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回寝室行了吧?”我头痛得很,和这种人在一起,总是陷入抓狂的边缘。汪凯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你确定想回学校?你们学校不关门吗?”
“我们硕博宿舍不关门。”我闭上眼睛,觉得和他交谈简直是在浪费生命。“我的建议是你今天干脆睡在这里算了,现在回去又是一番折腾,何苦呢?”汪凯祥皱起眉头。“你到底送不送?!你不愿意送,我自己回去!”我猛地站了起来,右膝盖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在地上。“小心!”汪凯祥一把搂住我,我被动地倒在他怀中,闻到他身上一股清爽的肥皂香气。“个子小小的,脾气倒不小,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送你回去。”汪凯祥轻轻笑了起来,把我扶到床沿坐下。我的心微微有些悸动,第一次距离一个男人到了彼此呼吸相闻的地步,我的脸有些热了。
汪凯祥目光深沉地看了我一眼,“你一个人穿衣服可以吗?”
“这样的小事不劳您驾了!”虽然脸红得很,却还是异常嘴硬。“呵呵,那最好了,脱女人衣服我是非常在行,不过给别人穿衣服可不是我的专长了!”汪凯祥的笑容邪气十足。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也是脑子进水,居然会在这种男人的怀中心情悸动。
不一会儿,我把自己收拾停当。出于从小养成的习惯,我虽然很不乐意,却还是把刚才穿过的睡衣整整齐齐叠好放到床边,顺带整理了一下床。扶着扶手,我一瘸一拐地下楼。一楼是一个布置得非常舒适的多功能区域,除了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整个空间也是开放的。汪凯祥歪在一排沙发上轻闲地看书,他对面的墙上,一个壁挂式电视机正播着CNN的新闻。
“要不先吃点东西?”汪凯祥放下书,上前扶住我。“谢谢,不用了。”我淡淡回答,归心似箭。汪凯祥也不再多说话,拿起外套陪着我走到屋外。走到屋外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别墅区,汪凯祥的房子是独立式的,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嗬,难怪身边美女环绕,不仅人帅、嘴甜,最最关键的,还有钱。
汪凯祥非常仔细地把我扶上车,轻轻帮我扣上安全带,他的头发散发着一股好闻的肥皂香气,我的脑子开始迷糊。镇定,别跟个虚荣的女人一样被这个充满铜臭味的男人迷惑!我拼命告诫自己,从小到大,我太明白哪些东西是属于自己的,哪些却永远都不会。车利落地开出在幽暗灯光下花木扶疏的庭院,大门口的保安恭敬向着这车敬礼。我暗中瘪瘪嘴,这种地方,如果我自己进来,恐怕一定要拼命辩白自己是小保姆才行吧。唉,贫富差距啊,现实的世界从来没有大同过,就是存在我和汪凯祥这样的对比案例。
两个人在车上没有说话。高架两边,高楼霓虹闪烁。这是一个物质的世界,只有像汪凯祥这样不用为生计担心,有足够的闲情逸致悠游的人才是最适合上海的人。我不禁坐得更靠外些,我和他,和子诚,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小姐,我没有任何不恭敬的意思。但是请您考虑一下帮我做MBA作业的事。我实在不希望在这种无聊的课程中浪费时间。”汪凯祥突然开口。我一愣,“对不起,汪先生,我不是管理系的学生,就是想帮忙也没这个能力啊。”这个学术蛀虫,简直病急乱投医。“没事,我看过那些习题的难度,只要有收集资料的能力就绝对可以过关。请您帮我做英语和案例分析部分的作业。你们大学生不是经常做家教吗,就把这当成家教服务吧。至于报酬,我一定从优。”汪凯祥淡淡一笑。“对不起,我可能没有这么多时间。这个寒假开始我就要到子诚他们事务所去做兼职了。”我实在不想和这种危险的男人有任何瓜葛。“你每个月只要过来我这里一到两次,帮我解释一下学习进度。作业你通过电子邮件发给我就好。”这个条件倒是非常优厚啊,既不用经常看见这个死小孩,还能赚钱,很上算的样子。心里一动,想起伦敦的学术会议,倒着实有些动心。“算上资料费,我一个月给你1500元如何?”汪凯祥没有看我,娴熟地拐弯下高架。
1500?只要写点无趣的案例分析就可以?!酷毙了!我大喜过望,一时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和亲爱的人民币没仇!“什么时候开始?”我惜字如金。汪凯祥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明天我会把第一批作业给你送过来。每月10日付薪水,如何?”这个没人性的,居然明天就让我做作业。为了钱,我忍了。“好吧,不过汪先生,我毕竟不是管理系的,您还是考虑清楚为好。”心里微微发抖,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反正我也不想拿A,这种只讲数量不求质量的教学方式,估计也不会为难学生。”汪凯祥脸上露出些许嘲讽。听他讽刺自己学校,多少有些讪讪的。一时间,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好在学校已经到了。我暗暗松了口气,居然有些雀跃。
“我送你上去!”汪凯祥利落地下车把我扶出车。站到地上,突然意识到他很高,我这等勉强上了一米六的穿着球鞋简直够不到他的肩膀。“没事,我的寝室在三楼,很方便的。我现在也感觉人好多了!”毕竟从现在开始,他可是我的雇主了,客气些总是没错的。资本的力量是无穷的,我可不是那种清高的主。汪凯祥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眼,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黑暗中,我的脸又开始发烫。“好吧,有任何问题给我电话。”汪凯祥把我扶到校门口,潇洒地向我挥了挥手,绝尘而去。
我看了看宿舍传达室的钟,已经11点了,看来他住得离学校可真是非常远。校卫有些鄙夷地看着我,周围在买夜宵的学生目光闪烁。知道这些家伙脑子中在想些什么,我狠狠瞪了回去,慢慢走回寝室。这个世道啊,我心中哀叹……
“然后呢?”我皱着眉头万分不愿地把眼睛从Cappelletti的“ACCESS TO JUSTICE”上挪开,看见卉翎一嘴口水。在阳光充足的系图书室一楼的自修区,这个损友阴魂不散的在耳边聒噪了半天了。“小姐,你家小白该饿了,你这么有爱心的姐姐应该去喂食了吧!”我无奈地放下书,没好气地盯着这个自打知道我在汪凯祥家待了半个晚上后就植物神经紊乱的家伙。“哇,他居然住别墅诶!人又那么帅,关键你现在可是他的家庭教师,哇,《简爱》现代版!”那个文学青年开始陷入自己迷醉的遐想中。“拜托,再怎么说,我也比简爱漂亮些吧!”我快昏过去了。“所以说你更有希望啊。连简爱这种长相平平的女人都有罗切斯特爱,你怎么说也是个美女啊,那汪凯祥还不手到擒来。”卉翎朝我鬼鬼地眨眼。“好了,我异想天开的宝贝,你的小白哥哥该下课了!”拼命哄这个无聊至极的女人,他们中文系怎么这么空啊,不用毕业了啊。“小白今天有实验,中午不和我一起吃饭!”卉翎一挥手,脸上的表情写明了现在我比她的情哥哥更加有吸引力。
我静静地收拾书,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别臭着一张脸,这种书什么时候看都一样。倒是爱情,那可是一日千里的东西诶,赶快如实招来。”
“求你了,我的亲姐姐!我现在真的没空陪你说这些个无聊的事情,简言之,我和他没有任何纠葛,以前是当事人与受害人的关系,现在变成雇佣关系。我和汪凯祥先生之间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火花四射!”我决定转战楼上的阅览室,那里不许喧哗,卉翎同学应该会闭嘴吧。“少来,你和他的相逢已经具备了一个典型都市爱情故事的基本元素。帅哥、美女、贫富差距、充满火药味的初遇,我的天,太完美了!根据偶像剧的经典框架,你们本来应该在两个月后安排一场床戏来升华一下,没想到,才一天,床戏就有了。虽然没有什么实质进展,不过估计可以和我国的铁路事业一样,提速了!”我开始四处搜索砖块,学法律的,知道即使要袭击人也最好找一个路边的物件,这样在辩护中才能够辩个过失。“静月,我从三岁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会是我写作的最佳素材。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卉翎的表情实在不敢恭维。
“是啊,就成了你写色情小说的素材,你可真出息了啊!”我忿忿不平。“错,不是色情,是情色!有点常识好不好!哈哈哈,我的新作一定大卖,我马上就可以和小白共筑爱河,在黄金地段买房子!想象一下,我和他拿着红酒看黄浦江的夜景,哇,太美了!为了这个美好的愿景,静月,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完成这个爱情故事啊!”
“你还以为自己是琼瑶阿姨啊,告诉你吧,写书写成富翁的可真不多。”周围学习的人已经不满地看了我好几眼,为了不使清誉受损,咬牙决定回到冰冷的寝室自习。“我有信心!你也要有为艺术献身的激情啊!”校园大道两边的法国梧桐切割了灿烂的阳光,我望着枝杈间的蓝天,听着卉翎的絮絮叨叨,心情异常恶劣。“卉翎,你还是自己献身胜算大些。我虽然长得不难看,但是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一点花边新闻,你认为我有可能手到擒来那种人见人爱的帅哥吗?白日做梦有个限度吧!”我翻了个白眼。“少来,从小到大,喜欢你的男生多了去了。只不过你每天打扮得跟个五四青年一样,又一副书呆子的样子,让男生担心你会是那种把情书交给老师的乖宝宝罢了。你行情不好和你本身的姿色无关,只要改变一下形象就OK!”卉翎兴高采烈的,我平静地看着她,无话可说,“卉翎,你今天是不是得了口蹄疫?”
“口,口蹄疫?”卉翎的脸绿了。已经一个周了,脚完全好利索了,我一溜烟就把卉翎给甩开了。“臭丫头,你给我等着,我叫我哥哥打你!”卉翎在身后尖叫。我心中偷笑,她那个小白啊,看到女生脸都红了,不被打就不错了。
“这么开心?”正一路偷笑,在宿舍楼下却看见汪凯祥斜依着车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他的第一个案例我已经做完,前天刚给他发送过去了啊,这份关于波音和麦道的合并案例正好可以从反垄断法的角度入手,我觉得应该不存在质量问题。我惊疑地瞪着他,不知道他所为何事。汪凯祥闲闲地打量着我,身边无数路过的女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就是那种永远会活在他人目光焦点中的沙龙贵宾。“今天在附近做项目考察,顺路过来告诉你,你写的那份案例分析颇受导师好评,居然还要我下周抽时间做个presentation,拜托,下次不要写得那么费心,平常些就可以了!”汪凯祥无奈地一笑。“这个度很难把握啊,汪先生。”我瘪瘪嘴。
“呵呵,别太费事就好,混文凭么!”汪凯祥抬头看蓝天,俊朗的身影在上海难得的蓝天下显得更加脱尘。“因为这次的presentation,所以得麻烦林小姐这个周末到我家来一次,帮我解释清楚整个案例的来龙去脉,如果可能的话,请一并帮我做个PPT。”我皱起眉头,这个周末我答应妈妈回家吃饭的。“周日下午可以吗?”“没问题,我来接你!”汪凯祥淡淡一笑。“不用,我自己坐车过来好了。如果方便的话,把地址告诉我就行了。”我可不愿意在妈妈面前上他的车,我妈发起飙来太恐怖了。汪凯祥上上下下地看着我,“林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地址,我是觉得你肯定进不了小区的门。”我咬紧牙关,像他这样当面讽刺我寒酸的人还真没见过。“我觉得,诚实在很多情况下,根本就不算一个优点!”我恨恨地说。汪凯祥一愣,眼中的笑意荡漾起来。“林小姐,你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你说吧,到哪里去接你?”
“两点,福州路外文书店。”
“一言为定!”汪凯祥潇洒地打开车门,出于礼貌我打算目送他。突然,他按下车窗,递出来一束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紫色花。“刚才在路边看见的,说是叫桔梗花,觉得挺素雅就买了送给你,没有别的意思,谢谢你这么用心给我写作业!”我傻傻看着这束虽然普通,但却别有一番娇柔的花。这是男生第一次送我花,感觉呼吸有些不畅。“您不用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已经付了家教费的。”我有些支支吾吾,接收到四周怨毒的目光。“嫌这花不好看?”汪凯祥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挥手似乎要把这花扔走。“好看,我喜欢!”一把夺过花束,不管怎么说,花是有生命的,必然希望他人欣赏,而非嫌弃。“好了,周日见!”汪凯祥露出得意的笑容,听得发动机的声音,他在窗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突然有种被吃定的感觉。我愣愣看着那辆蓝色的A4渐渐淡出视线,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