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正文完结+加番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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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正文完结+加番外全-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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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朗正为了大白不争气之事而郁闷,此时见薛蘅这般强势压人,想起她以前对自己的种种“欺压”,积了很久的怨气发作,倔犟道:“不穿!”
  薛蘅明白了他先前的意图,又羞又恼,涨红了脸,怒道:“你穿不穿?!”
  谢朗慢悠悠地解着内衫衣带,口中道:“师叔,虽然你是长辈,可也没有不许师侄一辈子不脱衣服的道理吧?”
  薛蘅手中的树枝微微颤了颤,谢朗眼角瞄见,心中得意,但也怕她恼羞成怒,解衣带的动作便慢了些,同时暗暗蓄力,随时准备应付她的新招数。
  薛蘅却收起了树枝,闭着眼睛坐回原处,淡淡道:“谢师兄是坤字系的,与我本不是正宗师兄妹,我也不是你的什么正牌师叔,你当然不用听我的话。但你堂堂骁卫大将军,说过的话、打过的赌,总会认帐吧?”
  谢朗一愣,道:“那当然。”
  “那好。”薛蘅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缓缓道:“你先前让大白去寻吃的东西,可是赌输了的。”
  谢朗急道:“哪里输了?!大白明明是赶在天黑之前抓了蛇回来的。”
  薛蘅睁开眼,瞥了他一下,“你先前是如何立的赌约?自己再重新说一遍。”
  “我说:我敢打赌,天黑之前,大白绝对可以捕来猎物交给―――”谢朗张口结舌,再也说不下去。
  “交给谁?”薛蘅却不放过他,紧逼着问。
  “交给――我―――”谢朗大恨,狠狠瞪了大白一眼,可大白早已和小黑并头而眠,浑没看见主人这剜刀子似的一眼。
  “你堂堂大将军,输了便是输了。”薛蘅唇角嘲弄的笑意抑制不住地加深。
  谢朗无奈,只得将衣衫穿上,嘴里嘟囔道:“穿就穿。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难道你还能管我一辈子穿衣服、脱衣服不成?”
  他忽想起薛蘅也是几天没有换衣服、没有洗澡,难道、她身上就没有臭气?想到此,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薛蘅。
  黑暗中,薛蘅也正好转头看向他,两人视线相触,竟不约而同地心头猛烈跳了一下,又都赶紧转开视线,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春天的夜晚,山风和着泥土草叶的清香,淡淡拂过山峦。
  天地间静悄悄地,只偶尔听见风拂过树叶发出的飒飒轻响。因薛蘅习惯每晚练功至深夜,谢朗便先睡,待她子时收了功,他再来值守下半夜。
  可他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被什么压迫着喘不过气来,梦中辗转翻身,忽然惊醒,猛地睁开双眼,急速坐起。
  薛蘅正好收功,见谢朗神情戒备地听着什么,便也凝耳听了听,片刻后道:“是山鸟飞的声音。”
  谢朗却修眉微蹙,再听了阵,道:“师叔,你听!”
  薛蘅再听了听,并不在意,“就是山间的鸟在飞,不是人的脚步声。”
  谢朗却还在听,压低声音道:“师叔,你觉得象不象是有人经过山林,将鸟惊飞的声音?”
  薛蘅很有把握地摇了摇头,“不象。若是人经过山林,将鸟惊飞,鸟儿应当是成群飞起,声音当会更大。现在的声音,只是一两只鸟飞的声音。”
  谢朗服她之能,便压下心头疑虑,道:“师叔,你睡吧,我来值守。”
  “嗯。”
  可能是先前惊醒的缘故,谢朗总觉得心绪不宁。他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直到天空中露出薄薄的晨熙,才渐渐放松下来。
  火堆早已熄灭,大白和小黑正并头而眠,薛蘅也发出悠长的呼吸声。一切显得这么的宁静,谢朗却觉得这份静谧似曾相识。
  他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高壁岭之战。那也是这样的一个黎明,他奉平王之命带着四千名骁卫军埋伏在高壁岭,只待裴无忌将丹族左忽喇王的大军诱至金光滩,平王主力将其击溃,左忽喇王败退至高壁岭,再由他这四千精锐发动最后一击。
  谁知军中出了内奸,左忽喇王只让小部分人马迷惑着殷军的主力,大军则早就埋伏在了高壁岭四周。
  他带着人马天黑时分就抵达了高壁岭,但丹族人并没有即刻发动围击,而是选在天将亮未亮、殷军防备心理最为松懈的时候,发动了总攻。
  那是一场以肉搏肉、以血拼血的恶战,他带着骁卫军的四千人,拼死抵抗着潮水般涌来的丹族过万大军。
  杀伐声冲破黎明的熙光,空中的晨霞仿如染成了血红。
  那场战役,将高壁岭变成了修罗地狱,无情的杀戳让整个山谷都在呻吟和战栗。其后长久的夜晚,谢朗从梦中惊醒,还是难以忘却那漂浮在山涧中的血光和堆积如山的尸首―――
  他亲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看着他们被丹族人践踏,看着他们一个个血肉模糊、却仍扑上去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王景、令狐骈、李勋,还有师叔提到过的雷奇。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血色霞光之中。
  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都是他的同袍弟兄,都是那么生气勃勃、争强好胜的英俊儿郎,却都死在了丹族人的埋伏之下。
  但就是这些少年,用他们的热血,以四千的兵力顶住了上万敌军,让丹族人伤亡惨重,并最终等到了平王大军的及时回援。
  谢朗眼睛慢慢酸涩,便用手揉了揉,身上衣衫的味道似是更难闻了,缠在他的身上,如同―――
  如同高壁岭的那个黎明,湿暑之气粘在每个战士的心头,让他们伏在丛林中时难过不堪。人人都在心中诅咒着那鬼天气,谁也没有意识到,那滞闷的空气,意识着上万人的埋伏,意识着山野间所有生灵的噤声。
  有些不对劲!―――谢朗猛然睁大双眼,一边的大白也抬起头,它颈间的羽毛慢慢地张开来。
  有什么声音,在划破清晨的山雾。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谢朗浑身绷紧,汗毛直竖!
  大白拍翅而起,惊起一地泥屑。谢朗面色剧变,一跃而起,扑向旁边正熟睡的薛蘅。
  他用力搂住她滚落在地,“嗖”地一声,怒箭挟着雷霆劲气,自他背后呼啸而过,“蓬”声响起,利箭没入岩石之中,箭羽剧烈颤动。
  避过这必杀的一箭,谢朗又抱着薛蘅在地上几个翻滚,连续避过急雨般射来的十余支箭,待滚到山石后,才稍得喘息。
  薛蘅早已清醒,滚动间迅速在身后铁盒某处按下,铁盒旁弹出一把短刃。她将短刃往他手中一塞,“拿着!”
  谢朗接过短刃,箭势也停了下来。
  山间有一瞬的平静,只有小黑与大白在空中急促盘旋鸣叫的声音。

  二一、云海之鹰

  箭入岩石,深达数寸!
  这箭势太过骇人,二人蜷伏在石后,不敢探头查看。
  大白的叫声忽然盛烈起来,还夹杂着其它鸟儿的鸣叫,却又不似小黑的声音。谢朗面色微变,转而苦笑,用极低的声音道:“看来是他们!”
  “谁?”薛蘅以口形相询。
  谢朗呵呵轻笑,“老相好。”
  见他这当儿还在说笑,薛蘅瞪了他一眼。她用心听了片刻,微微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从射箭的方位来估算,大概有五个人。但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应当尚在十丈开外。”
  谢朗点了点头。
  薛蘅觉得以二人的轻功,避过十丈外的箭并不太难,先前只不过是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她下了决断,“趁他们还没有围过来,走!”起身向前方灌木林跃去。
  谢朗未料她不等自己同意,说走便走,眼见她小半个身形已跃出大石,心中大骇,挺身前扑,如青鲤出水,将薛蘅扑倒在地。
  薛蘅猝不及防,脸重重地磕在泥土之中。然而就在这一瞬,她也听到了破空的风声和谢朗的闷哼,感到他伏在自己背后的身躯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她还没有从泥土中抬起头,谢朗已搂住她的腰,急速向右翻滚,一直滚到巨石后,才停了下来。
  薛蘅一把抹去眼睛上的泥土,入目正见谢朗左臂上插着一支白翎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一丝血线蜿蜒淌下。而他也脸色煞白,牙关紧咬。
  她的左手紧捏成拳又放开,便要拔箭。
  谢朗迅速格开她的手,靠着巨石喘气道:“是狼牙箭!不能拔!”
  薛蘅心尖没来由的抽了一下,却没法将声音放软,反而怒道:“到底是什么人?!”
  谢朗左臂火烧似地疼痛,冷汗涔涔而下。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倒象从牙齿缝里一个个字迸出来的一般。
  “云—海—十—二—鹰!”
  薛蘅下意识地抬了抬头。碧空中,大白、小黑与一只大鸟斗得正酣,那是一只灰鹫,那种在北方苦寒之地纵横宇空、俯瞰一切生灵的灰鹫。
  天清阁有处秘室,只有阁主和一位司詹才能进入。
  每年,这位司詹总会将这一年内搜集到的所有信息记录在册,并将册子放入秘室之中,供阁主翻阅。
  这些信息,从宫廷政治到文武百官,从天下纷争到百姓生活,甚至连哪里的县官今年讨了第几房姬妾,都应有尽有、包罗万象。
  薛蘅继任阁主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位司詹。她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也知道司詹之位历代自相传授,不受阁主的限制。
  她所要做的,就是每年将天清阁的两成收入拨到某个钱庄,然后在司詹每年的册子上写下“已阅”二字;当然,她若对哪方面的情况感兴趣,也可在册子上写下,一段时间后,司詹便会将搜集来的讯息留在秘室之中。
  薛蘅不知道这位司詹手下有多少人在为天清阁办事,也想不太明白,这些人的存在,对天清阁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继任阁主的那一夜,她从娘手中接过阁主之印,进入秘室,抬头看到的,便是悬挂在墙上的条幅。
  条幅上,青云先生用他一贯清瘦峻峭的笔法斜斜地写着:
  “凡阁主者,需心术端正、淡泊名利,不得插足江湖,不得入朝为官,更不得干预政事!”
  祖师爷既有这样的遗训,为何还要留下司詹这么一股力量呢?
  薛蘅心疼每年的那两成收入,那能多接济不少百姓,可她也没法废掉这股力量,只得按例拨银,按例翻阅司詹留下的各种讯息。
  她清晰地记得,在某一年的册子上,司詹用颇为诙谐的笔法介绍了“云海十二鹰”。
  “昔有老者,纵横漠北云海高原,鲜有敌手,自号‘云海老人’。某日,老人穷极无聊,下山游玩,遇雪崩,被埋雪中数日之久。
  “恰逢丹国大王率兵经过,将老人挖出,其时老人已僵硬如铁,兵者欲将其丢入雪谷,丹王喝止。三日后老人醒转,戏言丹王护他三日,他必将护丹王三十年平安。
  “奈何老人天年将至,遂走遍丹国境内,收养了十二名弟子,十男二女,皆以‘羽’为姓,色为名。
  “云海老人因材施教,对这十二名弟子倾囊相授,五年后西归,临终前命弟子前往丹王军中,二十五年内护王平安。
  “十二人奉其遗命,至丹王宫中,击败丹王身边所有高手,丹王大喜,封为‘云海十二鹰’。
  “自此,云海十二鹰称雄漠北,丹王倚之如左膀右臂。十二鹰谨遵老人遗命,凡有对王不利者,纵千里之远,一律诛杀。
  “草原诸民畏惧日深,有孩童啼哭,恐吓之:云海十二鹰来了。啼止。”
  “小谢啊,怎么看见姐姐来了,你反倒当了缩头乌龟?出来吧,咱们姐弟叙叙旧情。”
  女子柔媚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打断了薛蘅的思绪。
  这声音娇媚入骨,缠绵绯恻,就象柔软的丝线,将人的心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住。薛蘅面颊忽然红了起来。
  谢朗却是吃过大亏的,女子一开口,他便吸了口气,令灵台澄明,又急握上薛蘅的手,在她虎口处用力掐下。
  薛蘅醒觉,正要将谢朗的手甩开,他已快速在她手心写下几个字,“我引,你走。”
  薛蘅快速抽回手,摇了摇头。
  谢朗苦笑了一下,大声道:“翠姐姐,小弟对你也思念得紧,奈何小弟这一身臭得很,不好意思见姐姐,且容小弟洗个澡,再来与姐姐共叙鸳梦,如何?”
  他口中胡说八道,却继续抓过薛蘅的手,在她掌心写道:“羽青来了,不引开他,没人能逃得脱。”
  羽青!
  薛蘅面色微变,没有料到天下第一神箭手、不离丹王左右的“云海十二鹰”老大,竟也为了《寰宇志》,千里迢迢来到殷国。
  她看着谢朗的左臂,面上涌起了一丝愧疚。
  女子娇笑连连,“哟,小谢,还洗什么澡啊,那是男人味。姐姐我最喜欢闻男人味,若是一日不闻这味道,可一日都睡不着。”
  薛蘅听到这种话,心生厌恶,竟有想呕吐的感觉。见谢朗要跃出去,一把拉住他,发狠道:“我去!”同时伸手去解背上的铁盒。
  脚步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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