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睿王!还请手下留情。”与此同时,两道身影犹如闪电般疾掠而来,正是释圆大师和云上山人。
然而已经迟了,释圆大师手持挂珠,高宣佛号,似在超渡易流光的亡魂。云上山人疾步奔到崖边,望着仿佛有云雾缭绕的山崖,一脸的痛心,哀恸不已:“徒儿,这又是何苦呢……”
……
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停滞不前,随着易流光落崖,没有了幕后之人,湮国很快就恢复了国泰民安的景像。
皇上重新回到皇宫,大臣被肃清后,该抄家的就抄家;该灭族的就灭族;该流放的就被流放……
后宫的妃子受此事牵连的甚多,一时之间,许多嫔妃获罪,下大牢的下大牢,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
朝中新官很快的上任补缺,一切都按照即定的轨迹行走。许多人尚处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但许多参加了秋猎的大臣,却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此次叛乱的大臣中,其他人倒也罢了,羽寰并不觉得有何突兀或难以接受,只要是个人,便会有弱点,易流光善加利用,令这些大臣对他言听计从,也不难让人理解。
唯有阮明经的背叛,使得羽寰诧异万分的同时,也恼怒万分:“想他阮明经自从跟了朕,朕一直对他不薄,高官厚禄、金银美女,样样没少他的,甚至还把他的女儿封了妃,没想到他的良心被狗吃了,竟是如此回报朕!”
气势威严的勤正殿,羽寰伸手在龙案上重重一拍,俊颜紧绷,显然气的不轻:“千夜,你说他为何会如此?未必朕坍了台,易国许诺给他的好处,会比朕给他的更多?他也不想想,他一个叛臣贼子,易国的国君是傻了才会重用一条反覆无常的狗,谁不怕被反咬一口啊!”
羽千夜头戴紫金冠,一身华美的亲王服饰,将他修长笔挺的身姿衬托的愈发芝兰玉树,尊贵不凡,令人眼前一亮。
他本身就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焦点,不管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优雅清绝的模样随便往哪一站,其他人都只能自惭形秽,沦为他的陪衬品,世间万物更是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听到皇上气极的抱怨,他丹唇似翘非翘,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漂亮的眼眸扫了扫一旁恭恭敬敬的内侍,不疾不徐地道:“皇上可谓贵人多忘事,当年,为了寻找天水族的宝藏,您不是派阮明经去和易流光私下洽谈过吗。”
“……”他虽是反问的口气,却是用的肯定句,羽寰猛然想起这桩往事,不由略微不自在,当年,他一心想夺取天水族的宝藏,又想在事后除掉萌紫玥。但是怕羽千夜知道实情后横加阻挠,便瞒着他,派了阮明经私下和易流光接触。
谁曾想,最后不但宝藏没有夺着,他还被姓萨的老匹夫种下了同命盅,弄的现在和萌紫玥同命,而不得不封她为护国王妃……
此时再想起这件事,顿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况且,以羽千夜的能耐,恐怕早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那么看重萌紫玥,说不定为此怨怼自己也说不定。
羽千夜也不指望他回答,如珠溅玉盘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清:“易流光此人,狡猾成性,心思慎密,许是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盘算筹谋了,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虽然皇上也曾为吾朝战神,能力只比他强,不比他逊,但皇上在明,他在暗,万没有百日防贼的道理。”
话锋一转:“也许,阮明经最初并不想勾结外敌,背叛皇上,但架不住易流光许下的诺大好处,他跟着皇上这么多年,着实得到了他想得的,但人嘛,都是贪婪而无止境的。”
羽寰见他没有揪着天水族和萌紫玥一事不放,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转到阮明经上头:“以他的能力,兵部尚书难道还亏待了他?女儿为皇妃难道还不荣耀?这样都不满足,朕真不知道他的胃口有多大!”
“可阮明经心里比谁都清楚,皇上不会立他女儿为后,他又不止一个女儿,易流光却许诺他,往后让易国新君立他的小女儿为后,他为国丈。”羽千夜淡淡的陈述事实。
羽寰登时嗤之以鼻:“这老混蛋,莫不是老糊涂了?易流光是拿易国新君立后做噱头,骗这些背叛朕的蠢货们上当,殊不知,就连安乐公主都在等着当这个皇后呢,哪有他们女儿的份!”
羽千夜微微垂眸,伸出修长了手指抚了抚眉,不予置评。
羽寰总算弄清楚了自己心腹背叛的原因,虽然心里还是气愤和不舒服,但比起先前来要好太多了,玉面上的阴云渐渐消除:“这次多亏了你和护国王妃,不但将朝中的驻虫清除,还铲除了易流光这个大祸患,可谓是立了大功一件,稍后朕会赐下封赏。”
羽千夜谢过皇上,却还有些心不在焉,易流光的确是被他打下了悬崖,就连云上山人和释圆大师都来不及出手相救,眼睁睁的看着他掉了下去。
因为有过一次前车之鉴,羽千夜不敢掉以轻心,未免易流光没死透,又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疗伤了,然后,伤好后又贼心不死的跑出来兴风作浪,他几乎是立刻就安排人手,绕远路到悬崖底下查看,并宣布,谁能发现易流光尸体,必重重有赏。
然而,不知是人马赶到迟了,还是野兽把易流光的尸首吃了,他们将崖底搜遍,只差掘地三尺,却楞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仅找到他被树枝挂破的衣服和鞋子。
虽然那衣料和鞋子上血迹斑斑,破破烂烂,足以见摔下来的人伤的不是一般的严重,但毕竟未亲眼见到易流光的尸体,羽千夜心里总是不踏实。
不过,看云上山人那哀伤不已的模样,还有阿呆脸上偶尔现出的哀凄,再加上悬崖又陡又险,是个万丈绝壁,想必易流光此次再也不能死里逃生了。
当然,这种话羽千夜没和任何人提,即便是玥玥,他也没提,不管易流光死不死,不管玥玥喜不喜欢他,羽千夜都不想这人占据她太多的心思,即便是偶尔的想起,他也不允许!
羽千夜思绪纷纷,面上却不显,就连长长的乌睫也未颤动一下。
须臾,他无意中抬眸,却发现皇上竟然和他一样,似乎陷在沉思中,坐在龙案后面,支手托腮,半天都不动一下,不由得啼笑皆非:“四哥,你在发什么呆,臣弟要告退了。”
“啊……”羽寰自恍惚中醒过神来,听到羽千夜又亲亲热热地唤他四哥,心底自然而然地升起一股温情和暖流,知道羽千夜并没有因为前事怪罪自己,心情都好多了:“你……你就要走啊?留下来陪四哥用个膳吧?”
羽千夜一听,马上皱起眉头,委婉地拒绝:“四哥还是一个人吃吧,要不召嫔妃来陪你,臣弟还有事。”最近忙着朝堂的事,他都没有好好陪陪玥玥、羽萌和父皇了。与皇上进膳,御膳再丰富也没有一家人围着吃的香。
说着就要告退。
“且慢。”羽寰斜睨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将小羽萌抱来陪陪我这个皇伯伯?四哥怪想他的。”
羽千夜微微一笑,“他还小,现如今尚糊涂着呢,说撒尿就撒尿,一饿就知道哭,等他大一点再说吧。”
其实哪有这样,羽萌是个非常惹人怜的宝贝,把尿已经很准时了。只要抱着他,撑开他两条小腿儿,嘴里嘘嘘一响,他就会很听话捏着粉嫩的小拳头,翘起小雀雀撒出尿来,并不会胡乱尿裤子。
至于饿了就哭,那是婴儿的专利——人家不会说话,如果不哭,饿死都没人知道。但羽千夜是二十四孝爹,唯恐别人带他不经心,怎么可能舍得让他来皇宫。
说完了,优雅地掸掸衣袖,提步又要走。
“慢着……”羽寰又叫住他,叫住了却又不说话,兀自抚额沉吟,好像碰到了什么极为难的事。
羽千夜瞧着他,漆黑的美目里闪过不解地光芒:“四哥?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也不算什么事……”羽寰垂下眼帘,迟疑了半刻,在羽千夜不耐的眼神中,似漫不经心,又仿佛毫不在意地问道:“就是……那个凌国的安郡主还在你们王府里住着吗?”
“安郡主?”
羽千夜马上明白过来:“四哥说的是安夏吧,她还在啊,等着安子非派人来接她。”又想了想,然后又道:“听玥玥提过,差不多就是最近了。”
羽寰明亮乌黑的星眸里闪过一丝光芒,快的让人来不及抓住——
那次,他和安夏在羽千夜的别院里住着,虽然他有意无意的接近她,想知道她碰到什么事情了,但安夏却有意无意的避着他,两个人明明离的不远,可并没有碰上几面,连一次邂逅也没有。
而且,这姑娘和萌紫玥呆久了,也被她带坏了,居然说话不算话。她跳崖时明明说了,接住她的人,便以身相许。结果,对他这个大恩人,她仅是口头上说了几句感激的话,然后还说什么,他是皇上,估计什么也不缺,想必不会收她送的谢仪,那就大恩不言谢了。
真是岂有此理!她怎么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对待恩人就是这个态度么?太不像话了!
而他自持皇上的尊贵身份,要显得大度,也不好开口讨要恩情,那样好像显得他很急色似的,非要人家姑娘以身相报。
实际上,他几乎有一年多对女子无感了,不管是身,还是心,皆没有欲望。但对这位姑娘,他却总是会生出几分亲近之心,想要和她说说话;看见她的站在人群中,一眼就会瞄到她美丽的身影,然后,心里便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蔓延,无以名状!
但是,也许只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后来,行宫的事情一结束,他要回皇宫处理国事,安夏则被萌紫玥接回王府,两个人便再也没有交集了,比分道扬镖还要干脆利落。
此时听到羽千夜说安夏快了要回凌国去了,他心里突地一声,似跳漏了半拍,竟然鬼使神差地道:“这么快?她从那么高的崖上跳下来,又被坏人追赶,似乎吓得不轻,这个,她的身体可能还未恢复吧,怎么能远行呢?”
上次,萌紫玥和羽千夜查到安乐公主关押安夏的地方,便立刻派人去救她,与安乐公主安排在那里的手下打了起来,安夏恰好趁乱逃了出来。
当时敌我不分,情况危急,她只顾着拼命逃跑,尽管听到身后有人唤“安姑娘”,也无暇顾忌,一心以为是坏人追来了,最后为了避免再被抓回去,义无反顾地跳了崖。
虽说最后被羽寰救了,但素来胆大的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连着做了好多日子的噩梦,还差点病了。
这些羽寰都是知道的,所以才有此一说。
羽千夜闻言,就多看了他两眼,眸光意味不明,不咸不淡地道:“四哥似乎很关心安郡主,往常,你那些嫔妃病的要死,也不见得你多问一句。”
羽寰气息不由的窒了窒,将脸撇向他处,又咳了咳,才道:“她是凌国的郡主,又是安子非的嫡妹,四哥出于礼节问问,好像不为过吧?”
羽千夜唇角微弯,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这是起码的礼节,怎么能为过呢!只不过她马上要回凌国了。”灿若明珠的美眸内泛起一丝狡黠和促狭:“听说回去以后,便要嫁人了。”
说完这句,不顾羽寰骤然沉下的脸色,一本正经地道:“四哥,时辰不早了,弟弟真要走了,父皇和羽萌都等我回府开饭呢,不然他们是不会吃的,你不想他们都饿肚子吧!”
这次,不待羽寰赦准,自顾自的转身离殿而去。
“咚!”孤家寡人的某人朗眉不展,动人的星眸沉沉,布满阴霾,满肚子火无处发泄,一把抄起手边的龟山砚,朝着殿门口的方向砸去:“屁,都不找个称头的理由,尽糊弄老子!一个老糊涂,一个只会喝奶的小奶娃,会等你?会等你才有鬼……”
“……”太监不停的抹冷汗。
……
秋末冬初的午后,阳光很明媚,华美典雅的碧波阁内静悄悄的,累丝镶红石熏炉里淡淡的熏香缭绕旋转,弥漫开来,一室花香缭绕。
秋风不甘寂寞,携着淡淡的暗香,从微开的窗徐徐吹进来,撩动着垂挂的鹅黄云雾软烟罗纱,美的如梦似幻。
描金雕花门轻轻的被人推开,一位锦衣华服,风姿翩然俊美男子施施然的行了进来,随手扣上房门,动作也轻轻的。
他绕过八扇楠木樱草色琉璃屏风,缓缓向大红龙凤雕花床榻行去。纱帐低垂,榻下有一双做工精致的并蒂莲花绣鞋。不动声色的撩开纱帐,男子细细打量安安静静睡卧在榻上的女子。
女子呼吸轻浅,双目紧阖,如瀑的青丝似水般倾洒在玉枕上,身着白色的纱衣,给人一种澄澈透明的感觉,逶迤拖地淡蓝水仙散花裙散在榻上,似一朵盛开的鲜花般美丽。
男子的眼神温柔似水,慢慢伸出手,带着一种珍惜宠溺的心情,用如玉的指尖去轻触女子的脸。
“千夜,你回来了。”还未抚到那朝思暮想的脸,就见女子如小扇子般的长睫轻轻扇了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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