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勇独自跟着服务生走出包间,几分钟后,他领进来两个小姐,她们的脸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模糊不清。
郑勇拉着一个小姐的手坐在沙发的一侧,另一个小姐很主动地坐到我身边,服务生紧跟着端进来四杯扎啤、两杯红酒和一个果盘。
我身边的女子长发披肩、浓妆艳抹,使我分辨不出她的年龄,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非常面熟,待我定睛一瞧,她也正诧异地看着我,原来是沈丽。
我们惊讶地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儿?”然后两人又对视无语。
我打破沉默说:“我和周舟分手了。”
“我知道。”
“她有了新的男朋友。”
“不,她没有。”
“她和她的老板好了。”
“那是她在骗你,其实是那个老板想同周舟好,周舟不愿意,她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和你彻底分开,她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了。”
“你知道周舟现在的手机号吗?”
“知道。”沈丽掏出手机,从中找到周舟的号码。
我接过沈丽的手机,拨打了这个号码。
“喂,沈丽呀!”电话里传来周舟的声音。
“是我。”
“你去找沈丽了?”
“嗯,沈丽把一切告诉了我,周舟,我想你。”
“别说了,我在机场,马上就要上飞机了。”
“去哪里?”
“法国。”
“去法国干什么?”
“公司派遣。”
“能不去吗?”
“不能,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去多久?”
“可能一年吧!”
“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不用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我一定等你回来……”
这时周舟的手机中传来电量不足的声音,随即手机自动关闭了。
当我再次拨打的时候,已传来机主关机的声音。
我跑出歌厅,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下了出租车,我飞奔至候机大厅,四处张望,寻找周舟的身影。
终于,我在登机检票口处看到周舟,我高呼一声:“周舟!”向她飞奔过去,可周舟的身影却消失在检票口的拐弯处……
尾 声
我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在毕业一个月后,找到一份做机械销售的工作。
每天,当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太阳从窗前升起又落下的时候,感觉青春正在无可挽回地流逝。
那时侯,我对生活中的一切极为不满,看不惯周围的人和事,认为除了自己外,所有人都是傻逼,而当我失去理想、失去周舟的时候,当我懵懂地走出校园,开始朝八晚五挤公共汽车上班、下班并不时因为工作的失误而被刁钻刻薄的老板批评却依然任其摆布的时候,当我每个月底揣着微薄的薪水和同事们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其实自己也是傻逼行列中名副其实的一员,而且是他们中最为傻逼的一个。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为此我丧失了青春的四年时光。在此过程中,我学会了愤怒,又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愤世嫉俗,又学会了麻木。梦已经越来越少地出现在我的睡眠中,取而代之的是鼾声如雷和长眠不醒,少年气盛、血气方刚已经在我身上消失,我甚至可以用“老气横秋”来形容自己。
大学的四年已经过去,那一件件动人的故事和一幅幅鲜活的面孔正在我的记忆深处渐渐褪去颜色,变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一年的时光就快过去了,我在憧憬中等待着周舟回来的消息……
(全文完)
草样年华
引 子
当我拿到姗姗来迟的毕业证后,对爱情失而复得的渴望愈加强烈。
毕业一年后,我勉强通过了一门功课的补考,从系主任的手中接过毕业证书,上面贴着我毕业时期的照片,这是一张一寸黑白免冠照,我满脸阴郁地被记录在相纸上,眼中透露出让人难以理解的神情。想起自己另两个时期的毕业照片,不禁有种事过境迁之感。
小学毕业照片,我那张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天真无邪的发自内心的缺心眼儿似的傻笑;中学毕业照片,我咧开长满黑色绒毛的嘴,强颜做出皮笑肉不笑;而这张照片,我却如何努力也笑不出来。
第一章、突如其来的新生活
1
北京的东三、四环之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工厂和高矮不一的烟囱,它们为振兴民族工业和提高空气污染指数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今天,它们已处于瘫痪状态,等待着陆续被拆除,颇像地主家的大老婆,失去了生机与活力。取而代之的是京广大厦、国贸中心、SOHO现代城,珠江帝景、蓝堡公寓、赢嘉写字楼等高耸入云的现代化建筑,它们在此处拔地而起,犹如刚过门的小老婆,倍受青睐。如今,这片土地已被誉为CBD商务区,不久的将来,北京的经济将会在此展开腾飞的翅膀。
大烟囱和摩登大厦鳞次栉比,交相辉映,挺立在北京市上空,构成海拔最高点。如若谁想鸟瞰北京城,他可以喝着咖啡端坐在这些写字楼高层的窗前,或是拿着扫帚爬到烟囱顶端去打扫烟灰。
我的学校便坐落在这些工厂和写字楼的包围之中,它就是北京XX大学,简称北X大,以“四大染缸”的美誉扬名北京,尤其在高中学生中间流传甚广,但每年仍会有愈来愈多的高中毕业生因扩招而源源不断地涌向这里,丝毫看不出计划生育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已在北京实施多年的迹象,倒是录取分数线越降越低,以至让我产生了“这还是考大学吗”的疑惑。
这所学校诞生过工程师、厂长、教授、总经理、小商贩、会计师、出纳员、网站CEO、小偷、警察、嫖客、妓 女、诗人、作家、摇滚乐手、音乐制作人、画家、外籍华人、运动员、记者、骗子、白痴、技术员、建筑师、传销商、卖保险的、包工头、科长、处长和游手好闲职业者,惟独没有政治要员,这也许同学校的环境有关,但更多因素来于学生自身,但凡考到这里的学生,全无一例的没有政治头脑,此类学生早已坐到了清华、北大和人大的教室里。
过去直至今日,有这样一句话广为流传:好男不找二外女,好女不嫁X大男。尽管它已被我烂背于腹,但我还是被招生办的老师毫不留情地招至北X大的机械系,对此我深感迷惑:我并没有在志愿表中填报该校。
后来才知道,是我高三时的女友在暗中搞鬼,使得我稀里糊涂地考入这所学校。
当时北X大属于第一批录取的重点院校,凭我那点浅薄的数理化知识做梦也别想考进来,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在第一、二次模拟考试之后,便将工作重点从二类大本转移到外地三类院校的大专,而且是极冷门专业,其中一门我记得尤为清楚,叫作:无脊椎动物语言学。
我这么做并非因为没有上进心,只是不想去做垫着石头摘月亮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可我的女友却趁我吃完午饭去厕所拉屎之际,从我的书包深层翻出志愿表,并私自替我在一类大本志愿栏中填写了北X大的机械专业,并在我毫无思想准备下,肆意在“服从分配”后面划了一个又大又黑的勾,然后立即将我二人的志愿表交给班主任老姜。
老姜曾经在我和女友自由恋爱的道路上设置重重关卡,围追堵截到了我和女友放学出校门三公里内不敢走在马路同侧的程度,还以我个儿高为由,将我调至教室最后一排,而安排女友坐在第一排,美其名曰女孩子应该锻炼锻炼,没事儿多帮老师擦擦黑板。女友为了肺里不吸进粉笔末,总是憋红着脸坐在前排,让老姜以为她抹了胭脂;同时,我坐在后排饱受看不清黑板之苦,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更有甚者,老姜为了继续拉大我和女友的距离,险些在高考前夕不顾我对数理化的热爱,要把我弄到文科班去背文史地。我跟老姜说我对理科班情有独钟,老姜说那你的理科成绩为何如此之低,我说热爱归热爱,成绩低是另一码事儿,现在我还有些分数,如果去了文科班,恐怕连这点儿分也要随着我在理科班的消失而消失,我以后不谈恋爱了还不成吗。老姜见被我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便不再强求,只是说,你好自为之吧。于是我和女友开始在老姜的眼皮底下装作素不相识,连她因T恤衫没有遮住牛仔裤而露出内裤的花边时,我也不敢吭一声,只好任班中男生肆无忌惮地将目光盯在女友的后腰上。
这次,老姜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情况下看过我和女友的志愿表后,说:“想不到你们在这种时刻依然志同道合,看来我只有祝你们白头到老了,但千万别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高考。”
后来的结果是,我在考场上想到不久的将来我就要流落他乡去学习非人类的语言,也不知道我在衣锦还乡之时还能否同女友流利地用汉语交流,并对她说:“等了这么多年,辛苦了,你还好吗?”想着想着,我的心中便涌起一种叫做凄惨的感情,顷刻间,那些在脑子里堆积了多年导致我学习不好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思路豁然开朗起来,奋笔疾书,一下子做出好几道题,还在作文中写了几个漂亮句子,推翻了学习委员对我的妄加评论——脑子里有屎,不是学习的料。
在同一时间的另一考场,女友幻想着我们考入同一所学校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花前月下了,不必再躲躲藏藏,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监考老师赶忙跑过来体贴地问道:“同学,是卷子印错了吗?”
女友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说:“没有。”
监考老师不解地说:“没印错就赶紧答题,这可是高考,考完了有的是时间笑。”
高考结果非常出乎我们的意料。女友在知道分数后愁容满面了一个暑假,而我接到北X大的录取通知书却不知是喜是忧。
八月底,女友收拾行李准备去上海的一所专科学校上学,同时,我准备到西单乘坐52路公共汽车去北X大报到。一些想上北X大却没有考上的同学刻薄地对我说,那可是大染缸啊!我听后心头一沉,心想,这下可完了,“好女不嫁X大男”已成为北京女孩的口头禅,待我毕业时还会有良家女子嫁给我吗,我也许要为在北X大读过几年书而光棍终身。但当时我还是拍着胸脯颇为自信地说,我要推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定律,做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后来的事实证明,无论北X大的男生如何,但在寻找异性方面还是得心应手,颇为容易的。
2
女友对高考的结果失望至极,她在愤愤不平的同时提出与我分手,我没有丝毫犹豫就接受了她的要求,因为我们的结合纯粹是无理取闹。
那时我们正上高三,升学的巨大竞争力压迫得班中每个同学都苟延残喘,彼此间没有了团结友爱和相互信任,取而代之的是勾心斗角和残酷的明枪暗箭。大家在这种环境下倍感压抑,于是纷纷寻求自己的红颜知己。对于拥挤在高考独木桥上的人来说,异性比同性更容易接触和沟通。
女友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同我好合的,当时班里的这种气氛成就了好几对情侣。
由此可以看出,我与女友的结合存在明显的动机不纯,我有被利用的嫌疑,好在我并不认为自己吃了多大的亏,所以一拍即合。当天晚上,我们就接了吻,女友把嘴从我的嘴边移开后,忧心忡忡地说:“我们之间好像还不是很熟。”我一想,的确如此,从高一入学到刚才她说的那句话,我们之间总共说了不超过三十句话,我对她更是不了解,只知道她叫韩露,是与我同班的女同学。
我对韩露提出的分手要求坦然接受。事后,我象征性地惆怅了几天,抽了几根烟,然后便将一切抛在脑后,找同学去八一湖游泳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因失恋而装扮的痛苦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谁让自己当时年纪小呢。
3
大学报到的第一天,我带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舅舅舅妈的千叮咛万嘱咐和美好幻想步入北X大校园。我并没有过多留意校园的建设,而是将更多精力用来观察像鲜花一样盛开在校园的女生们,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一个女朋友。
这是阳光无比灿烂的夏末的一天,姑娘们穿着刚刚盛行而尚未出现于中学校园的吊带装走在路上,她们像一条条美丽的热带鱼在我眼前穿行而过,让我浮想联翩。当然,这些艳丽的姑娘都是高年级女生或是青年女教师,大一新生不会因为刚刚离开中学就突然变得光彩夺目。也有个别努力打扮自己的新生,但她们拙劣的装扮技巧会被我一眼看穿——涂得深浅不均的口红和极不附体的高跟鞋。还有许多女生穿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