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正文完结+加番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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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正文完结+加番外全-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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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家堡外的山坡上,淡雾轻涌,小鸟啾鸣,花香浮动。薛蘅听着这啾啾鸟鸣,忽然间想起去年此时,与谢朗坐在京郊的树林中,他靠在她的肩头熟睡,明朗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那样岑寂的夜,因为有他在身边,连梦都是一片岑寂。
  她望着星空,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地上弯。
  众人极度戒备地熬过一个不眠之夜,却始终没有丹人来袭。
  天方交白,丹军营地中有了动静。号角吹响,但见十余万铁骑分批拔营,向北撤退。
  这番撤退,足足撤了个多时辰,连丹王与其护驾亲兵也未作停留。待大军撤尽,堡前留下约一千匹战马,由两名马卒持鞭约束着。马群前站着一人,正是羽苍。
  他抬起阴沉的眼神看着望楼上的薛蘅,淡淡道:“薛阁主,王说服了众将领,北撤十里。望你信守承诺,放了颉可王子。”
  薛蘅淡淡地回答,“待我们南撤十里,未见你们追来,自会放了王子。”
  羽苍冷哼一声,跳上战马,挥鞭远去。
  众人看着堡前丹军扎营留下的痕迹,再看看一碧晴空,直疑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半晌后方欢呼出声,争先恐后地往堡外涌。
  薛蘅却忽喝道:“慢着!”
  众人忙停住脚步,薛蘅奔下望楼,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地面,听了许久,吁了一口气,道:“确实撤远了。”
  大家相顾而笑,打开堡门,奔向马群。
  吕青将昏迷的颉可横放在马鞍前,翻身上马。
  薛蘅最后一个拉了马缰,恰要腾身的一霎那,忽听“轰隆隆”十几声巨响,每声巨响均如炸雷一般。与此同时,地面微微震动,马群顿时受惊,仰头长嘶,原地踏蹄,乱成一团。
  薛蘅心呼不妙,左足自马蹬中抽出,扭腰扑向一侧的吕青。可马群受惊后乱蹿,瞬间便将她和吕青分隔开来。
  那两名马夫捷如猿猴般扑出,一人手中寒光直取吕青胸膛,另一人则飞快地将颉可拉下马来!
  吕青于炸雷突响之时心神颤了一颤,镇定下来时,寒光已到了胸前。幸亏他曾在暗室中习练躲避暗器,身子以一种常人绝无可能的角度往马鞍边仰去,堪堪避过这致命的一剑。
  薛蘅这时才凌空扑来,架住“马夫”紧接着刺出的一剑。吕青人在鞍侧,双手迭挥,射出金针,与薛蘅合力将那“马夫”逼退。但颉可已被另一名“马夫”抢出了数丈远。
  薛蘅知道已不可能再抢回颉可,大呼道:“大家控好马!往南逃!”
  此时,与二人缠斗的马夫左手在面上一抹,露出真实面目,正是云海十二鹰中的羽紫。他身姿潇洒地往后飘退,落在一匹马上,长笑一声,“薛阁主!为了感谢你照顾了王子这么些日子,我王赠你一千匹喂了巴豆的马,请薛阁主笑纳!”
  薛蘅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知道中了丹王之计。丹王故意说要考虑一晚,定是派人在不远处埋下火药,火药数量虽不多,爆炸起来却可让马群受惊。他再命云海十二鹰易容装扮成马夫,攻了自己和吕青一个措手不及,抢走了颉可。
  众人骑着这一千匹喂了巴豆的战马,不过十余里就会被丹军赶上。爱子受辱,丹王只怕会血洗尚氏一族。
  羽紫看着羽白带着颉可驰远,从袖中取出一个流星火炮点燃。火炮一飞冲天,夹着尖锐的哨音,在空中绽开绚丽的烟火。
  薛蘅知丹军马上就会追来,厉声喝道:“快逃!”
  可那些战马被喂了巴豆,又受了惊吓,尚氏族人特别是妇孺老幼又如何能令它们乖乖听话。左家堡前,数百匹马惊嘶踢踏,乱作一团。
  羽紫拉马在远处看着,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
  薛蘅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自己竭尽心力,只怕仍无法保住尚氏这数百条性命。她正想命众人弃马,向白沙河方向分散逃命,吕青忽然眉梢一动,道:“阁主,你听!”
  薛蘅镇定下来,收慑心神,只听上万铁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却不是由北面发出,竟是从南面向左家堡急驰而来。
  远处的羽紫也慢慢地变了脸色,张目向南方眺望。
  薛蘅回头,只见左家堡以南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慢慢地出现无数个黑点。再过片刻,马蹄声、铁甲声响成一片,铁骑中那面斗大的白底黑边旗帜也越来越清晰。
  迎风飘展的旗帜上,绣着斗大的“谢”字。
  旗帜下,银甲将军挺拔的身影渐驰渐近。他跃马扬鞭,如离弦之箭驰过青葱原野,叱喝之声饱含热切的期待与思念。

  一零七、比肩

  薛蘅全身一震,几疑身在梦中,呆呆地看着谢朗领着骁卫军驰近。
  谢朗在她身前十余步跃下马来,冲到她身前,心神激动下,喉头哽咽,好半天才轻声道:“蘅姐,我来晚了。”
  薛蘅看着他,眼窝一阵潮热,却只是静静地含笑不语。
  二人相对微笑,身边却热闹非凡。尚氏族人见本国援兵赶到,喜极而泣。他们拥上前来,拉住骁卫军将士的缰绳,欢呼雀跃。骁卫军将士看着他们的拥护和感激之情,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天上的神兵,均不自禁地心中一热。
  吕青则想趁机拿下落单的羽紫,回身一看,羽紫已然不见。他心中一凛,忙跃到薛谢二人身边,道:“谢将军,丹王马上就会赶到,咱们赶紧撤。”
  薛谢二人这才将目光依依不舍地分开。谢朗自得知在左家堡牵制住丹王的是薛蘅,便力排裴无忌等人的反对,说服平王,星夜驰来。他这刻重会薛蘅,且见她安然无恙,心中无比欢畅,大声道:
  “不撤!”两个字说得豪兴勃发、掷地有声。
  “不撤?”吕青看了看他身后不过三万的骁卫军,满面疑虑。
  谢朗点头,道:“是,不能撤。不但不能撤,我们还要在这里坚守七天。”他看着薛蘅,微笑道:“蘅姐,王爷让我多谢你。幸亏你在这里拖住丹王,不然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薛蘅凝望着他,心头一片喜悦温暖,轻声道:“明远,你沙场经验丰富,一切听你的指挥。”
  这是谢朗自认识薛蘅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温柔服从的语气与自己说话。更何况这一句“一切听你的指挥”,自然就是她要与自己并肩战斗。数月煎熬,霎那间烟消云散;刻骨相思,终得如愿以偿。
  他朗声大笑,“好!蘅姐,咱们就在这里和丹贼大战一场!”
  吕青在一旁微笑,“谢将军与薛阁主杀丹贼,怎能不算上我的一份?”
  “好!”谢朗举起右掌,“吕三哥!”
  吕青与他响亮地一击掌,笑道:“痛快!”
  谢朗大步走向骁卫军,这些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将士,训练有素,他简单的吩咐几句,将士们便迅速在左家堡至西面的深谷之间堆垒石块。石块不够,几千名士兵便拆了左家堡南面的角楼,将残石土砖搬运过来。老族长一声吆喝,尚氏族人也纷纷加入了垒砌工事的行列。
  但这防御工事刚垒了尺许高,马蹄声便隐隐传来。
  谢朗此时已简短地向薛蘅了解了丹军的情况,判断道:“主力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来的肯定是丹军的先锋军,咱们挡一挡。”
  他持枪上马,大声呼道:“虎翼营何在?!”
  虎翼营是骁卫军最骁勇善战的一个营,当日担负“断后”的重任,连着激战数日,疲惫不堪,又无陇右军接应,这才自栾家沟溃败至狮子庙,个个引为奇耻大辱。他们在狮子庙得以歇整了两日,元气恢复,这刻都期待能一雪前耻。一听谢朗呼唤,纷纷上马,列在帅旗之后,向北驰出约半里路,静默地等待着丹军先锋军的到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后方响起,谢朗回首,是薛蘅与吕青。薛蘅披了铠甲,手持一杆长枪,吕青则握了一根白木大棒。
  谢朗看着薛蘅,百感交集。然而此时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对望着微笑了一下,又转过头,神情肃然地凝视着前方。
  这是一场精锐对抗精锐的战斗。
  丹王的先锋军,多年来纵横草原大漠,所向披靡,令各游牧民族闻风丧胆。
  谢朗的虎翼营,则是自四年前的殷丹之战后迅速崛起的生力军,以热血少年的无畏勇气屡立战功,令闻者胆寒、见者生怯。
  丹军先锋军一入视线,谢朗便不假思索地催动坐骑,手持长枪冲杀过去。由于骁卫军迎战的地方恰好选在距大道拐弯处数十步的地方,丹军来不及彀弓搭箭,骁卫军已然杀近。喊杀声四起,一万余人开始了近身的肉搏战。
  谢朗在中,薛蘅在左,吕青在右。三人以掣电奔雷的速度,直奔丹军大将结骨。谢朗驰得极快,手中长枪如龙出海,威力无俦,每一枪攻出,均有丹兵应声倒地。
  距结骨只十余步时,谢朗如平地乍起一声轰雷似地大喝一声,“着!”挺枪直刺结骨胸前。薛蘅与吕青则左挑右击,替他挡住纷涌而来的丹兵。
  结骨久经沙场、弓马娴熟,他毫不慌乱,双手扬起,“蓬!”狼牙棒架住谢朗的长枪,二人身形同时微微摇晃。
  谢朗先一步调顺真气,长枪收回,再刺结骨腹肋。结骨后仰,身躯紧贴着马背,避过谢朗攻势,右手狼牙棒顺势往上一撩,荡开谢朗长枪。
  双方再过十余招,谢朗招招夺命,结骨左挡右绌,略显被动。结骨手下将领看出谢朗有薛吕二人相护,招式只攻不守,便纷纷策马杀来,缠住薛吕二人。
  薛吕二人各被数十名丹兵缠住,谢朗枪法开始有攻有守,但仍锐不可挡,结骨被他杀得步步后退。
  小武子和小柱子率领着亲兵,紧随谢朗,这数百人矫若游龙,“谢”字大旗挥舞到哪里,丹兵便往两边溃散。
  这日天气晴朗,空中没有一丝浮云。晌午盛烈的阳光照着战场上遍起的尘埃,满天灰尘间,喊杀声如同阵阵风雷。
  结骨挡不住谢朗如下山猛虎般的锋芒,狼牙棒急舞几招,拉马急遽后退,大声喝令。丹兵便开始以五十骑为一组,来回冲踏,企图将虎翼营分割开来。
  谢朗回头向握着帅旗的小武子喝道:“跟住我!”
  小武子却满面痛苦之色,谢朗低头一看,才见他的靴筒中不停有血涌出来,原来是他的小腿肚子中了一刀。
  薛蘅手中枪芒大盛,逼退围攻之人,凌空掠来。她抓起小武子,扔到小柱子马上,自己跃上小武子的座骑,擎过帅旗,道:“我来!”
  谢朗只觉全身毛孔都充满了斗志,大笑道:“好!”
  薛蘅左手高擎帅旗,右手长枪挑开来袭丹兵,跟在谢朗身后左右冲击。分散的殷军将士开始向帅旗聚拢,一阵搏杀后,会合的士兵越来越多,好似无数股小溪渐渐汇聚成河流,跟在薛谢二人马后,冲锋陷阵,锐不可挡。
  这样一来,丹兵陷入了被动,等到谢朗身边汇聚了上千人,丹兵的“分割”战术已告失败。
  结骨见势不妙,命部下吹响后撤的号角,丹兵开始后退。谢朗知丹军大军正往南来,不敢再追,于是也命鸣金收兵。
  这番阻击战,虎翼营略占上风。更重要的是,他们争取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等他们撤回左家堡前,防御工事已砌了大半人高,弓弩手也各自就位,掩在防御工事之后。
  谢朗根据经验判断,丹王主力将于半个时辰后到达。他命虎翼营的将士稍作歇整,将同样也疲惫了的战马牵去左家堡南面的河滩处饮水。
  他亲自将平王的紫色王旗插在左家堡的碉楼上,回过头来,薛蘅静静地递上一个水囊。
  谢朗厮杀这么久,喉咙正渴得象要冒出青烟。他接过水囊,“咕咚”灌入喉中,薛蘅看着他滚动的喉结,还有肌肤上豆大的汗珠,终忍不住轻声道:“慢点喝,别一下子喝急了。”
  谢朗放下水囊,抹去嘴边水珠,看着薛蘅,眼神炙热滚烫,如同头顶的烈日一般。
  薛蘅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谢朗心中欢喜,恨不得迎风大叫,他跳到碉楼前的土垛上坐下,薛蘅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二人远眺北面,丹军先锋军也正在歇整,以二人的目力,隐约可见北面地平线上,正扬起铺天盖地的尘埃。
  “蘅姐。”
  “嗯。”
  “你说丹王一到,是马上发动进攻,还是会扎营观望?”
  薛蘅想了想,道:“丹王定会派出主力试探一番,再作决定。”
  “那就是今天还会有一场恶战了?”
  薛蘅正要说话,忽听空中传来熟悉的雕鸣,谢朗抬头,正是大白。他不由骂了声,“臭小子,让你找蘅姐,你比我还慢!”
  大白向下俯冲,谢朗看清与它并肩扑下的黑影,笑骂道:“原来你是去找小黑了!算你有出息!”
  薛蘅与小黑分开多日,此刻重逢,小黑扑入她胸前,不停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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