康熙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动,因为我根本就不想离开祚儿的身边。他见我如此,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两手扶着我的手臂,略一用力,扶着我站起来, 硬是将我带到旁边的炕上休息。这段日子里来他一有空就往这里跑,既要处理国事,又要时时留心胤祚的病情进展,两头兼顾之下也显得十分的疲惫。对他我是心存感激的,若非他的陪伴,我恐怕早就崩溃了。
“皇上,谢谢您。”
我明白他是担心我会在祚儿前头倒下去,我也真心感谢他对我的关切,但此时的我实在是没有心思顾及自个儿的身体,眼见胤祚就这么一天天地痛苦着,而我这个作母亲的却什么都不能作,我的心都快碎了,我也终于能够体会世杰当初的心情。看着所爱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那种煎熬甚至让我数次起了想和祚儿一起走的念头。
“都是我不好,都怨我,要是我能更加留心祚儿的身体,要是我能够多关心他一点,要是我能够更加注意他的身体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我不住地责怪着自己,将脸深埋在手掌中,感觉眼泪就那样顺着指缝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不,不是你的错,都是朕不好,都是朕的过错,是朕没有听老祖宗的话才会害了老六的。”康熙扳下我的手,强迫我看着他,脸上也是一片忧伤。他或许对女人薄幸,但对自己孩子却始终都疼爱有加,胤祚天真烂漫又聪敏活泼向来都很得他的喜欢。但此时他所说的话却让我万分不解。
“皇上为何这么说?发生过什么事吗?”我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康熙对太皇太后一直都敬重有佳,若是祚儿的病与她有关,我真的是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