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正文完结+加番外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月满霜河+正文完结+加番外全- 第6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弘王气得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张保做下那混帐事,你也跟着头脑发热不成?!他一个十府府尹,保不住就毁得干净一点,你居然还听他的唆使,调人去截杀薛蘅!柔嘉都险些丧命,这不明摆着把火往我们身上引吗?!如果不是我见机快,把那些受伤被俘的人先给料理了,你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
  雍王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弘王怒极反笑,“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
  “这个……”雍王嗫嚅半天,凑到弘王耳边说了几句话。弘王怔了半晌,忽地起身,抓起一把椅子,将近身的瓷器砸了个粉碎。
  雍王吓得缩到了墙角,待弘王坐回椅中,急促的喘气声平复了一些,他才重新凑到弘王面前,“皇兄,您放心,若是父皇真要追究,我死扛着就是。反正账册中也没写着是送到了皇兄的庄子里。”
  “呸!你还有脸说!你个不长进的混帐东西,为了贪那点小钱,把老子也拖了下水!我什么时候收了你的黑钱?!也不动脑子想想,我若坐上了那个位置,这天下都是我们的,你想要什么不成啊?!你就那么没出息!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还把风桑扯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埋下这颗钉子?!”弘王暴跳如雷,一巴掌把雍王打翻在地,犹自觉得不解恨,又继续一脚一脚地往他身上踹去。
  雍王身上剧痛,一边躲闪,一边分辩:“大哥,别打了,别打了!哎呦……大哥、大哥,你以为那钱光是我一个人吃的吗?我哪有那么大胆子啊?你想想,我们在朝里笼络大臣、招兵买马,还有,饥荒来了,要施舍灾民,收买人心,还得贿赂东桑南梁北梁这些蕞尔小国的君臣。这里里外外的打点,哪里不要钱?!你以为我会下金蛋吗?我、我这也是为了咱们的大事呀!”
  见弘王仍是一副要将自己吃了的怒容,雍王将心一横,梗着脖子道:“皇兄,反正银子你也有一份,虽说你当初收的时候不知道就是张保送的,可现在你也没办法把银子吐出来。咱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你说咋办吧?”
  弘王头大如牛,当初为培植势力,才着意把雍王笼络在自己身边以为助力,却不料这个皇弟竟如此不成器,收受黑钱、激起兵变、暗杀铁泓、陷害谢朗,竟都事先不向自己请示,枉自己事后一直替他收拾烂摊子。眼下己方如此被动,眼见平王正步步反击,若将自己辛辛苦苦布下的局毁于一旦……
  可现在不保雍王也不成,这么多年,两人的利益早已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他若倒了,自己的一些事情保不齐会被平王揪出来大做文章,那时即使母妃如何筹谋,也无济于事了。
  他沉吟了许久,压下怒火,冷笑一声,“张保的事好办,激变的事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至于贪贿……贪就贪了,收就收了。收他银子的,也不止你一个,父皇若真要大动干戈,朝里恐怕很多人都要坐不住,到时朝局动荡,他也得想一想后果。现在难办就在于风桑……”
  “正是。”雍王连忙点头,正要大发宏论,看见弘王的面色,把话咽了回去。
  “倒卖军粮,致使前线军队与丹军作战时粮草不继,被困赤水原;将战马倒卖给北梁和丹国,从中牟取暴利;这随便一条,都足以令你我都翻不得身!”弘王越想越头疼,“更何况,还有《寰宇志》的事,万一把……”
  雍王等了半天,见他没有说下去,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兄,那现在该怎么办?”
  弘王负着手在室内走了数个来回,停住脚步,道:“张保是再也保不住的了,你让刑部的人递个话,他若还想有后人给他烧香上供,就把激起兵变、构陷谢朗、追杀薛蘅的事情全揽下了,不要牵扯到你的头上!”
  雍王暗喜,连连点头。
  “至于风桑……”弘王冷冷地瞥了一眼嘉仪宫的方向,“他不一直都是老四的人吗?做下什么事情,又与我们何干?”
  雍王张着嘴,半天憋出一句,“那他要是招供出是被我们收买了呢?”
  弘王气得再踹了他一脚,“你养着刑部那帮子人是吃干饭的?!只要风桑一死,死无对证,咱们只往老四身上栽,不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了吗?自古以来,说不清道不明、最后不了了之的案子还少了吗?!”
  雍王顿时茅塞大开,拍着大腿赞道:“还是皇兄英明!”
  “你以后少给我……”弘王欲待再骂,想起他还有重用,总算压下怒火,语重心长地道:“二弟,不瞒你,皇兄我已经布了一个局,只要大计得成,老四永无翻身之日。你千万不要再生事端,咱们熬过这一年半载便……”
  他忽地想起一事,摇头道:“不妙!有一个人,无论如何得解决掉,否则……”
  “谁?”雍王忙趋近问道。
  弘王唇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悠悠道:“她醒不来就最好,她若醒来的话……薛勇也快要到了。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这回总得用在锋刃上才好。”
  紫宸殿内,景安帝眸色深晦地凝视着平王,平王始终端然而立,恭肃谨顺的模样,并无不自在的神态。
  “可惜了……”
  景安帝视线在平王眼脸下一条极细微的青影上停留片刻,心内暗叹一声,面上却带了一丝和煦的笑意,“神锐军进关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禀父皇,儿臣已命徐杰带着父皇的旨意前往大峨谷,与孙恩协调后,裴无忌会首先孤身入关,待他入关,再每隔十日,放神锐军一个营入关。同时儿臣也调了一万东阳军前往边关,严密防范丹军再度趁火打劫。儿臣命孙恩严查宁朔军中的丹军细作。当初参与‘哗变’的将士,会与裴无忌一起到京城投案,由兵部按制处置。”
  “嗯。”景安帝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这段时间,真是委屈……谢朗了,你代朕多抚慰抚慰他。”
  平王听出景安帝话语停顿了一下的意思,忙下跪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谢朗必不会有怨望的。”
  景安帝欣慰地点了点头,“嗯,柔嘉对他一片深情,居然还跟着薛先生去查案,谢朗的驸马身份也一并恢复了吧。过了新正,天气暖和些,就给他们办喜事。”
  “儿臣代谢朗谢过父皇隆恩。”平王笑道。
  景这帝又和声道:“老四,你看一看。”
  平王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折子,看罢,低着头发怔,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可是对朕如此处置感到不满?”
  “儿臣不敢。”平王忙再度跪下。
  景安帝再叹一声,双手撑着紫檀木龙椅,但他双腿无力,一时竟无法站起来。平王忙箭步上前,将他扶起。
  景安帝在他的搀扶下走到窗前,望出去,鳞次栉比的宫殿屋顶皆被白雪覆没,不远处,内侍总管正指挥着小太监们轻手轻脚地铲去院中的积雪。
  “张保的账册上,收了他银两的官员,占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一半,真要追究下去,掀起轩然□,人人自危,还不定咬出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朝局就会动荡不安……”
  平王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儿臣觉得,这是一次整饬吏治的好机会,可以……”
  景安帝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乾安三年,昌帝也曾痛下决心要整顿吏治,还设立了年察之制,到最后却不了了之,你可知是何原因?”
  不等平王回答,他将目光投向遥远天际北塔的塔尖,声音低沉,“官员贪污腐败,当位者有时不能太较真。皇权并不是真的至高无上,它有时就得和官吏们的利益妥协,官吏若都查尽了都杀光了,还有谁来替朕办事?人啊,总是自私的,再提一些人上来,也还是会有贪腐之事。眼下咱们国库空虚,北有丹国虎视眈眈,南边叛军未曾平定,万不能再自己乱了阵脚。吏治腐败,绝非一时一日可以整治好的。只能慢慢来啊……”
  平王默默地听着,咀嚼着景安帝的这番话,心中百味杂陈。
  景安帝拍了拍他的手臂,叹喟道:“你再过几年,就能将这些官吏的种种龌龊心态了然于胸。你不要光想着怎么去查去杀他们,你要学会怎样去驾驭他们,有时,还得学着和他们妥协。你不单要学会分辨忠奸,你更得学会看他们身后的利益,并在各方的利益博弈中取得平衡……”
  他一下子说得急了点,气喘之下不禁咳嗽了起来。平王连忙上去为他顺气。
  意识到儿子未必理解自己的这一番帝王心术,景安帝忙止住。待气息平稳下来,他视线再度掠过平王的眼脸,心中忽起一阵烦燥之意,话语也严厉起来,“风桑的罪行,虽是他自己做下的,你也不能推卸责任!如何管束部下,你回去好好反省吧!”
  平王忙认罪谢恩,出了紫宸殿,他拢着手在宫中走了许久,对近来景安帝待自己喜怒无常的情绪颇为不解。
  走出玄贞门,他凝望天际,觉得那浓重的阴云仿佛重重地压在自己心头,有时似乎从中透出一丝璀灿的阳光,有时又好象有暴风雪要随时向自己扑来。
  究竟是何原因呢?
  他思忖着,下意识唤道:“小谢!”
  陆元贞在玄贞门外等了半天,忙过来道:“王爷。”
  平王抬头见是他,眉头微蹙,好半天才道:“小谢还守在太清宫?”
  “是。”陆元贞欲言又止。平王也觉颇为棘手,压低声音道:“依你看,难道他真的和薛先生……”
  陆元贞悚然不语,许久,才恨声道:“这小子昏了头了!”
  “我看他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不行,得赶紧把他和柔嘉的婚事给办了,万不能再起风波。”平王匆匆上马,道:“走,去太清宫!”
  自雨亭中,石几似被利斧从正中间劈开,一半斜倒在地,另一半却化成了无数碎石。
  柔嘉坐在自雨亭中,望着满地的碎石,十指紧揪着雪狐裘,以往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如今蓄含了无限心事。
  “公主,这里风大,还是……”抱琴微带怜悯地看着她。
  “抱琴。”
  “嗯。”
  “左总管肯定以为薛先生接不下他十招吧?谁知……”她悲凉地笑了一下,“她却是以命相搏,接下了这十招。”
  抱琴默然垂头,许久方低声道:“薛阁主无论如何都闯不过左总管这一关的。若不是诱使左总管答应她,只要能正面接下他十招便转呈账册,恐怕无法及时救下……驸马爷。”
  柔嘉又笑了一下,低低道:“听说明远哥哥在刑场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一声‘蘅姐’。这些天,他又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连家都不回,他定是很感激她吧?……也是,救命之恩……”
  抱琴不敢接口,也不知如何劝她。
  柔嘉沉默许久,低下头,晶莹的泪珠掉落在雪狐裘上。
  “其实,我也可以……舍了性命的。”
  “公主……”抱琴忍不住上前抱住她的双肩。
  柔嘉忽然挣脱她的双臂,站了起来,秀丽的脸上满是倔犟之色,“我们去看薛先生,她若醒了,我要谢谢她救了我的驸马。”

  七六、一寸相思一寸灰

  虽然放了两日的晴,阳光却似乎无法照到云台的三楹小殿中。
  薛蘅的呼吸和脉博虽然稳定了一些,但她始终没有醒来。她拼着性命接下的第十招,是左寒山平生最得意的“风云斩”,她接这一招时,靠着的石几断裂成两半。据说当时观战的方道之霍然失色,而左寒山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说了一句话。
  “真的接了十招……”
  当时薛蘅只是浅浅地含着笑,双手将账册递给左寒山。待左寒山依诺进密室向景安帝呈上账册,她才后退两步,软倒在地上,脸上犹自带着一丝笑容。而她压着的那一半石几猛地迸裂开来,四分五裂!
  每当想起方道之转述的当时情形,谢朗便觉刺心的疼痛。无论谁劝,他都固执地坐在她的床前,竟夜相守。
  “蘅姐……”没有旁人时,他便握紧她的手,轻声呼唤。
  轻盈的脚步声踏入殿门。
  “明远哥哥。”少女娇柔的声音带着些欣喜,又带着不安和忐忑。
  谢朗默默地站起身来,端正行礼,“谢朗拜见公主殿下。”
  柔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数月的风霜困苦,换来的竟是他这般生冷疏离的称呼。
  她克制着,重新对他嫣然一笑,“明远哥哥,你瘦了。”
  谢朗侧头看着昏迷中的薛蘅,心中一痛。
  看着他的神情,柔嘉僵硬地保持着微笑,走到他身边,温柔地说道:“薛先生好些了吗?”
  “多谢公主关心,蘅姐已经好多了。”谢朗退后两步。
  柔嘉觉得心中的某种情绪已经濒临失衡。她仰着头,嘴唇微颤,“明远哥哥,你还是先回家歇息吧,你都守了这么多天了。你放心,我问过左总管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