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城墙久历风雨,但还能应付火炮打出的高爆弹,而南军士兵肯定都躲在城墙根里,那边是火炮盲区,别看现在霹雳乓啷打个热闹,炸死的估计也不多,真正的主力还是随后跟进的步兵。
“跟我冲。”梁介中手中枪一举,率先从地上爬起身冲了上去,他后面是二十五团一营的弟兄,他们是尖刀,基本上稍微大点战事都缺不了他们的身影。朝阳门在张勋半个月攻击下早没了隐藏火力点的存在,所以也不怕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火炮没有延伸射击,这可是南京城,再延伸就得打到城里,里面还有大量没出去躲避兵灾的市民,南北双方虽然打了这么多天可也都知道尽量不把战火引到城内。
梁介中的第一营在跑到离城墙还有七八十米时后方火炮停止射击,这是王子安军中步炮协同的极限,再近就有可能误伤自己人—当然,迫击炮是不可能停止射击的,城墙上已经零散出现了南军士兵,他们依托垛口向外射击,对进攻中的步兵形成很大威胁。
张克恩作为第一营第一连的连长自是一马当先的冲锋在前,虽说他们没有一次冲锋便打上城墙的念头,可也要给人以泰山压顶的气势才行。子弹噗噗打在身旁,张克恩却头也不抬的快速奔跑,身边不时有弟兄被打倒在地。早已见惯生死的连长没空哀叹,只有快速冲过去才能减少伤亡,城墙下面一马平川的地形让进攻者很是不利。
虽然子弹打在身旁让他有一种煎熬的感觉,但到达护城河边也只是很短时间。护城河靠近城门地段早就被张勋的攻城人马填死,上面架上了临时浮桥,所以他们也用不着在此耽搁时间,只是这浮桥晃晃悠悠的很是让人肝颤。
城墙上的火力越来越猛烈,张克恩快速通过护城河,顺手与几个士兵抬起一架云梯,原先抬云梯的人已被城墙上扔下的炸弹炸死炸伤。他对南军的这种炸弹从来没看在眼里,跟自家手榴弹比起来差远了,可这炸弹再差它也能炸死人,张克恩也就时刻盯着城头,就怕哪会儿蹦出一个。
这年头守城已经用不到拍杆、火油等物,被敌人的火炮击中还不够自家人死的。城头上的南军士兵忍着弹雨冒出头向城下射击,转瞬便被外面飞来的子弹打倒。本来他们也有几挺马克沁,可对方有专门的神枪手朝着机枪射手射击,加上迫击炮的定点清除,能打的只剩下一挺,就这还需时不时转换阵地以防遭遇灭顶之灾。
张克恩的云梯已经架上,他们专司云梯攻城,城门处自有工兵埋设**,不过他觉得这城门肯定不会如此容易就被攻破。刚想动身爬云梯,身旁猛地窜出一个矫健的身影将他挤到一旁,那人挤开他后蹬蹬几下爬了上去,张克恩则手中持枪望着垛口。
云梯上有抓钩,可这仍挡不住南军士兵拼了命的将其推倒。由于北军在炮击过后便已跑到离城墙不远处,所以等着炮击完毕再登上城墙作战的南军士兵吃了个闷亏,他们着实没想到北洋狗子敢冒着被火炮误炸的危险冲上来。
前几天张勋武卫前军的攻击虽也算猛烈但冲到这么近距离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到达后也多已失去锐气,扔几个炸弹就能赶走。可城下这伙人不仅人大胆,射击水平比之武卫前军的人好得多,机炮连的弟兄被他们杀伤很多,现在还会用马克沁的人数屈指可数。
城头上的士兵越来越多,张克恩眼睁睁看着刚才替他爬上去的弟兄随着云梯一起倒落在地,但对方只要不露头他就没法。他手里倒有两颗手榴弹,可南京城墙忒高,他可没信心给扔上去。
支使着几个士兵将云梯重新抗好张克恩准备再上一次,这会儿双方兵马距离太近后方重机枪已停止射击,只有迫击炮炸起的声音在城墙后面响起。已有几个弟兄登上城墙,可眨眼间便被推下去。
向上爬起几步他又被人拉下,张克恩刚要破口大骂就听拉他那人喊道:“连长,退兵了。”
“草。”张克恩转头一看大骂一声,赶紧跑下来扶起伤兵跟人一块儿后退。城墙上爆发出欢呼声,他心里啐了一口,就听无数“啾啾”的声音向城头飞去,瞬间在城墙上形成一道火墙。
云梯这会儿自是不能要了,一群人跑的飞快,张克恩眼尖看到团副梁介中一瘸一拐的被人架着向后跑,看样是腿部被击中。
跑出没多远一声巨大的响声从城门处传来,他清楚那是工兵把**全堆上了,好不容易把**运上前自不会再拿回来。
“够他们长长记性了。”王子柱吐掉嘴里的野草恶狠狠对参谋长说道,城墙上的南军士兵太多,这一轮炮火袭击足以让他们损失惨重。至于退兵,一是不想伤亡太大,双方搅和到一块儿己方的炮火优势就会被削弱;二是经过打探,南京城四周的军队除了张勋的人马一门心思往前冲余者都是出工不出力,攻上一阵便与之对射,既如此他也用不着多卖命,反正来时王子安告诉他以减少伤亡为主,这又不是给自家打得。
进攻部队很快撤了回来,梁介中气呼呼拖着伤腿找到团长王彦官,浑不管后面医护兵吊着他跑。王大团长此时正跟王子柱磨着嘴皮子,见他一瘸一拐的样儿不禁关心道:“伤口处理好没有?”
梁介中没回答他的问题大声问道:“为什么撤退?咱只要再加把劲就上去了。”
“我的命令。”王子柱在一旁不紧不慢的说道,顿时让梁介中卡了壳:“伤亡太大,需要调整下进攻部署,否则咱手中火力得不到充分发挥,拿人命填可不是咱的风格。”
“再给我一个营,保证拿下……”
“好了。”王子柱突然提高声音叫道:“友军都tm不急咱急个屁,回去好好养伤,感染了有你哭的。”话是如此,可由于王子安偷摸的在军中使用磺胺,所以士兵受伤后感染率并不高,他在民国元年将这种药物与青霉素差不多时间提纯出来,只是为保密青霉素资料封存,磺胺则在近期进行了小规模试产。
王子柱作为高层虽知道此事,但并不清楚此种药的效果与作用,军中医护兵使用时有严格的报备,而且王子安还嫌不保险给这药加上了中药的包装。
梁介中给训了几句顿时焉掉,闷着头被医护兵架着朝战地医院走去,后面王彦官看着他若有所思,这人营长的位子干很长时间,估计近期扩兵要挪下屁股了。
这一天南北双方打得还算热闹,除张勋人马一如既往的狂攻外余者攻一阵就往后退,然后攻守两方隔着护城河放冷枪,只是由于战事时间长城内弹药不足,被压制的很惨。虽然南京有金陵厂存在,可他们的原料却由外界输送而来,现在全城被困自是开工不足。
晚上一到双方又打起了夜战,最激烈者在太平门与朝阳门两处。白天的攻城给攻守双方都造成不小损失,不过北军四面围城优势逐渐扩大。南军为打破对方优势不得不干起夜战,只是在张勋处他们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到朝阳门这儿就成了一面倒。受白天击退北军的行为鼓舞,城门处南军曾发起排山倒海的攻击,结果遭到炮火大量杀伤,遗尸战场近两百余具。
二十八日城内曾发生大事,何海鸣离开他的卫戍司令部十八个小时后返回,只是他的行政机关已分裂,城内大权落到第八师官兵手中,何海鸣仅剩自个的亲信还能信任。而且城内官兵守城达半月之久,神经紧绷下军纪开始败坏,劫杀强奸之事日渐增多。城内居民因恐生命财产毁于战火,又惑于张军宽赦城内南兵,保护居民生命财产之约言,恳求何海鸣停战,愿解款解散其军队,而不甘捐饷以求亡。
何海鸣对此不屑一顾,批示云:宁为共和而死,不为*而活,各位老少爷们该捐饷的还是得捐饷,千万别存了让兄弟投降的意思。当然,这些城内发生的事儿虽有双方使者将信息带回,但总不可能事无巨细,故而王子柱是不太清楚的,否则他早率军攻城了。这可预示着城内已是各自为战。
第102章南京(三)
二十九日北军除张勋部外还是出工不出力,上前放两枪就往后退者比比皆是。王子柱怕这样打仗最后把自个的兵全变老兵油子,所以直接下令全体窝战壕里看戏,各部枪法出色者则与猎兵一起对城墙上的南兵放冷枪。
“……这里有热腾腾的饺子,白面馒头,不喜欢面食的弟兄也可以尝尝咱鲁南的稻子,口感绝不比你们南方的差……”二十五团政教处主任拿个大喇叭蹲战壕里跟对面吼着。城内南军士气低落,这几日有不少人偷跑出来投降各部,旅部的政教处适时打起心理战。
一颗子弹落在他身旁,主任赶紧把头低下,随后这边也有几声枪声响起,他知道是自家神枪手在对敌人进行点名。张石生跟他比划下手势,这代表对方那位放冷枪的士兵已被击毙。
“边去边去。”刘炳坤一把将他拉开夺过喇叭,他是旅政教处主任,对方自是不敢跟他抢:“城里那堆兵爷不缺吃的,你跟他们扯啥,这种事儿一定要对症下药,他们自称是革命士兵,所以话里要加上革命俩字。”
说完清了清嗓子,运足气拿起喇叭喊道:“城内的南军弟兄们听好了,你们的安徽都督柏烈武已经跑了,当官的没影你们还给谁卖命?出来吧,能守这么多天也算对得起军中袍泽。再守下去纯属困兽犹斗,想想双亲,想想老婆孩子,若是这样死了对得起他们吗?”
“这是叛乱,不是革命,革命早在辛亥年就完成了,这是一小嘬人为了心中权欲拿你们当枪使……”
心理战一直持续到晚上还未停歇,从旅部政教处主任一直到连里的指导员轮番上阵给南军士兵做思想工作,效果倒也显著,城头上不止没了放冷枪的士兵,间或有几人鬼鬼祟祟的趁人不备滑下城墙跑来投降。而他们的袍泽对这些出城士兵并未进行阻拦,手中枪支朝天开几枪算是交代过去,怎么说平日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兄弟,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到晚上时政教官们的思想攻势没把南军咋样倒把自己人弄得差点精神崩溃,王子柱几次派人过来让其休息会儿都没能挡住他们的疯狂心理,看他们的意思不把城里士兵说崩溃是不会停止的。
“……孙文拿着建铁路的钱在干啥?……全中国还有多少地方没有通上铁路,身为一国之前总统把建设铁路的钱花在他处合适么?最恶劣者,以革命之名休发妻,行卑鄙之事娶少女。”这会儿是刘炳坤在喊,他有不少孙文的黑材料,都大帅给的,拉出来讲正合适,虽时间有些对不上,搁不住人爱听啊,而先前还烦的不清的士兵都窝战壕里静静听他扯。不想说完这句半天没后茬,有人抬头望去,却发现其人正张大个嘴看着朝阳门处。
小心抬头看着,朝阳门此时已大开,城里呼啦啦跑出一队队士兵,边跑边挥舞手中白旗,“降了降了,我们降了。”
“敌袭,做好战斗准备。”刘炳坤终于回过神来大吼道,对方虽喊着投降但小心无大错,这年头诈降的事儿时有发生,一个不好就得阴沟翻船。
无数士兵在战壕里快速奔跑,马克沁上好弹链严阵以待,迫击炮手也把炮弹拿好,就等命令一下塞进炮管。刘炳坤这会儿也不扯他的南军是为叛乱那套词了,将手中驳壳枪安上枪托抵在肩上。
王彦官低伏着身子快速跑来,找到正端枪瞄准的刘炳坤:“主任,赶紧到旅部,这里太危险。”
“没事儿。”刘炳坤满不在乎的道:“他们要真来投降我留这儿正合适。”
王彦官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南军士兵一队队跑过来,边跑边扔枪,口中兀自大喊着:“别开枪,阿拉来投降。”
“俺是山东滴,俺投降,老乡别开枪。”
“枪上膛,对方若是诈降给我照死里打。”王彦官大声对着身边士兵喊道,“付志平,让你的人让出条道,另外把人给老子看好,武器全部收缴,有不老实的别管他降不降,先崩了再说。”
付志平也混到了营长的位子,今晚正对朝阳门的防线由他的二营驻守,闻言赶忙跑到前面指挥人手拉开铁丝网给人让道。
为保险他在开出的道路附近蹲上一挺马克沁,杀气腾腾的样子让跑过来的南军士兵不自禁打起寒颤,付志平手里是旅政教处主任刚才拿着的喇叭,他把身子稍微压低防止让城里的冷枪击中,嘴里大声喊着:“枪械全都扔到一旁,谁也不准私自存留;士兵左边,军官从右走,千万别舍不得,既然降了就要有降兵的觉悟。”
南军士兵乱哄哄挤在一处,这会儿也不知城里还有没有守城士兵,若他们此刻开枪射击定能打死一片。
降兵很快被整队完毕,王子柱听到信后跑来观看,他本想派人趁势夺下朝阳门,可俘虏中的军官却告诉他,城墙处已有其他军队前来接防。他们在做出投降决定后便告诉了兄弟部队让其接管,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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