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丝-西西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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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西西东东-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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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晋言双眼微微睁着,睫毛都染上血色,一眨不眨,等着黎子何的回答,只见她神色莫名的轻笑中,双唇微微颤动,清冷的声音,“季黎的一生,真是个笑话!”说话间人已转身。一抹艳红,蹒姗着远去。云晋言全身疼痛聚集在心口,随着黎子何的步子一下下地牵扯,深吸一口气,运气最后一丝内力,爬起来跟上,身后一滴一滴的血,染红宫道。
  凤冠已备好,太子诏书亦已写好,他们说好了,今日去接回一一,从西南回来之后,他便有妻有子有天下。他不会让黎儿走,即便燃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
  旭日已经露出整张笑脸,红彤彤的,照亮一片火红的云彩。
  黎子何手持凤印,红衣染满血渍,拖在地.上,沾上一片污渍。再见凤印,宫中竟是无人敢拦,所见之人无不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再看到黎子何身后的人,脸色大变,慌忙跪下。
  黎子何浑身的力气早已被抽尽,眼前清晨醒目的阳光渐渐暗淡,最后的意念支撑着双腿不断前行,直琼门,北宣门,她要出宫。
  她耳边嗡鸣眼前发黑,努力地眨了眨眼,看着北宣门就在眼前,耳边突然响起轻唤,虚弱无力,却执著执拗,一声声跟在身后,“黎儿……黎儿……黎儿……”
  黎子何回头,眯了眯眼,不远处,血色的影子一点点走近,身后留下一串血红,身边之人欲扶,不知他何处来的力气,推开继续向前。
  黎子何站住,静静地看着他拖着步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的血已经凝固,艰涩地扯出一个笑容,微哑的声音轻轻道:“黎儿,天···,一亮了……你说,你说我们一起去接一一的……”
  黎子何面如止水,淡淡地道:“放我走。”
  “黎儿,我说过……要走,不可能。”
  “放我走!”黎子何手中的凤印被举在颈间,振翅高飞状的翅膀对着颈间大脉,眼里一片平静。
  “黎儿……”
  “我不是你的黎儿!”黎子何睁大了眼,声调狠绝,手里的凤印已经割破颈脖,血顺着凤凰的翅膀缓缓流下。
  云晋言脚步蓦地停住,急道:“黎……黎儿……你莫要,莫要伤了自己……”
  “放我走!”
  “黎儿……只要你不走,只要你不走……”云晋言的声音又开始哽咽,身上的血缓缓滴下,头发沾着血丝贴在脸上,眼里是一片黑寡,“只要你不走……你要如何都可以……”
  他说着无助地看了看四周,一个侧身,抽出身边御林军随身的佩刀,微薄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黎子何拿着风印的手不曾放下,冷眼看着他。
  “黎儿……你……你说过,左手连接人的心脉?可对?”云晋言眼里腾起雾气,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刷掉凝固的血,喘着气,缓缓道,“我心负你,我对不起你,我偿还给你!”
  他说话间,右手持刀高高举起,左手微抬,手起刀落。众人之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无不闭上双眼,紧接着听到大刀落地的声音与苦苦哀求的声音。
  “皇上!皇上!”魏公公跪在地上,拉住云晋言的手,嘶声哭嚷道,“皇上!郝公公走时千叮万嘱让奴才好好儿照顾皇上,皇上莫要冲动啊!”
  云晋言脸上一片凄然,顾不得身边的魏公公,呆滞地看着黎子何,几近绝望地轻唤,“黎儿……你,你留下……留下可好?”
  皇宫里是从未有过的静,御林军分道而立,魏公公跪在地上,云晋言浑身是血一瞬不瞬,凝神看着黎子何,黎子何手持凤印放在颈边,眼里是一片空洞。
  蓦地刮起一阵晨风,清凉的气息,带走些许血腥味道,黎子何木然地放下颈问凤印,苍白的双唇轻轻吐出,“我,不是你的黎儿!你的黎儿……被你亲手杀了!”接着扯出诡异的轻笑,拿着凤印的手高高扬起狠狠地砸下。
  落地生花,凤凰不再,血玉破碎。
  云晋言眸中光点骤然熄灭,全身似被重物击中,颤抖着,无力地单膝跪地,看着碎裂的凤印,全身迸发绝望之气。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百官朝拜,他登基为帝。红烛帐暖,他亲手将凤印放在她手里,柔声承诺,今后,你便是我的唯一。伊人娇羞,她依在他怀里,接过风印,甜甜应诺,“凤印为证。”
  伊人已去……
  伊人已去。
  云晋言嘴角突然滑出轻笑,声音很低,在场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开宫门。”
  黎子何转身,离开,云晋言染着血的长睫徐徐颤动着,阖上双目,对着黎子何的背影,双膝无力地跪地,静默无声,涤清的泪串串滑下。
  嫣红的身影渐渐远去,未曾回头。春日阳光正盛,微风拂过,留下身后一片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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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夹杂着阳光的味道飘在鼻尖,还有青草的味道,野花的味道,街道上各种食物的香气,黎子何嘴角带上笑意,原来,许多年未曾体验过这些美好。
  黎子何抬头看看蓝天,干净,一丝薄云都未见到,阳光很柔和,暖暖的。她笑着,麻木的双腿踉跄前行。往北,那个城门口,她记得。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沈墨,那时他静得好似冬日无声飘落的雪花,蹲在她身前,放下几两碎银,她便看到他略发黄的五指。再往北,她记得,是云澈山,山上有各色花草,有舒适的小屋,在那里她过了重生之后最为平静的三年。她的脚下还是发虚,眼前渐渐拢起黑雾,使劲眨眨眼,将路看得清楚些。
  黎子何知道自己此时浑身是血,定是吓跑不少路人,无聊地想着,正好,行起路来更加方便。
  记不得走了多久,眼前光线愈暗,几乎见不到光亮,双腿一走一软,耳边静得没有一丝声音,黎子何艰难挪着步子,很慢,仍是凭着直觉,尽全力向北,即便是死,她也想离沈墨近点。手_卜蓦地一暖,淡淡的药香,黎子何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反手紧握住那手腕,身子被人拥住,随即被人背起。
  “沈墨……”黎子何的声音哽住,拥住沈墨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头,温热的泪水淌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沈墨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浅淡。
  黎子何急道:“你的伤呢?你的伤好了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出宫?”
  “伤无碍。我等着,一日不出等一日,一月不出等一月,一年不出等一年。”
  黎子何的眼泪流得更凶,蹭了蹭沈墨的肩,迷蒙中看到月白的长衫被自己的眼泪染作红色,闭上眼,哽咽道:“沈墨,我中毒了……”
  “我知道。”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毒。”
  “我来解。”
  黎子何沉默,睁眼看了看天空,朦胧的血色中透着明媚的蓝,一排大雁往北飞着,缓缓滑过眼际,黎子何眯了眯眼,靠回沈墨肩头,“沈墨,我知道你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嗯?”
  “其实,这一切,只因为我爱云晋言对么?倘若我不曾爱过他,我不会嫁他,季家不会信他;若我不曾爱过他,即便灭我满门,他只是皇帝,不是我的云晋言;若我不曾爱过他,如今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世事皆有因果,不是一个人的全对,也不是一个人的全错,我既然爱过他,便该承担爱他的后果,是么?”
  “嗯。”
  沈墨浓黑的眸子,带上些许笑意,被密长的睫毛掩住。
  黎子何撑起脑袋,蹭到沈墨脸颊边,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笑道:“沈墨,我还有你。真好。”
  阳光很暖,沈墨身上的药香盖过黎子何身上的血腥味道,黎子何觉得安心,眼前很黑,可她仍旧觉得世界很明亮,趴在沈墨背上,身子随之一上一下,轻轻的脚步声,
  溢柔地拍在心底,如有节奏的韵律,让人想要依靠着,沉沉睡去。
  “沈墨,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黎子何突然想起什么,半眯着眼,闷闷道,“你以前……见过我么?我还是季黎的时候……”
  沈墨脚步顿了顿,听见他轻轻一笑,熟悉的浅淡声音,“没有。”
  “那你为何向先皇求婚?”
  “我见过你。”
  黎子何仍是觉得有些不解,脑袋却开始有些昏沉,紧紧抱住沈墨,怕一觉醒来他便不在似的,又想到什么,欺到他耳边,“对了,你还未告诉我,你原名叫什么?”
  “我姓谢。”沈墨简单地回答。
  “我说名。”黎子何有些不满,本来嚷嚷的一句话,因着不够力气,虚弱得只剩喘气。
  沈墨轻轻地笑道:“谢言墨。”
  “我真没见过你?”
  “没。”
  “我信你。”
  黎子何双眼缓缓阖上,眉间嘴角满是笑意,血红的泪,却沿着眼角滑下,浸在沈墨衣领上。
  “沈墨,我想见一一。”
  “嗯,他在云澈山等我们。”
  “我只见过他两次,从他出生到现在……”
  “以后可以常见了。”
  “可是,沈墨,我……快死了……”
  “我说过,有我在,你不会死。”
  徐徐的春风吹起雪白的柳絮,飞飞扬扬带着尘沙,蓦地,风大了起来,朗朗晴空下絮夹飞沙,旋转着渐渐飘远。
  那一声浅淡的话语,随着旋风,回回转转,“你的这辈子,只能比我长……”

  —————尾声————

  隆安三年,冬至。
  喜庆的年份,宫内添止皇子,平西工添世子,左相府添千金。
  千金世子一同面圣,两名媳塘抱着,一左手一右手,正好头对头睡得安稳,千金突地扭扭身子,小手抽开,一个巴掌打在世子脸上,世子哇哇大哭。
  隆安四年,冬至。
  平西王觐见,大摆筵席,接风洗尘并共迎新年。宴席上两个孩子,皆满周岁。
  季黎看着对面桌卜的酒壶,咂了咂嘴巴,桌边的男孩伸出小手,拿着瓶柄,还未拿稳,被人抱了起来,酒瓶被掀在地上,酒洒了一地,季黎闻着酒香哇哇大哭。
  隆安五年,冬至。
  宫中大宴百官。
  季黎兜了一袖吃食,躲过丞相,跑到东宫假山边,爬上池边,碾碎了食物往池子里扔,嘴里念叨着,“吃吧吃吧,这么冷的天,饿坏了吧?”
  池中扑通一声,石子落水,鱼儿四散,季黎柳眉一拧,怒,“你做什么?”男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会撑死它们。”
  季黎生气,一跺脚脚下一滑,从池子边掉在地上,手都破了,再看那人,回头扫了她一眼,又走了。她委屈地瘪着嘴哇哇大哭。
  隆安六年,冬至。
  季黎瞅了瞅正和贵妃娘娘寒暄热闹的娘,跑到后院。她看到台阶上坐了一人,她堆起笑脸,讨好地坐过去,掏出袖子里的糕点,“喏,给你吃,很好吃的。”
  男孩瞥了一眼,踢了踢脚下的雪,不理。
  “真的很好吃,你尝尝看?吃了就暖和了,你看你的脸,冻得通红通红的。”季黎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男孩的脸。
  男孩嫌弃地躲过,站起身往殿里走。
  季黎一急,跟着站起来,踩到雪的脚一滑,扑通摔在地上,男孩回头,见她瘪嘴欲哭,脸上竟有成人似的无奈,转个身扶起她。
  季黎拍拍身上的雪,对着他笑,左脸露出小小的梨窝。男孩淡淡地瞥了一眼,走了。
  隆安七年,冬至。
  季黎从冯宗英处出来,笑嘻嘻地嚷着:“冯爷爷,我马上就回来,一年只能人一次宫,我多玩一会儿,一小会儿哈!”
  说着人闪出太医院,小脚踩在雪地里嘎吱作响,季黎不时回头看看白己的脚印,乐颠颠往前跑,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瞧,突地全身一痛,撞上人了,趴在雪地里,见对面同样倒在雪地里的人,瘪到一半的嘴巴扬了起来,跑过去打算扶起他,被他无视。
  “又碰到你了,你跟我玩吧。”
  “喂,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们去玩堆雪人吧?”
  “喂,等等我啦,哥哥老被爹强迫着学功课,都没人陪我玩,也就这一天,你别那么小气啦……”
  “喂,我叫季黎,你叫我黎儿吧,我叫你什么?”
  隆安八年,冬至。
  季黎窝在娘的怀里,小心地问道:“娘,以前不是每年冬至都人宫么?今年不去么?”
  “昨日你捣乱,你爹说今日不带你去了。”季夫人点了点季黎的鼻子,调笑道。季黎两眼瞬间泪汪汪,耸了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娘,黎儿以后不捣乱了,不捣乱了……”
  漫天的雪,季黎披着大红小披肩,被冯宗英抱着,扭扭身子,软软道:“冯爷爷我自己走。”刚下地,便自己跑了起来,冯宗英在后头小心叫唤:“丫头,给我小心点,一个时辰必须回来!”
  季黎跑遍了花园,气喘吁吁地坐在长廊上,气恼地折了一根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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