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
我愕然回头,一个宫人正朝我不耐烦的说:“喊你呢,快过来。”
我纳闷,我又不认识她。
“有贵人叫你去陪酒,快跟我来!”
要我去陪,酒?
没搞错吧?
伊莫顿动了一下,我拉住他,低声说:“不要冲动,见机行事。”
他反手从杯中拿出什么递了给我:“左边是迷药,右边是剧毒。你当心。”
我捏在手里硬硬的,似乎是两个相连的圆球状物。跟着那宫人向前走的时候,我低头偷偷看了一眼,是个联珠状的,有些像葫芦似的铜饰物,一端是用绒绳系着的。另一端则是线做的花结。我动作轻巧,顺手将它掖在腰间的纱缕底下。
宫人引着我朝前走,我看见还有其他舞娘也被领出来去陪酒,不单止我一个,心里的戒备倒是稍微松了一些。
我们穿过人群,那个宫人停下来,像一个人躬身说了句什么,然后招手叫我过去。
我有点别扭,不过还算是挺合作的在那个人的桌案旁跪坐下来。
那个人回过头来,轻声说:“倒酒。”
我愣了一下。
这……路夏?怎么是他?这是巧合还是……
我捧起酒樽替他倒上一杯酒,他声音有点沙哑,问:“你叫什么名字?”
“莱娜。”我把声音放得细细的低低的,说了个亚述女子中常见的名字,诸如中国女性取名常用的淑兰慧芬之类。
“嗯。”他点点头没说什么,喝了一口把杯子又放回桌上,我这次不用他再嘱咐,又给他斟满一杯。
这家伙……发现我了吗?会认出我吗?我和他并不算熟,只是见过两次面,说过的话也不多,不过他下一句却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看看他的表情,他应该也喝了些酒,眼里有些红丝,眼神也不是那么清明。
“是吗?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路夏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不会像的……就算身形有点相似,但是,那个人……那个人……”
他说的不会就是我本人吧?
看他这副又惆怅,又向往的表情。
难道……难不成这家伙还在心里暗恋我?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路夏也顾不上和我说话,抬起头来看,我也看了过去。这一席离亚尔安坐的地方不远不近,正好可以看得清楚,凯罗尔正半跪在地上,身边是打翻的酒樽。
“下流!”凯罗尔尖声喊:“我是从埃及来的!我是埃及王的侍女!你这样对我无礼,不怕得罪埃及吗?”
小姐啊,你怎么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啊,听听,这句话就是在赤裸裸的挑拨两国邦交关系了。
这种人物……还是早早送走的好。
“埃及来的女子?”路夏似乎是自言自语:“埃及女子怎么会长成这样?真稀奇……法老的侍女吗?那怎么会来到亚述呢?”
路夏起了疑心吗?
我的掌心里慢慢渗出汗来,手轻轻握住了那个铜饰。
96
看来我们来之前,让西奴耶带队转移的决定真是没有错。
“你……”
我回过神来,路夏的酒杯又空了。
这人把酒当水喝的吗?
我琢磨着是不是把那个铜球里的药粉倒一些在他酒里,干脆让他喝死过去算了。
“先把她带下去,得好好问一问她的来历才行!”
果然,我担心的事情还是……
不过,凯罗尔的嘴巴应该是比较硬,我想,她不会轻易泄露我们的行踪。但是我对她的硬骨头有信心,对她的心眼却没什么信心。只要亚尔安王懂得诱导的技巧,或是问话的人有意的设下几个陷阱,我想凯罗尔吐露实情说不定只是时间问题。
“今晚恐怕又不安宁了。”路夏和旁边一个留着浓密胡子的男人说:“你还喝吗?我想先回去了。”
“啊,好……”那个人站了起来,脚步也有点打晃:“我明天还有事情,也正好回去。和王说一声吧……”
路夏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转过头来:“我看不必了,王兄的心思根本早不在宴会上了。”
那个人呵呵笑了两声:“说得也是。那咱们一起回去吧。”
他指着我说:“你……也早些回去吧,今天宫里可不太平啊。”
那个男人拉了他一把:“您喝醉啦,说什么醉话呢。”然后吩咐我:“你退下吧。”
路夏和那个男人互相扶着去了。看得出他们交情不一样。
他刚才那几句话,是无意的,还是意有所指?
如果他话中有话,那又是说给谁听得?
这周围除了那个扶他走的大胡子没有别人了,难道,是说给……我?
他能认出我来吗?
亚尔安又重新坐下自顾自的取乐,那些宫人已经把凯罗尔带走了。如果曼菲要救她,那么现在是最好时机。再晚的话,宴会结束,亚尔安回去……凯罗尔立刻就要遭遇危机。
我有些迷惘,怔怔的蜷坐在那里有点出神,直到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抬头看到的是戴着面纱的乔安娜。她有双漂亮的眼睛,眼珠是褐色的:“喂,你发什么呆。”
我问她:“什么事?”
“跟我来。”她压低声音:“你别给我找麻烦知道吗?好好干,赏钱少不了你的。”
我有些茫然的站起身跟她走,没走几步我就反应过来了。
咦?我今晚的面子这么大?刚给王子陪过酒,又要去给亚尔安王陪酒?
越走越近……不会错了。
我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倒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多危险 3ǔωω。cōm 3ǔωω。cōm,只是觉得很荒唐好笑。
近看亚尔安王穿着一件颜色有点过于艳丽的衣裳,体格也称得上精壮,脸型偏瘦,他和路夏两个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五官也算端正,肤色不深,就是一双眼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奸佞邪气,手上戴着闪闪发亮的宝石指环和重质的金圈,尽管如此,他整个人并没有多重的望着威严和气度。
“乔安娜,美人儿,快过来……”
这声音听得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家华一手抱住乔安娜,还不忘问我:“这个是谁啊?”
我低声说:“我叫莱娜,是第一次进宫来献舞。”
“啊,一定也是个美人儿了,”他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我走近他身旁,委屈自己再跪坐下。话说以前看那些女奴舞娘跪的那么顺溜,可是自己的腿一弯,心里的滋味可真不怎么样。
亚尔安伸手来掀我的面纱,我很技巧的侧身去取酒樽躲了过去,轻声说:“光跳舞喝酒也没有什么新意趣,我听来一个谜语,王要不要猜一猜?”
他眯起眼:“哦,什么谜语?说来听听?”
我轻声说:“有个动物,它早上是用四条腿走路,中午是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请问王,这是什么动物?”
这个谜语,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知道。
这是有名的斯芬克斯谜语啊,据说难倒了许多人。才不出谜的人,都要成为斯芬克斯的食物。
亚尔安明显是转不过这根弦来的,想了一会儿就说:“不想了,这什么鬼谜语,谁见过这种奇怪的动物啊。”
我轻声笑:“这种动物么?王是见过的,而且,经常见到。”
“哦?”他逼近我的脸:
“到底是什么?”
我说:“您猜不出来,罚您多喝一杯酒,我再告诉您谜底。”
他把酒接过去一仰而尽,还不忘色眯眯的来了句:“美人斟得酒,果然特别好喝。”
乔安娜有点不安,有点不悦,虽然声音还很柔媚,但是看我的眼神却有点阴戾:“莱娜,你别惹王不高兴。”
“哪里哪里,我很高兴啊!”他说:“又会跳舞,又会说谜语,这么可意的美人儿可不是天天都有啊。”
我低声笑:“是啊。这个谜语,叫个叫做斯芬克斯的谜语。答不上来的人,要被斯芬克斯吃掉啊。”
亚尔安凑近我的脸,酒气熏的人难过。他说:“哈哈,那我答不上来你的谜语,是不是要被你吃掉啊?”
我摇摇头:“这个么,王这么厉害的人物,我可不是很有胃口。”
乔安娜瞪我一眼,又说又笑得吸引亚尔安王的注意力。
“莱娜,你去让人拿些橄榄来!”她毫不客气地支使我。
我笑笑,恭顺的躬着身退开。
亚尔安还惦记着谜底:“喂,回来告诉我那是个什么动物。”
等我走回伊莫顿身边,他整脸色铁青的瞪着亚尔安的方向,看样子很想操起拳头揍他一顿。
“他没怎么你吧?”
我说:“快走快走。”他没多问就拉着我沿着靠墙的帘幕的阴影腿走,我握着他的手低声笑:“你应该问我有没有怎么他。”
“嗯?”
我说:“你给我那药,下在酒里喝下去,得多久才发作?”
“你给他下药了?哪一种?”
“迷药啊。”我说:“就算等下他回寝宫去,也不能对凯罗尔怎么样了……”我把那个倒空了半边的铜球拿出来。
伊莫顿接过去只看了一眼:“你下的是毒药,不是迷药!”
“什么?”
我郁闷了:“你不是说左边是迷药?”
我们脚下加快朝外跑,这条长廊上没有卫兵,我们一闪一绕,前面是一片花园,夜风吹来一丝丝花叶草丛的气息。
“你……”伊莫顿叹了一声:“是我的过错,没和你说清楚。有花纹的这面不是正面,所以……你以为的左边其实是右边……你应该想拿是迷药,但是,取成了毒药了。”
身后不远的宫殿里传来惊呼声。
好了,现在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必定是发作了。
可怜的亚尔安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也挺想告诉你那谜底的,但是现在你……是永远也听不到了。
97
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亚尔安王被刺,宫里顿时大戒严开始搜捕刺客。我们躲在花园的角落里,一是倒是没有被搜到。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曼菲士他们如果也还潜在宫中,那这一下恐怕也遇到麻烦了。
又一拨巡查的人过去,我低声问伊莫顿:“你怕不怕?”
“不。”他问:“你呢。”
“有你在,我怕什么。”
他轻声笑。
我靠着他的肩膀,两个人坐在浓密的灌木丛里,头顶上的夜幕中有无数星子,星光明亮晴朗。
“喂,外面的人在拼命搜寻我这个女刺客呢,说起来我真冤枉啊……”
“他的确命丧你手,也不算冤枉了。”
我低声问:“你会看星象?”
“懂得一点点?”
我笑:“太谦虚啦,你能看出凯罗尔这个大变数,很了不起。哎,教教我怎么看?”
“这个么……一天可学不会啊。我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抱着我辨认星子的方位和名称,告诉我什么样的月色,云朵,可以看出明天甚至往后好些日子的天气,他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星……”
我听得悠然出神,几乎忘了身处何地。他讲了一会儿,忽然噤声。
我也听到了有人走过来了。
但是,听起来不像是那些卫兵们。他们已经从我们跟前过了好几拨,走路都非常急促沉重。这又来的人步子也很急,但是动静却很轻。
“陛下,再向东去,应该有一处侧门,我们试试可不可以从那里脱身……”
我真不知道是惊是喜,居然是乌纳斯的声音。
他们也躲到这边来了?
我身体一动,身边的灌木跟着簌簌的响了一声。顿时来人戒备的停下了步子。
我低声说:“不用怕,是我。”
我听见曼菲士吃惊的声音:“是……是姐姐?”
我无奈的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可不就是我嘛。”
他们一行是五个人,除了曼菲士和乌纳斯还有三个侍卫。我问:“你就带这么几个人进来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在外面接应。”他忽然恍悟过来:“那些亚述卫兵在搜索杀亚述王的刺客……姐姐,难道是你……”
“啊,这个,回头再说吧。”我可真难以解释,太丢人了。这其实不是有计划地谋刺,而是……误杀……实在是太乌龙了,让我怎么跟他解释呢:“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我看看他们几个人:“凯罗尔呢?你没有救她吗?”
“再说吧。”曼菲士一把拉住我:“这里危险 3ǔωω。cōm 3ǔωω。cōm,我们快走。”
“等等,伊莫顿和我一起的……”
曼菲士不悦的抿了一下嘴:“好了,快走吧。”
可惜好运气这次没有降临,我们刚刚穿过花园,就听到不远处一声惊呼:“站住!你们是哪个小队的?”
糟了!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和曼菲士两个人可不能都被亚述人逮着,不然我们被人一锅烩了,那埃及可怎么办?群龙无首?那还不天下大乱呀!
而曼菲士他们身上明明还穿着亚述兵的衣服,我马上说:“抓住我!”
“什么?”
乌纳斯的反应比曼菲士快多了,一把扭住我的胳膊,用十分地道的亚述话朝那边说了一声:“我们抓住女刺客了。”
那人道:“是么?”领着身后几人快步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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