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集团军参谋长刘宝原走进帐篷,面带笑容的跟王介山说道。
胜利就在眼前,心情高兴也是应当—从三月底鲁军发起反攻并挥军杀入直隶河南两省,相继歼灭、击溃阻击之敌,到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期间鲁军官兵一路高歌猛进,在打下大片地盘的同时也将残余直军压缩到直隶保定道附近。
期间虽有部分残军趁鲁军尚未合围从各地退入保定,但官兵士气已是降到冰点,中途逃跑、溃散、投降者不知繁几,又因冯玉祥临走时把堆积在巩县的枪械弹药全给拉走,造成本就损失大量军械的直军无法对各部进行补充,之前储存在各兵站的粮草也大部落入鲁军手中,而现在离着夏收还有老长时间,为此曹吴二人不得不与民夺食,强行收集治下百姓所储口粮,并驱赶无粮百姓出境以增加鲁军负担,直闹得当地民怨沸腾。
不过此刻挤在保定道的直军残余加上地方部队、临时扩编者还有将近八万余人,纵然当地百姓愤怒异常,面对庞大的军队势力也翻不起任何的浪花,只能默默忍受败兵们的肆虐,好在吴子玉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尚可以稍加管束—不过这会儿这些官兵是他最后的本钱,并不敢过于逼迫,否则绝对会兵变。
而在攻取固安并把易州、定兴、新城、雄县等地拿下后,王介山便停止进攻,以一部在此防守,大部转头对京兆地区进行清扫,以早日恢复民生秩序,最终将军队开进了紫禁城,接过了步兵统领衙门代为看守京师城防的任务,虽还有溃兵尚在田野乡间出没,但总也能保持明面上的稳定,稍稍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按理依照彼时王介山手中的兵力足可单独将残余直军消灭,并不用南面的第三集团军插手,但官兵长时间未能得到修整,战线又拉的过长,后勤物资运抵不易,依靠炮弹开路且自动火力过多的鲁军各部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弹药紧缺的问题,要知道这里以前是直系地盘,鲁军并未有兵站存在,而对已成困兽犹斗态势的直军发起总攻,若没有切实的后勤保障势必会造成伤亡加大。
“大概多长时间可以到达?大帅已经对咱们不能在近日发起总攻有所不满,这仗一天打不完,政府所遭受压力也就越大。”他问道,既然王子柱已经率兵赶来,他就得给人留下一块儿进攻的机会,否则抢功嫌疑忒大,而王子安所受到的压力,则包括有政府财政吃紧、英美日等国要求尽快结束战事以保障市场的稳定等等,“这段时间天天有本地名流来找我,要求尽快打垮直军,好让本地乡民不再受到摧残,要再晚点,等咱进到保定府,保不齐得看到饿殍遍地的惨象。”
历史上,吴佩孚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败北,黯然带着自己的卫队旅于天津乘船南下,最后到达湖南,在老弟兄鄂督萧耀南、张福来等人襄助下重掌兵权并就任十四省联军总司令,那会儿他的人马韧性并不高,属于打垮复起再给人打垮的层次,在山海关给人击败也没想着拼死一搏,手下甚多投降奉军者,可现在却走了岔路—曹吴二人曾接连发出电报要求与鲁军谈判商量停战事宜,但还没等他俩给出具体条件就被王子安断然拒绝,明言只接受无条件投降。
虽有靳云鹏、徐世昌两位差点给人遗忘的总理跟总统来回奔走相告,多方联系劝和者共同为两方疏通关系,可王子安这会儿纯属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直系彻底拔除,为此靳云鹏南下都没能见到王子安的面。
生性骄傲的吴子玉虽然败退至此,让人送了个生平最大挫折,但虎死不倒架,让他跟曲同丰一样向敌人弯腰交出指挥刀却是万万不能,便决定再打下看看局势,说不得英国人看双方悬而未决加大力度逼迫王子安停战呢。
“连上辎重,最快也得五天才能部署到作战位置,这还是我军将京汉铁路线上多数车头拦下不发,全部运载兵员所能达到的极限,为此被阻断交通进而耽误各地货物流通一事也被列强国家向我军提出抗议。”
“这个先不用去管,他们随便抗议,咱们照常打,这几天再把进攻部署强化下,情报工作做得细致些,别直军有改变咱再不清楚造成无谓伤亡,另外催促第三集团军各部加快人员装备的输送,总攻日期就定在四月二十八号,等收拾完这群残军,全军西去,找阎锡山、冯玉祥、刘镇华、张广建他们麻烦去。”
“是。”
……
正规军如火如荼的在前线奔波作战,从苏鲁皖等省区征召的精干民兵队伍同随军民政人员一起也进入到直隶、河南、鄂东、江西等地,现在拿下与即将到手的地盘太多,而鲁军体制要求把政府一直建立到乡镇并切实掌握农村的做法又决定其官员队伍极端庞大,为此一时间有些不凑手的政府甚至从学校里抽调了不少教师与即将毕业的学生前去。
各地直军残余成为他们当下工作的重中之重,俗话说得好,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溃兵的危害性要远大于土寇盗匪,他们虽然打不过正规军,但多年军事生涯与手中武器用来对付一般乡绅的看家护院却是手到擒来。
此时直隶北部靠近京兆地区因为当初奉军关系直军并未过多安排主力部队,而奉系又保持了自己军政的完整,不像曹锟吴佩孚所建立政权基本瓦解,张作霖宣布退出战争后便安排张学良在各地设立收容点收容自己的溃兵,客观上保持了此地形势没有过多恶化。
但直隶南部与河南却是直鲁双方的主要交战地区,直军大部分机动兵力尽数猬集于此,兵败后官兵们跑的到处都是,而河南本地匪患又一直未能彻底解决,两者趁着混乱是好一阵闹腾,虽然前出了大量的民兵武装配合正规军进行围剿,可短时间内想要彻底根除却是力有未逮。
形势的急剧恶化迫使鄂东的第四集团军都不得不派出大量兵力前来进剿,连同丁万松打了胜仗后洋枪换炮的所谓鄂豫边民众自治军都被拉了壮丁,如今丁司令志得意满,在兼并了部分鄂军后把势力扩张到将近三万人,随时可以编出一个军的队伍—由于鲁军、粤军、桂军等大量使用军级番号,致使当下战争各部混战主力编制有提前增大的趋势。
而在第四集团军所攻取的赣省,因为陈光远兵败自杀的缘故其部官兵多数投降,没有形成大规模溃兵势力,但本地匪患形势却又不容乐观,北洋军阀剿匪从来都是越剿越多,就没个消停的年份,本地又是多山地形,可以想象的出,至少在近期内,本地驻军除了对投降赣军进行整编就只能跟漫山遍野的土匪钻山沟了—此时浙省的土匪势力甚至都还没清剿干净。
时间很快到了四月二十八号,从开战至今已是过去两个月,至少从场面上来讲,远好过当初直皖一场不过六天的所谓大战。这段时间因为鲁军压迫,觉得手中兵力并不能防守保定道剩余二十来个县城的吴子玉又接连退出荣成、新安等地,南面更是连定县、唐县等也直接送给了第三集团军,全军猬集到保定周边的狭小区域,期冀用龟缩战术拖到王子安受不得舆论压力进而停战。
可外面舆论滔滔,鲁军上下仍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作战部署,逐步蚕食直军外围阵地,由于拖得时间有些长,他们修筑了大批的工事碉堡,虽然此地交通已经断绝,洋灰钢材等物运不进来,可当地储备仍能满足部分使用。
“直军缺粮的消息可否属实?”杵在指挥部里的观察口,王介山拿着望远镜观察徐水县城外围直军的土木工事,同时问向刘宝原。
“属实,曹吴二人并未预料到战争形势会恶化到此种地步,当初并未做好战争失败的准备,没有囤积大量军粮,现在所能依靠仅为曹锟多年经营所积存家底,为了减少城内粮食损耗,他们甚至将十数万本地人驱赶出境,现在内里因为缺粮经常出现内讧、兵变的事故。”
“打到这熊样还不投降,面子特么有这重要。”王璞碎碎念的骂道,抬手看眼腕上手表,时针指向八点五十八分,呆看了会儿,跟参谋长说道:“时间到了,下令各部总攻吧。”
拿起野战电话摇了几下,刘宝原开口叫道:“…命令各炮群,攻击。”
第319章总攻(一)
“放…”指挥官手中令旗随着声嘶力竭的叫喊重重落下,一个12门制150mm榴弹炮营连同一个18门制105mm加农炮营同时响起雷鸣般的怒吼,霎时间天地为之色变。徐水县城外面的土木工事内,无数直军官兵被接踵而至的炮击炸死炸伤,虽知道鲁军拥有大量重炮,他们已经加固了工事的防炮能力,但在当下,没有钢筋混凝土的情况下,除非敢把自个埋在很深的泥土里,否则还是脱不过炮弹的肆虐。
就算拥有钢筋混凝土制成的碉堡或半永备工事群,150mm重炮炮弹的爆炸威力也足以将附近的人震死震残,而105加农炮炮弹虽说本身就比同口径榴弹炮的装药少,但对付一般的土木工事也能做到手到擒来—国内之前以75mm炮为主流,大部分的军校教材所教授野战战场工事构造以抵抗此等威力为主,甚少接触到105跟150炮,并没有系统的对其做出规范要求。
炮兵校射气球早已升空,依靠野战电话对下方重炮提供打击坐标,直军对此并没有反制手段,他们航空队所拥有的少量战机早在开战初期便给鲁军消灭殆尽,当初轰炸机大白天轰炸南苑机场,闹得北京城人心惶惶,大批士绅名流纷纷离开此地去往租界区躲避灾祸。
以徐水县城为圆心,在其周围方圆十多公里的范围内,第二集团军下属三个甲种师并三个混成旅同时在大王店、遂城、崔庄等地发动进攻,配属给他们的炮兵,除了少量150mm的重型榴弹炮外,还有部分105mm口径的榴弹炮、加农炮等,加上师属炮兵团,一时间整条战线上都响起了隆隆炮声。
天空中有战机尖啸着把炸弹投向直军阵地,露天设置防护能力极弱的重火力点是他们的最爱,轰炸机所载航空炸弹的威力虽因垂直下落到地面造成的效应使威力缩小,但不管是100kg级还是250kg级,装药都不是榴弹炮跟加农炮所能比拟。
无数的直军工事在鲁军重炮与航空炸弹的摧残下化为灰烬,其所挖掘的堑壕也被炸的支离破碎,有整排整排的官兵因为藏身地正好被重炮击中而尽数阵亡,更有没被击中却因为炮弹的巨大威力直接被震死在防炮洞里的倒霉蛋。直军在战前大量建造混淆视听的各级军队指挥部,但在无尽的炮火面前,却都摆脱不了炸塌的结局—虽然是西贝货,但仍能当做人员的临时防炮阵位,保不齐能蒙死一堆。
炮火覆盖直打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算完事儿,随即射程较远的105mm加农炮与配置更加靠前的七生五野炮开始延伸射击,对布置在后方的直军官兵进行打击。进攻步兵早在炮击停止的前一刻便跃出藏身地,拿起自己的武器小跑着朝敌人阵地冲去,此时直军阵地一片狼藉,他们赖以相互联系并快速调派兵力的交通壕甚至都被损毁大半。
拒马、铁丝网在炮击中也毁伤严重,但这玩意儿本就是为了减缓敌人进攻速度而设,就算炸的乱七八糟仍能发挥部分作用,好在鲁军的步炮协同能力不错,他们在炮击停止不片刻的时间便已冲了上来—而此时直军那些从震塌的工事里爬出的官兵甚至还没能从炮击中缓过神来。
“打仗打的就是钱。”早就从指挥部来到一处小土丘观察情况的王介山感叹的跟政教处主任说道:“别看这一阵炮击所能起到的作用很大,可一门150mm榴弹炮制造价格大约在三万块钱,105加农炮一万七,105榴弹炮稍微便宜点,但也要万把块钱。若不是弄到了几台2000吨级水压机,从欧战战场拉了一批旧炮管,又四处搜罗战后剩余物资中的特种钢材,想来大帅也不会大批量制造重炮。”—虽然105榴弹炮在欧美列强中可以称轻型,但这里是中国,按国情来讲它就是重炮。
“这一次南北两方所打出炮弹连同航空炸弹折合大洋将近七十来万,换成鲁币得有一百一十多万,这还不算官兵手中的迫击炮弹、枪榴弹、子弹等等,要是多来几次这样的战斗,几个师的装备费便基本报销。”
“当初该跟张作霖多要点儿战争赔款,还是有些便宜他了。”主任也感叹一句。
“再多要估计张胡子宁肯放弃那些溃兵。”王璞噗嗤下笑出声:“那些钱完全可以让他重新招募人手编练军队,也好过再调教一群兵油子。”张作霖有感于自己的官兵技战术水平低下、战斗意志基本没有的事实,亟待返回关外便下令全军整军经武,并邀请关东军派遣教官为其整训,而这也是日本代为答应帮忙同鲁军说和的条件之一,以方便他们加强对奉军的控制。
望远镜里,无数官兵奔跑在大地上,对前方直军阵地发动排山倒海的攻击。
“冲…”王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