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来到羽千夜面前,冒着被打死的危险,鼓起勇气道:“殿下,锦王给殿下送来了一位绝世美女,此女不但美的惊天地,泣鬼神,且胆色过人,她还带来了锦王的口信,正在外面等着殿下您的召见……殿下……”
傅逸云硬着头皮说完,并未指望羽千夜立刻就有所表示,说不得还会得到一顿喝斥声,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情况出乎他意料之外,就听见羽千夜那带着无究无尽盅惑的声音响起:“带她进来。”
傅逸云心中讶然不已,以前,皇上和锦王都送了不少美女给王爷,他俱是一口拒绝,可这次,他答应的未免太快了。他忍不住抬头打量他,却见他微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他顾盼神飞的双眸,在他如玉般晶莹剔透的脸颊上留下两排阴影。
见傅逸云像个傻逼一样望着自己,久久不动,羽千夜横了他一眼,“还蹲在这里干嘛?爷没骨头喂你。”
傅逸云回过神来,打算去请那位美人,想想又不甘心,都冒死进来一回了,不问点八卦加秘辛,好似对不起自己这勇敢的小身板儿。他哼哼哧哧半晌,在羽千夜快要将他冻成冰块的眼神中,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我看紫玥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呐,你们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羽千夜黑眸一眯,风云敛聚,拾起地上的卷册,劈头盖脸的就对着他扔过去,“紫玥是你叫的?你他娘的叫的这么亲热,居心何在?”
傅逸云赶紧抱着脑袋蹲下来,等那阵噼哩啪啦声过去。良久,他顺着袍袖的缝隙偷窥了一眼,冷不防看到羽千夜干脆斜靠在身后的墙上,手中拿着块石头,正悠闲地瞄准他跃跃欲试。
娘哎,傅逸云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他忙递上降表:“殿下,我和紫玥之间一向是清清白白的,从无逾礼啊,顶多不过就是两人志趣相投,有点相见恨晚之感罢了。”
嗬!这表递的,典型此地无银三百两,简直是找抽,羽千夜脚尖一点,起身就把他胖捧了一顿:“爷叫你志趣相投,爷叫你拉着她说话,爷要灭了你,让你和阎王爷相见恨晚……”傅逸云乃一介文士,羽千夜少说也是个一流的武林高手,揍起他来不费吹灰之力。
傅逸云被揍的抱头鼠蹿,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末了,他毅然往地上一躺,喘着粗气道:“殿下你揍死我吧,横竖我跑不过你,但临死前,我还是要说,我和紫玥之间……”
“你们之间有个屁,再敢胡说八道,爷就扒了你的皮。”羽千夜居高临下的斜睨着他,顺势又踹了他一脚。
拿傅逸云撒了一会气,羽千夜心里的火气略略煞了点。他茫然坐在墙角,漂亮的唇瓣倔倔地抿着,眼神黯然,绝美的脸上竟现无措。
傅逸云眼睛在屋子里睃巡一通,意外的发现还有一坛桂花醉没有砸碎。九王爷偶尔喜欢小酌几杯,碧波阁内向来不缺佳酿美酒。然后,他又运气挺好的找到了两只青铜酒樽,其它的白玉杯、琉璃杯、夜光杯、统统都被砸碎了。
羽千夜撇过脸,接过傅逸云递来的酒樽,看也不看地就抬到唇边,仰首一饮而尽。高悬的明珠之下,他靠着墙,阖上眼,长睫高鼻,形状优美的唇瓣被酒水滋润的潋滟动人,水泽莹光袭人心神。
傅逸云长期受到他美色的荼毒,本以为自己心坚志强,此时亦不免看的移不开眼睛。直到耳中传来羽千夜冰雪初临的声音:“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傅逸云自迷雾中惊醒,发现他并未睁眼,但自己一眼即看到他白皙颈子上的喉结,于是放心的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替自己掬了一把心酸泪,老子容易么,身边有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难怪老子要一直打光棍……
羽千夜曲起一腿,将手肘搁在膝盖上,手里把玩着酒樽,也不管旁边那人心里的郁悴不平,淡淡地道:“你说,要怎么做才能引起人的重视?让她觉得你很重要,眼睛里只看得到你。”
傅逸云毫不客气的吐槽:“殿下,不是我爱说你,举国上下,你若不小心打个喷嚏,至少有一半的人为你紧张的夜不成眠。只要有你出现的地方,谁的眼睛还能看到旁人 ?'…87book'便是太阳月亮遇到你都要往后靠——我的殿下,你还要受到怎样的重视?”
羽千夜突然一把扔掉酒樽,陡然抱起地上的酒坛,咕嘟咕嘟一阵猛灌。酒液顺着他的光洁如玉的下巴滑落下来,很快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他恍然未觉。
哗啦,他扔掉酒坛,胸膛急促地起伏,俨然是生气到了极点的模样。
傅逸云还以为他要爆发了,未免受到波及,连忙离他远些。谁知他气了一会儿,居然伸腿踢着地上的石头,垂着头委委屈屈地控诉起来:“可那些人都不是她,我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她老是说翻脸就翻脸,一点舍不得我的样子都没有。”
“哎哟,祖宗喂,那人就是个睁眼瞎,是个超级不识货的,咱们不必理会她。”傅逸云恨不得找个地方捧腹哈哈大笑,明知道他说的是谁,却佯装不知情。
羽千夜默了默,不踢石头,改踢他了:“滚,爷跟你这二货说不上话!你也受她影响了,满口超级,超好。”
“噢!”傅逸云作恍然大悟状,“你说的是紫玥姑娘啊,她跟你翻脸了啦?可她脾气超好的啊,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羽千夜闻言,如玉的脸上迅速染上一层胭脂,竟有些腼腆的调开头,抿唇不答。
傅逸云眼珠一转,看着他好看的侧脸,狡黠地道:“听说殿下和她单独在屋子里呆了半天,她把你怎么了?”
羽千夜沉默了一会儿,忽尔转过身,伸出舌头给他看。
傅逸云仔细一瞧,殿下漂亮的粉红色舌头上有一道清晰的血痕,那舌尖轻颤,看的他眼热耳跳,口干舌燥,顿时开始愤愤不平起来:“太可气了,紫玥你也太不像话了啊,咬哪不好啊,怎么非得要咬我们殿下的舌头?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还追到嘴里来了。”话音未落,他委实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狂笑起来。
想当然耳,羽千夜脸气的红红的,抡起铁拳,毫不犹豫的又胖揍了他一顿。傅逸云被揍的很**,唉唉直叫唤,间隙还不忘捋虎须:“最难消受美人恩啦,咬的这么狠!为了保护殿下,下次她再咬你,属下帮你顶着。”
“想死,爷给你找个痛快的死法。”羽千夜决定了,马上把他送到南风馆挂头牌,让他被咬个够。
蓦然,阖得紧紧的描金雕花大门上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羽千夜马上放开傅逸云,敛了脸上的神情,恢复一如既往的疏冷之色。
他倾身优雅地掸了掸衣袍,淡淡地道:“何事?”眨眼之间,他又变回那个尊贵优雅,不染纤尘的宝睿王。
门外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这声音又娇又酥又甜,听得人浑身都能起鸡皮疙瘩:“奴,王娇娇奉锦王之命,特来拜见九王爷。”
傅逸云爬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衣袍,一本正经的望向门口。
俄尔,一位绯色宫装的绝色丽人出现在碧波阁。但见她双十年华不到,肌肤如雪堆就,眉描的长长的,入到乌黑的鬓里,卷翘的睫毛下双眼迷离,眸光似在放电,魅惑动人,唇色更是鲜艳至极,所谓烈焰红唇大抵如此吧。
她浑身散发着女人的妩媚,却又带着浓浓的诱惑,当真是个令男人无法抗拒的天生尤物。饶是傅逸云看惯了九王爷的金质玉相,面对这种诱惑气息十足的生物,还是免不了多看了几眼。尔后温和地道:“王娇娇,去吧。”
王娇娇微微一笑,盛极的容色越艳,宛如炽热火艳的木棉。
她对一室犹如遭洗劫后的恐怖凌乱视而不见,莲步轻移,步步生花,姗姗行至羽千夜跟前,无惧地上碎裂的瓷片和尖利的木头,姿态无比优美的跪拜下去:“王娇娇见过九王爷,九王爷金安。”
……
月院内,沈氏披头散发地半坐在床上,沉着个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鎏金香炉上吡牙裂嘴的兽首,讳莫如深。
张妈妈拿着梳篾过来,“夫人,老奴帮你通通头发。”
沈氏眼皮动了动,转头去看自己的腿,语气死气沉沉中带着怨恨:“莫要浪费力气了,打扮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历来都是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张妈妈侍候沈氏也非一两日了,太了解她的脾气了,知她这是怨恨候爷的薄幸。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候爷一直没来看过夫人,夫人一直盼,却一直失望,本来保养得宜的面容竟然渐生老态——眼角细细的鱼尾纹,鼻翼两侧的法令纹,耷拉的嘴角,还有怨妇的幽怨表情,无一不显示着美人迟暮的悲哀和可怜。
想着那美丽的似鲜花一般的小姐,却变成这个被丈夫弃之一旁,整日怨声载道的妇人,连张妈妈都有些鼻酸。吩咐秋桂和小丫头捧了水来,服侍沈氏梳洗,边劝道:“夫人万不可胡思乱想,候爷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分身乏术,是以才没来陪夫人,夫人你是没瞧见,几位姨娘那里,候爷这些日子可是一律没去过。”
沈氏闭上眼睛,享受梳篾齿尖轻划过头皮的舒爽,一边冷哼道:“这院子里,除了芸娘是个新鲜的,都是些老货,他自是不愿回来,外边还少了女人服侍他吗,不过也是报应,养外室养出命案来,也算奇事一桩,”
张妈妈噤声不语,关于候爷养的外室被人杀死的事情,外面时有耳语传来,说什么的都有。听说候爷日日忙的不可开交,也是为了此事之故,而夫人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她一个奴婢,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沈氏平了一会气,想了片刻,计上心头,“张妈妈,改日你让牙婆上门,多买几个姿色出众的丫头来,放在院子里,不信他不闻着腥儿来。”
“娘,娘你在吗?”沈氏还在想辙呢,冷不防外面传来元朝雪兴冲冲的声音,紧接着,元朝雪不待下人打起帘子,似一阵风儿刮到沈氏的床前,一脸兴奋之色,气喘嘘嘘地道:“娘,女儿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叽叽喳喳、毛毛躁躁的沉不气。”沈氏恼火的拍了拍床沿,连声数落女儿:“你娘腿断了,能跑哪儿去?你兄长近日也冤孽缠身,府中无一件顺顺利利的事儿,不再有烦心事发生我就阿弥陀佛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元朝雪神情窒了窒,瘪了瘪嘴,不敢再放肆了,见母亲正在梳妆,便取过秋桂手中的卧兔儿,亲自服侍母亲戴上,讨好地道:“娘,是女儿的不是,娘莫生气了。”
沈氏摸了摸额头,脸色稍霁,左右一看,“还不给小姐看茶。”
“娘,”元朝雪见母亲心气儿顺了,忙凑到沈氏身边,委委屈屈地道:“娘,女儿真有好事儿,娘听了也一听很高兴。”
沈氏正眼打量了女儿几眼,见她一张小脸涂的雪白,点着樱红的一点唇瓣,头上也很素净,只簪着两根玉钗,与往日淡施朱粉的模样大不相同,但依旧是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怜爱心顿起,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光滑的秀发,感慨地道:“吾家有女初长成,我儿也大了,是该说个好婆家了。”
提到说婆家,饶是元朝雪也羞赧起来,扭扭怩怩地道:“娘,说什么婆家啊,贵妃娘娘要为六皇子大肆选妃呢。”
沈氏惊讶起来:“六皇子选妃?什么时候的事儿?娘怎么不知道?”说起这六皇子,沈氏是知道的,虽说被淑贵妃抱养在身边,但因其生母身份低微,且不得陛下欢心,连带着瞧六皇子也不顺眼。
比起倍受陛下宠爱的九王爷,六皇子就相当于是个没亲爹的娃儿。最小的九王爷早早被封王了,六皇子却一直没动静,照这势头下去,极有可能是个万年皇子。早几年在淑妃的操持下,六皇子也曾娶过正妃。六皇子妃还是出自张家的,淑贵妃亲自挑的人儿。
可不想,六皇子妃命太薄,大婚没到一年便去侍奉佛祖了。六皇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一直念着六皇子妃的好儿,府中虽有侧妃和姬妾无数,却一直未再娶正妃。
沈氏私下里以为,六皇子即便是再娶,也一定会从张家的女儿中选出,倒没想淑贵妃居然出其不意要选妃。
元朝雪见母亲也感起兴趣来,便将自己从贵女圈中打听的消息一一告知。末了才忐忑地道:“听说只待定日子了,届时也不知娘娘会不会邀请我们候府,女儿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处。”
这淑贵妃也是个雅趣的人,听说到时不但会广邀请大臣之女,还特特地将选妃地点设在皇家的西苑,并风趣地道,即使选不出儿媳妇,西苑的梅花开的是极好的,定会让大家不枉此行,过足踏雪寻梅的瘾。
见女儿紧张难安的模样,沈氏倒有些不明白了:“雪儿,知女莫若娘,为娘也不是个睁眼瞎子,连娘都能看出来你一心想嫁的人是九王爷,为何又对六皇子的选妃宴如此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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