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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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上卷)-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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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令倾泠稍稍回神,却止不住的双手发颤,讲信纸随手一折收入怀中,低声吩咐一声:“你们留在此处,等我回来。”言罢便从从出门,步履慌乱。 

 “公主,你要去哪?你等等我!”孔昭一见她抬步便赶忙追了出去。 

 房中巧善、铃语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转头又见摊了一桌的珠宝,忙收拾起来。收拾好了珠宝。两人想了想,决定还是听从公主的吩咐暂留与此,如此之多的珍宝置于房中还是看着的好。 

 而倾泠一路出园直往府外奔去,沿路仆从乍见跑着的公主不由皆是诧异不已,可未及反应过来公主已跑的不见影儿,而后边孔昭一路急呼追来。仆从见此情景,只道出了什么事,忙不迭的去禀告夫人。 

 倾泠跑出府门,便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王府送巧善、铃语过来的,她足尖一点,便跃上马上,可车夫却被请进府喝茶去了,她抬首四顾,自己竟不知道自己家在何方,心中惶急,目光忽瞟见府前的那一列侍卫,忙抬手唤一人过来,“你替我赶车,去安豫王府,快!” 

 那侍卫得公主召唤,正受宠若惊,哪有不从的,忙跳上马车,捡起马鞭,正在驱车,一声急切的呼唤传来:“等到呢个!公主你等等我!”然后一个较小的身影堤一把扑到马车上,“公主,你要去哪?你带上我啊!”孔昭气喘吁吁的爬上了马车。 

 可倾泠此刻无暇理会她,只吩咐侍卫道:“快赶车,快去王府!” 

 “是!”侍卫扬鞭一挥,骏马飞蹄,马车顿时往安豫王府奔去。 

 而那时,在离帝都二十里外的官道上,一行铁骑浩荡归来,蹄声齐整,盔甲锉然,气势如虹。旌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一个斗大的“秋”字在半空飞展,旗下一人,白马银甲,猩红的披风飞扬身后,朝阳洒落,盔甲折射华灿银光,熠熠华光中,那人炫美的仿似日神。 

 威远侯府。顾氏闻讯而出,马车却已走的不见影儿,忙问话门前侍卫,得知公主是回安豫王府,稍稍安心,又思及仆从说公主一脸惊恐,担心有事发生,忙唤过管家,命他企业王府一趟。 

 那一路,倾泠此后无论回想多少次都不记得是如何跑过的,只知道跑至集雪园前,便只见一片火海,将天空都映得彤红,火光下葛祺正指挥着府中众从抬水救火,她一把跑过拉住葛祺问道:“我娘呢?” 

 葛祺正忙得晕头转向心急如焚,被人扯住便一腔怒火,转头一看,确是公主,此刻他神思昏乱也顾不得想公主为何在此,只是指着火海中的集雪园哑声道:“王妃……王妃还在里边。” 

 倾泠闻言,手一松,转身便往集雪园冲去,葛祺赶忙一把拉住。“公主!你不可进去!此刻……此刻火势已成,你若进去,必……必……”倾泠手一甩,葛祺只觉得五指一痛,便拉不住人,眼前一花,人影一闪,再看清时,只见公主冲入火中的背影,这下他不觉肝胆欲裂,“公主!”身形一动,便要冲入火中,旁边却有人一把拉住他叫道:“大总管,今日风大,这火势已起,只怕一时是扑不灭了,还是快疏散王府其他人等,否则便是鱼池之殃!” 

 “公主和王妃都在里面!”葛祺嘶哄一声,正欲摆脱,身后却又传来一声问话:“你说什么?葛祺!”葛祺闻言一惊,转身,果然见身着朝服一脸震惊的安豫王,他刚自宫中的祭典中归来,看着那一片火海,脸色惨白,眼神无比疑惑的不肯相信的看着葛祺,“挽华呢?” 

 “王妃……王妃在里边……公主也冲进去了。”一句话,葛祺说的支离破碎。安豫王眼神直勾勾的,仿似不明白葛祺说了什么,可也只是一刹,“挽华!”一声凄绝的吼声,他闪身扑向集雪园。 

 “王爷!”仿佛是早料到他有此举,葛祺闪电似的抱住他,可安豫王却是不假思索的抬手一掌拍向他,可他却不闪不躲,硬生生的承受了这开山裂石的一掌,一口鲜血扑出。他依是死死抱住安豫王,抬首对那一群随安豫王归来因太过震惊而一时呆愣住的侍卫吼道:“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拦住王爷!”一句话说完,背上有承受了一掌,又一口鲜血扑出,这刻,那群侍卫们蓦然醒神,齐齐扑身过来,拉住此刻神智已失疯狂的向火中冲去的安豫王。在众人扑火的扑火,拦人的栏人时,有一个娇小的影子一头冲进了火中。 

 那是庆云十八年的最后一天。 

 那一日朗日高照,冬风飒飒。 

 安豫王府的那一场大火,在冬风的助长之下,卷起了一场焰海火涛,烧尽了半个王府,映红了半座帝都城,惊动了满城百姓,便是帝都二十里外高居马上的那人,亦看着天边的红光锁眉费解。 

 那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大火终于扑灭时,安豫王府已是一片残垣断瓦满目疮痍,集雪园则化为一片灰烬。那一场大火中,王府诸多仆从受伤,损失惨重。 

 可最令人惊憾的消息却是:安豫王妃与宸华公主薨于火中! 

 满城闻知,无不哀叹。 

 是天妒红颜?是红颜命运多厄? 

 那一场大火让无数人疑惑,那两位红颜亦让无数人感慨。只是,那样的绝代佳人,终是红尘留不住。而关于那两人,无论有过多少传说,无论有过什么样的流言,所有的一切都随那一场大火湮灭 。

 十六、凤凰涅盘待他朝(下) 

 庆云十九年,一月。 

 在帝都许多人还沉浸于安豫王妃与宸华公主葬身火海的哀痛中时,在遥远的北方,燕城却飘起了细细的初雪。 

 城外荒郊,一座孤坟,当年此墓中人亦是风光安葬,只是二十年过去,早已无人来拜,墓前杂草丛生,一派荒芜。可今日,却有人休整了孤坟,旁边又堆起一座新坟,两坟并卧,相依相偎。坟前立着两名少女,皆是缟衣如素,鬓间簪一朵白绒花,在潇潇寒风细雪里,颤颤舞动,更衬得坟前的人孤俏怜人。 

 “公主,为何要将王妃藏于此地?”身形娇小的少女抬起一双温润的栗色眸子看着身旁高挑纤雅的少女。 

 “因为娘希望葬于此地。”身旁少女答道。看着那并卧一起的坟墓,心间却辨不清是何滋味。娘,从今以后,你与檀将军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可是,王妃为什么要死?”栗眸少女伤心的问着。 

 “那种事你无须明白,你只要知道王妃自此以后都会开开心心的就好。”身形高挑的少女回转身,一张绝美的面容欺霜赛雪,赫然是已葬身大火中的宸华公主倾泠,她身边的栗眸少女,自然就是和她形影不离的孔昭。 

 原来当日,倾泠仗着一身绝顶的轻功飞纵火中,本想救出母亲,奈何晚矣,只能抢出母亲的尸身,救出傻傻的跟着她冲进火中的孔昭。 

 而王府中,人人不是忙着救火,便是竭力阻拦着冲向火中的安豫王,大火中倾泠亦辨不清方向,只是遇门即冲,遇火即纵,遇墙即跃……待到冲出大火,才发现人竟是越过了集雪园,落在了王府后墙之外。 

 抱着已逝的母亲,回首看着烈焰中的安豫王府,思及威远侯,念及那个永不可及的人,倾泠万念俱灰,再无留意。 

 她欲与孔昭离开帝都,只是想起替母亲送信还在侯府等候自己的巧善、铃语,不忍弃下不管。她一向视两人为亲人,此刻母亲已逝,自己亦“葬身”火中,她们以后无论是在王府,侯府都难度日。于是当夜潜入侯府,巧善、铃语两人果已闻讯正在灯下相泣,见她现身只当时鬼魂相返,待明白她未死,不由得欣喜若狂。 

 两人得知倾泠要离开帝都,皆要同行,言此生本是相伴王妃至老,此刻王妃不在,这帝都自也无再留之理。倾泠本意便是要带她们离开,自然同意,但是走也不能突然失踪,否则定会引人怀疑,是以要两人第二天找个借口向顾氏辞行。而当日母亲命两人带来的那两盒珠宝依摆在倾泠房中,侯府初闻噩耗,正一片惊慌,方珈、穆悰亦伤怀之中,哪顾得整理她房中之物,想来除自己与巧、玲两人,无人知晓这两盒珠宝,她从书中得知,在外间生活需要金银度日,当下袋上。只是那张古琴不能带走让她甚为遗憾,此乃皇帝所赐,想来她“死”后,此琴亦会回到皇宫。 

 离开前,巧善忽然拉住她道驸马今日回府了。 

 倾泠闻言一呆,然后便有一种啼笑皆非悲喜难辨的感觉。 

 自定亲至而今已足足十年有余,自嫁入侯府至今日已足足三月有余,他与她一直未曾相见,一直缘悭一面。而今,她“死”去之日,却正是他归来之时,这是否正说明他与她的无缘? 

 她只是对巧善淡淡一笑,嘱咐她们明日相会的时辰,便从容离去。 

 飞离侯府那刻,她立在墙上久久望着德意园方向,几次欲往,心中悲楚难忍,却最终只是飘然而去。 

 第二日,巧善、铃语两人向顾氏辞行。 

 顾氏看两人已是中年却无家无室,心中怜惜,便道两人若不愿回王府,可留在侯府中养老。 

 两人谢过顾氏,道王妃已死,此生再无所恋。再则她们本是风家之人,并不是王府之人,而今即已年老,只愿落叶归根。 

 顾氏这两日心中亦是悲愁难解,一是悲震公主的忽逝,二是忧切秋意遥的病,他昨夜病势忽然加重再次咳血昏迷至今未醒,唯一能令她稍得安慰便是长子秋意亭终于回来了。她见两人立意已定,便也不强留,赠两人一笔金银,亲自送两人出门。 

 巧善、铃语离了侯府后悄悄与倾泠、孔昭会合,四人改装掩容,买了棺材、马车,护着安豫王妃遗体至燕城。 

 倾泠望向前方树林,那边里巧善、铃语正提着白烛、纸钱踏着落雪过来。 

 “巧姨和铃姨不愿离开母亲,打算就在燕城安度余生,亦是为母亲守墓,你不如也留下,彼此照应,我也可安心。” 

 “呃?”孔昭闻言一惊,“公主不留下?” 

 倾泠抬首望了望天空,道:“我要走。” 

 孔昭闻言到没有大惊小呼的,只是道:“我与公主一块。” 

 倾泠侧首看她,那双温润的栗色眸坚定看着自己,想起她决然冲入火中,不由轻轻一叹,道:“好。” 

 孔昭顿时眉开眼笑,一派欣然。 

 在燕城买下宅邸安置巧善、铃语两人,又留下足够的金银让她们度日。 

 二月中旬,倾泠与孔昭启程离开了燕城,巧善、铃语送别两人,依依不舍。 

 倾泠登上马车,掀帘的一刹,回身看着车下眷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两人,想两人耗尽年华,一生就为了母亲与自己,心下一半凄然一半感怀。 

 “人都有一个家。母亲已逝,巧姨、铃姨所在便是我的家。当我倦时我自然归来。” 

 她轻轻抛下此语,掀帘入车,而车下巧善、铃语闻言却是含泪而笑。 

 马车走动,一句叮咛紧紧追来:“记得要回家。” 

 料峭春风里,马车悠悠前行。 

 孔昭一路心情十分的兴奋,掀着帘子看着车外风景,许久才放下。回头,却见公主只是静静端坐,面容平静,眼中却隐有哀切。她看片刻,忽然轻轻问道:“公主,你此刻心中是念着二公子吗?” 

 昨夜,她半夜醒来,闻得院中有琴音,不由得起床,本想叫公主早点休息,却不想刚走到门边那轻悄的琴音便止了。她不由悄悄启门,却看的公主孤立月下,仰首而望,那背影无比幽寂,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得公主幽幽轻叹一声。 

 “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那一声轻叹太过凄婉,令她闻之难受,却又听得公主一声轻渺的幽叹,“如今……意遥,如今也只是‘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门里,她闻言惊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再看时,院中的公主已进屋去了。她长久伴随公主,联系前后,自然明白了公主的心思。 

 倾泠闻言抬眸看一眼孔昭,没有答,可孔昭却从她的神色中得到肯定。 

 “公主,你舍得二公子吗?”她又轻轻一句。 

 倾泠眼中哀色一闪,抬手挑起车帘,看着车外匆匆而过的风景,半晌后才道:“孔昭,这世间并不只儿女之情,那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儿女之情固然让人魂牵梦萦,固然令人肝肠寸断,可那并不是“唯一”重要的。人生,还有一些东西,与“情”同般珍贵,绝不可舍。好比,他不能舍父母深恩兄弟情义,她亦不能舍此刻的无垠天地无拘生活。他不会为情而背弃秋家,她不会为情而终老侯府。 

 更重要的是…… 

 “自古忧能伤身,多斯多虑必损气血,公子以后切记……莫太过劳心,更不可轻易动怒伤情,否则殚精竭虑,怕是麻烦啦。” 

 她没有忘记大夫们对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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