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臂,闭目摇头,语气极轻却是一字一句的开口:“我只是要你好好活着。”
他僵了一下,原本暴怒的气息慢慢的柔和了下来,似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南承曜的声音却已经淡淡传来,不带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
“门外已经备好了马匹银两,足够你出上京安顿下来,天亮之前从安定门走,不会有人盘问。”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湛卢”扔了过去,潋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原本愤恨的眼眸看着手中的“湛卢”慢慢转深,良久,抬起眼来,对南承曜嘲讽的一笑……
“三殿下就不怕会放虎归山?你现在不杀我将来一定会后悔,因为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上京让你们南家血债血偿!”
“潋!”
他却并不看我,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南承曜,南承曜却并不以为意,依旧是淡淡道:“要找我报仇,你首先得有命活着离开上京,天快亮了。”
潋的眸光幽深,看着南承曜:“我不会领你的情,你记得我的话,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我南承曜做事从不要人领情。”
他的语音其实并不重,淡漠中透着些许决绝和苍凉,每一个字都沉进我心底,我回头,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色。
心底那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尚不及清理,潋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二姐,我们走!”
“你觉得我会让你带走她吗?”南承曜冷冷看向他握着我的手,原本淡漠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难道继续留她在杀父灭族的仇人身边,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潋讥讽问道。
南承曜的面色僵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生不如死,那也是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他闭了闭眼,重又冷声道:“离天亮只有一两个时辰了,到时候你连上京都出不去,带着她陪你一起送死吗?”
潋依旧固执的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对我开口:“二姐,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苦的,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找机会回来接三姐,我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他的眼眸深处,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黑色,藏着些微的急迫和无法错认的温柔,语气中笃定让我略微愣了一下,却并不是开心。
我在心底无声叹息,如果有可能,我更愿意他就此抛弃慕容潋的身份与责任,真正纵情山水,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是,我看着他的样子,看着他眸底深刻的痛楚与执着,知道这一切也仅仅只会是我的希冀。
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开口劝他什么,而即便是出言相劝,他也不会肯听。
“要走你一个人走,不走你就留下来等死,我不可能让你带她走。”南承曜冷硬的声音里已经隐约带上了几分不悦,转身推门而出,而一声马匹的嘶鸣声,也随之传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拉住潋站了起来往门外带:“你快走,天就要亮了。”
他死死的握着我的手:“要走一起走,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死命的一面推他,一面想要挣开自己被他握着的右手:“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快走,我费那么大的劲把你救出来就是让你留在这里等死的吗?”
他的犟脾气上来,也固执得不肯放手:“你和三姐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三姐我现在没有办法救她走,但是若是连你我也没办法保护,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无论我怎么样劝说,手上又怎么用力,他却只是固执的纹丝不动。抬眸看见欲曙的天色,心底越发的焦急起来。
他的性子我太了解了,情知无法,索性心一横,我咬牙开口道:“你放开我,我根本就不是你姐姐!”
他充耳不闻,冷笑道:“你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了!但是我告诉你,没有用的!”
“你以为我在骗你?我也希望是这样!可事实上我的确不是你姐姐,真正的慕容清已经死了!”
或许是因为我语气中太深太沉的复杂情绪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来的,他僵了一下,定定看着我不说话。
我闭了闭眼,强自调整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境,开口:“潋,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可我的确不是你姐姐。当年苏先生救了我和你姐姐,出于种种原因,他整易了我的容貌,让我顶替了你姐姐的身份,而我因为失去了记忆,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慕容清,直到前些日子我去了邪医谷,苏先生亲口告诉了我,我才知道的。我不会骗你,而苏先生也不会骗我,这一切虽然荒诞,可毕竟是真的……”
“那你是谁,谁又是我姐姐?”他打断了我。
“你姐姐已经死了,而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没有告诉他桑慕卿的事情,或许这样做很自私,可是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告诉潋也只能平添他的伤怀,或许有一天我会亲自告诉他的,但是,不是现在。
我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语,然而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一直以来,你所依赖仰仗的家族已经垮了,不能够再给你庇护和荣光;你所信任的人也背弃了你,用你的信任甚至性命去换取荣华富贵名利地位;你的冲动几乎害死了你,而你唯一的亲人,只剩下滟儿,她还在等着你来救她离开,可是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他不说话了,只是深深看我,而我依旧强撑着自己站直身子,一字一句的看着他开口:“所以,你不可以再这样恣意妄为下去,你要学会长大,因为从现在开始,这个世间能帮你的人就只有你自己而已。你要记得,从现在开始,昔日意气纵生率性而行的慕容家小少爷已经死了,这个世间再不会有慕容潋,从现在开始,你的人生是全新的,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自己,你明不明白?”
他的眸中,现出深深的震动,却依旧是瞬息不离的盯着我的眼睛:“你呢?就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要和我撇清关系,从此以后,只当我是一个陌生人?”
我咬牙刚想点头,他却忽然一把将我紧紧的搂到怀中:“你不要说,因为你即便说了我也不信,我不是傻瓜,那曲‘思归’,那些情分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感觉颈项间,有微温的湿意,心底蓦然一痛,本能的想要抬头,然而他却没有让。
他伸手,将我的脸牢牢的按在他怀中,话音里微微的颤抖,却一字一句,坚沉如铁:“你说的没错,现在的我并没有能力带你离开,但是,你等我,终有一天我会回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发誓。”
第107章
南承曜站在门外,背对着我们,隔了并不算近的距离,我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方才说的话。
他那样的人,既然选择先行出门,是不屑偷听的,而即便是他听到了,知道了我不是真正的慕容清,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我看着潋在马背上的身影,越行越远,一直舍不得收回自己视线,而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所拥有的,已经越来越少,少得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失去了。
直到潋的背影渐渐看不见了,南承曜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侧,伸手拥住我的肩:“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我感到有些茫然,没有挣开他,却也仍旧怔怔看向潋远去的方向。
他松开我,走向拴在树上的马匹,径直牵了过来,然后不等我反应,一伸手轻而易举的将我抱上了马背。
我微微一惊过后,也就沉默了下来,他能做到这一步,我已经该感激他了,自己的确是没有理由让他陪我在这里漫无边际的傻站下去。
南承曜也没多说什么,利落的跃上马背,将我圈在怀中,策马驰骋了起来。
他用自己的披风裹住我为我挡风,我的身子微微僵硬,闭上了眼,并没有挣开。
这匹马和之前潋骑走的那匹一样,外表看上去并没有多出色,然而现在自己真正骑上去了才知道,这马匹纵然是比不得“盗骊轻骢”和“逐风”那样的绝世良驹,然而却无疑算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了。
我以为南承曜要带我回三王府,没想到马匹却往相反的方向一路奔驰,正微微的疑惑,一抬眼,前方豁然便是安定门。
我有些震动,回眸去看他,他的脸印在明灭的天色中,如刀刻一般深竣。
他没有说话,只是立马于安定城门下,自己先利落的跃下,然后伸臂将我抱下。
安定门的守卫,本是面无表情的低垂眉眼,仿若泥雕一般立着,一副对周遭的一切不见不闻的架势,在见到他骤然出现之后,皆是微微一惊,然而也并未慌乱,只是默不作声的对他行了个礼。
我们一路登上城门,所遇守卫寥寥无几,却毫无例外的都是如城门口的守卫一样的状况。
我知道这是他安排好了的,能选在今晚在这里当差的必然不会是常人,也明白他带我来是想让我确认潋已经安然无恙的离开上京了,心底,不是一丝触动也没有的。
他带着我一直登上安定门的最高处,扶着我的肩将我的身子微微转向城门外侧。
我正不解,却忽然之间,在视线的尽头,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影子正朝着远方奔去。
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伸手握上城墙的棱角,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只是一个模糊的移动着的影子,可是,我知道那是潋。
那么,南承曜一路纵马飞驰带我来到这里,竟是为了可以让我多送潋一程吗?
我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模糊身影,慢慢幻化成小小的黑点,然后彻底的消失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
可是,我知道,南承曜一直站在我身后,陪我一起目送潋的离去,那或许,是他来日的大敌,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把潋放在眼里。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此刻的天色已经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这一次,南承曜倒是并没有催促我,他只是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我的肩上,然后静静的陪我站着,直到他的一个下属提着一个食篮来到我们面前。
“殿下,这个时候气温最低,城楼上风又那么大,这里一时之间也筹不出什么好东西,末将只提了些白粥上来,请殿下和王妃将就着暖暖身子。”
那人我虽没见过,但听他与南承曜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半丝客套生分,只是白粥,他也敢拿来奉与南承曜,想来是当真为他着想,应该是他的心腹之人。
南承曜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白粥,又看了看在寒风当中略微瑟缩的我,淡淡开口:“也好。”
那人将我们请到供守军休息的房中,里面自然并没有旁人,他舀了一碗呈给南承曜,南承曜接过递到了我的面前:“先将就着暖暖身子,回府再让他们重新准备早膳。”
我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喝下,随他下安定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骑马一路回到王府,为了避人耳目,走的是后门,还隔了一段距离,便看到秦安眉目焦灼的站在那里不住张望。
在我的记忆中,秦安一直都是平和沉稳的,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正微微的疑惑,然而下一刻,我的视线正巧触及了他看我的眼神,心,没来由的一沉。
“出什么事了?”南承曜抱我下马,沉声问道。
秦安踌躇了一下,就欲上前对他附耳轻言。
我心底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大,有些急促的开口道:“出了什么事,不用回避我,就在这里说!”
秦安看了一眼我略微焦急却坚持的神情,又去看南承曜,南承曜面无表情的站着,没有任何表示。
或许是知道终究瞒不过,秦安低低的开了口:“疏影姑娘出了点事情,不过王妃不要担心,寻云和逐雨都在荷风轩照顾着她,也已经请了淳先生过来……”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不要这样含混的回答。”我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着。
秦安默然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疏影姑娘清早起来没有见着王妃,有些着急的想要到倾天居来找我们询问,路过韶仪馆附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杜姑娘,杜姑娘惊动了胎气,可能以为她是故意的,忧心孩子之下惊怒交加的命令韶仪馆的下人对疏影姑娘动了板子,我们赶到得晚了,虽然劝住,但疏影姑娘已经伤了。那些人我已经都处置了。”
“清儿——”
我眩晕了下,南承曜连忙伸手扶我,他的面色微微泛白,眼中带着极深的沉痛,似乎还有隐约的紧绷害怕。
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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