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醉酒
一日饮酒过度
误入密林深处
呕吐 呕吐
惊起狗男女无数
47
已至六月中旬,那个替我做毕业设计的清华学生将设计图纸和论文如期交到我的手中,我捧着这些图纸和论文躺在床上研究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上午,我去找老师答辩。
每当老师问到我某部分为何这样设计时,我便挠挠后脑勺说:“当时还知道,事情过去太久了,我忘了。”
当老师指出我的毕设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时,我就对付着说:“哦,对对对,我当时没有考虑周全。”
应付了半个小时后,老师指着那些图纸说:“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是。”
“那为什么都不会?”
“有点儿紧张,一时想不起来了。”
“紧张什么?”
“一想到答辩通过后就要离开学校了,有点恋恋不舍,所以紧张。”
“你不想毕业?”
“想!”
“你觉得你的毕设能通过吗?”
“我准备得有点儿仓促,您也体谅一下。”
“体谅什么?”
“您高抬贵手……”
“你们学生总想让老师去体谅你们,可你们体谅过我们吗?”
“我知道您含辛茹苦把我们培养到毕业不容易,您还没吃饭吧,咱们一起去吧!”
“不用了,食堂的饭菜我吃不下。”
“咱们去外面吃,这么多年了,还没和您吃过饭,我也替我的父母向您表示感谢,走吧,老师!”
饭桌上,我频频给老师敬酒,他满面红光地说希望我毕业后多回来看看他,我一口答应,然后向他提出我希望毕设通过的请求,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放心吧,没问题!”
下午,老师在我的毕业设计上面签了字。
48
张超凡因为学习成绩优异,顺理成章地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同一家机械工程研究院签定了七年的协议,月薪是2500元,还有各种福利保障和公积金,张超凡甚为满意。
我并不羡慕张超凡的这份工作,如若是我,决不会坦然接受这份工作,七年的时间是一个怎样的概念我并不清楚,此期间可以做出什么事情我也并不明确,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七年后我将是三十岁的人,人们常说三十而立,我觉得三十岁的人应该有所作为了。
张超凡找到工作后请我和杨阳吃了一顿饭,以此对我把领带和杨阳把手表借给他用于面试表示感谢。饭间,话题谈到我找工作上,张超凡建议我忍辱负重,先找一份干一段时间,积累一些工作经验,以待日后发展。
杨阳也说:“你别那么清高了,今年工作不好找,能找个地方猫着就不错了,什么理想不理想的。”
我说:“我他妈的才不清高,要说轻我可能比张超凡轻,要说高我可能比你高,我就是不想上班而己。”
杨阳说:“你不想上班没关系,但不能让周舟陪着你喝西北风呀,她会怎么想!”
我说:“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顺其自然吧!”
一天上午,我呆在周舟的宿舍睡觉,接到她从单位打来的电话,她说下午要去广州同客户谈判,我问她要不要回来同我亲热一下再去,她说手头正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时间来不及,只能从单位直接去机场,我说,好吧,路上小心,周舟让我照理好自己。挂电话前,我们又在电话里亲吻了对方。
挂上电话,我准备继续睡觉,可毫无睡意,于是穿衣下床,想找些事情做。
我看到堆积在角落里的一堆脏衣服,便产生了洗衣服的想法。
我将脏衣服统统扔进洗衣机,一张卡片突然从我的一件衬衣中掉出,我捡起它,见上面记录的是戴雪留给我的电话号码,并想起她说的那句话:“有空儿找我玩。”
戴雪接到我的电话说:“我下午正好没课,发愁没地方去,你在哪儿?”
我说:“我在一个朋友家。”
“我去找你!”戴雪说。
我犹豫了片刻说:“那你过来吧!”
我在戴雪到来之前收拾了屋子,然后按约定时间去楼下接她,她穿着一件牛仔衫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带她爬了四层楼梯,来到周舟的宿舍,进门以后,她感觉很热,我给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她喝了后依然感觉很热,抱怨地说:“你这儿怎么这么热呀!”说完便脱去外衣,上身只剩一副胸罩。
我说:“这样不好吧,这是我女朋友的宿舍。”
她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么了,我热脱件衣服也不可以吗?”
“可你别脱成这样呀,好像咱们要怎么着似的。”
“这样就非得怎么着吗,我在游泳池就这样,也没和人怎么着过。”
我看着她近乎于赤裸的上半身说:“想不到你的身材现在这样好。”
“什么意思,以前不好吗?”
“你以前个子矮矮的,胸部平平的,要是不蹲着撒尿,没人知道你是女生。”
“你真讨厌,说话怎么这么下流!”
“你都脱成这样了,还在乎这个!”
“没事儿,你说吧,我看你能到什么地步。”
“我其实挺正经的。”
“正经?!你这次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目的,就是随便聊聊。”
“我还以为你想找我上床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找我上床的男人有很多,但我不是随便就同意的,你就是我同意的为数不多的一个,你应该为此感到欣慰。”
“谢谢!找我上床的女人很少,我不同意的就更少,但你就是其中一个,你应该为此自豪。”
“是谁当初天天在学校门口等我!”
“是我,但我只是想和你拉着手一同回家而已,并不想和你上床。”
“难道你想和我拉手的想法在四年后还没有发展到上床?”
“没有,我的想法正在向反方向发展,现在连手都不想拉了。”
戴雪站起身,伸手摘掉胸罩,说:“我就这样呆着,看你想不想!”然后慢慢向我走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周舟站立在门口,惊呆地望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容不得我作出任何解释,周舟走进来,将放在桌上的一个记事本装进包里,便跑出房间。
我听到哭泣的声音。
49
五天后,我在学校收到一个很大的包裹,拆开一看,里面装的是我放在周舟宿舍的所有物品,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不要再来找我了!
是周舟的笔迹。
我来到周舟的宿舍,门紧锁着,我将钥匙插入锁孔,却旋转不动,周舟换锁了。
我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答,我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还是紧闭着,仍然没有回音,但潜意识告诉我,此时周舟就在里面。
我拼命地将手掌拍打在门上,门还是无动于衷地紧闭着,这扇冰冷的木门将我和周舟分隔开。我一次次敲打它,依然无人回应。
手敲肿了,我疲倦地坐在门口的地上,头靠在墙上,心中充满悔恨。我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时,门开了,周舟走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我坐在地上,只说了一句:“你走吧!”便要将门撞上,我立即将胳膊伸入门缝,顶住了门。
我的胳膊被狠狠地夹在门缝中间,我“哎呀”一声喊叫。
周舟拉开门,说:“没事儿吧!”
我趁机站起身,欲走进屋子。
周舟立刻又用门抵住我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我抓住周舟的肩膀说:“我错了,今后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好吗?”
周舟摆脱开我说:“不用了,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还用说为什么吗,这半年来你是怎样生活的,给过我一点儿安全感吗,做了多少让我辛酸的事!”
“我改,你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
“晚了,太晚了,我现在有新男朋友了!”
“我不信,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我没有骗你,我们已经上床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
“就是那天晚上,我去广州的那天晚上,我和他上了床。”
“他是谁?”
“我的老板。”
“你爱他吗?”
“你没有必要问这个。”
“那你还爱我吗?”
“我不想说。”
“可我现在非常想知道。”
“曾经爱过,但现在不爱了。”
“以后呢?”
“我没有想过以后,你走吧,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没有呆在一起的必要了,你走吧,他一会儿还要来找我。”周舟闪开身,给我让出一条出去的路。
我走了两步,回过头对周舟说:“我还会来的!”
“不用了!”
我走出房门,听见门在身后“砰”地一声撞上。
50
此后,我又给周舟打了无数次电话,她要么是不接听,要么是只说一句:“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便挂断电话。
我在一次周舟刚接通电话后以最快的语速对她说:“我们合好吧,我想你,我们重新开始。”
周舟淡淡地说:“还是彻底分开吧!”便再次挂断电话。
当我第二天再给周舟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更换了手机号码,而她宿舍的电话又总是没有人接,我想,周舟也许已经离开那里,搬进她老板的房子了。
周舟就这样离开了我,除了悲伤,我一无所有。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才懂得拥有的可贵。
我开始与啤酒为伍,每日喝到深夜,醉醺醺地回到宿舍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躺在床上赖到天黑,然后再次去往小酒馆,生活混乱,惨不忍睹。
和周舟分手后,我又找了一些日子的工作,每次看到招聘会上人头攒动的场面,我便想,我在北京每年数以万计的毕业生中究竟属于什么水平?
我应该属于有点儿自知之明的人,决定毕业后不参加工作,不在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的建设队伍中滥竽充数。
51
学校发下来一份成绩单,其中容纳了这四年来所有科目的考试成绩,我的那份放眼望去,满是六十多分,而张超凡的那份却是八、九十分遍布每个角落。
此外,我还有一门功课没有通过,唯一的机会就是毕业前的一次补考,可凭我目前的状态,无论如何也是难以应付,我根本就没有翻看书本的心情。
我在考试的前一天给刘小康打了电话,他说:“我现在不干这行儿了,你另请高名吧!”
我说:“你给我再找一份卷子和答案,多少钱我都要!”
刘小康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现在从事IT业了,你要是攒电脑尽管找我。”
我说:“这门过不了我就不能毕业。”
刘小康说:“那你就好好复习吧,我已经弃暗投明了。”
“可我明天就要考试了!”
“你只能今天晚上别睡觉了,多看会儿书,祝你通过!”刘小康挂断电话。
“你大爷的!”
这天晚上,我没有去复习,而是又喝了一宿的酒。
当考试开始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昏沉的睡眠中,当我醒来时,考试已经结束。
看来,我只能得到一个肄业证书。
52
系里将离校期限定在7月10日,我开始心情复杂地收拾宿舍内物品。
我将宿舍的东西陆续收拾干净,该扔的扔,该卖的卖,还有一部分我认为有价值的,送给了对它们感兴趣的同学。
我这四年积攒了近一百本教科书,它们还像当初发下来的时候那么新,总定价是一千八百多元,而我却将它们卖了不到二十块钱,张超凡也卖掉了自己的课本,他得到的钱却比我多出三毛,我揪住收破烂老头的衣服说:“同样的书,为什么我的比他的少三毛?”
老农说:“我是按斤称的,他的书比你的书沉一斤。”
“不可能,我俩的书一模一样,一定是你的秤有毛病!”
“干我们这行儿没有秤没毛病的,缺斤短两是正常的,但你俩的书是我用同一把秤称的,相对而言还是公平的,这是书本自身的原因。”
我觉得老农的话言之有理,便拿起一本张超凡的书翻了翻,发现他的书中满是用钢笔、圆珠笔、签字笔划过的痕迹,这些笔水印在纸上,无形中增添了书本的重量,而且张超凡的书中还夹杂着他看书时因动脑而脱落的头发和头皮屑,他手上的污渍油渍也沾在书页的边缘,这些组合在一起,便构成多出来的那三毛钱。
张超凡是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