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微笑起来:“这也罢了,要小心我父王回头找麻烦。”
“王心里其实是明白人,不会怪罪的。”亚莉微笑着说。
是啊,都到了他这个年纪,儿子也不是没有,再生除了操心就是麻烦,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好处了,而且重要的是,生儿子的女人万万要选好,否则真是遗祸无穷。这个努比亚公主答伊俐相貌不错,身材不错,气质不错……就是出身好和心计深大错特错,要让她生个儿子,我和小曼绝对是永无宁日。
“你一个人办的?”
“那能啊。”亚莉说,“我拉上了塔莎女官和我一起,我们先是想把药下在饭菜里,后来想着,为了万无一失和保证药效,还是下在了酒里。”
一个是公主的女官,一个是王子的奶妈,宫里两大女官联起手来给一个人下药,再不成功那就没天理了。
我忍不住笑:“好吧,算你们能干。”
我们说着话走到了花园深处,抬眼看,一队穿着努比亚服饰的侍女正花枝招展的从我们身前不远经过。亚莉小声骂:“真没规矩,谁准她们擦的这么浓妆异气的。”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我脱口而出,轻轻吟了一句词也记不得是哪个诗人词人写的,突然就想了起来。安苏娜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答依俐公主若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怎么办……可惜她只有一些小聪明,看不清楚自己的前路。回头看到亚莉睁着“我不明白”的眼睛盯着我看,笑笑说:“好啦,让她们嚣张一时又有何妨,我们回去吧。”
45
答依俐远比我想象中更能沉得住气,也许是上两次出访埃及的经历令她增长了见识,也或许是……
人都是会成长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什么样的方式。
所以法老的婚礼过去,这几个月来当小曼来我这里越来越少,而宫里渐渐有了不安的声音,说王子与王妃走的很近的时候,我只是慢慢的在那条农田的沟线图上面,轻轻的划下去一道印记。
荷尔迪亚探头过来看看:“公主你计算过么?
“没有。“我把那张草纸递给她:”你再核查一遍看看,我觉得可能有点误差。“
“没有。“她飞快的心算了一遍,埃及人的计算十分了得,荷尔迪亚的心算也是很出众的,我记得我去过的城外的阿蒙神神庙,每到新年那一天,上午九点钟初生的阳光,会穿过层层叠叠的石板的缝隙,照在神像面前的龛台上,每年,只是那一天,那一刻,阳光可以照在那一处地方,没有丝毫误差。
这真是让人惊叹的计算啊。
但是我询问的时候,他们说,那位设计神殿的僧侣病逝的很早,并没有留下书本文字,也没有弟子继承他的算法。
我很失望,但是现在的算法依旧令我惊喜,尽可能精密的测量工具,打造的神殿和金字塔依旧如此宏伟壮观,前天去的阿努比斯的一个祭殿,那高而窄的廊道,只容得下一个人能够进出的宽度,墙壁削立而齐整。地面打磨的光滑如镜。天花板上和石壁两侧刻画着阿努比斯引领亡者进入死后国度的情景。
我有些出神,荷尔迪亚小声说:“公主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放下笔:“也好。”
她拿过我的纱缕替我披上,然后陪着我出来散步。
一片云彩也没有。
“公主……”她欲言又止,我问,“怎么了?”
“王子他,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说:“荷尔迪亚,别人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
她睁大眼看着我:“什么?”
“小曼和我,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不但因为我们的血缘,也因为我们的利益。还有一样最重要的……”
是感情。
小曼对我的感情,像是在对情人,对姐姐,更多的时候,还像是在找一种对母亲温情的依恋。我绝对可以相信,就算今天到了生死关头,我们也不会相互背叛。
“他能压抑自己的性格,却做原来我要做的事情,我觉得很宽慰,也很心痛。”
荷尔迪亚露出渐渐明了的神情:“他……他是……”
“是啊,”我点了下头:“这个孩子,真是……我虽然一直期望他快些成熟起来,但是这个时候真的到来了,我却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这些天都显得心事重重,我们都以为你心情不好,是因为……”
“的确是因为这件事,但是与你们想的原因并不一样。我并不相信那些谣言,我也知道小曼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心情低落,是因为我不想他这样压抑自己,却做……”我摇摇头:“算啦,不说了,我们……”
荷尔迪亚忽然拉了我一把,一起闪进路边的花丛后面。花正在盛放的时期,密密麻麻,遮住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我没有多此一举问她干嘛要躲,因为我看到答依俐正一个人朝这边走来,她的脚步轻快,脸上搽着蜜色香膏,走过我们身旁的时候,带起一阵浓郁的香风。
荷尔迪亚看她走了过去,小声骂:“风骚的像……”
下面那个词儿我没听清,也许是她没有真正说出来,反正不会是个好词儿。我转身要走,荷尔迪亚拉我一把:“看看她干什么去!”
“有什么……”
“去嘛去嘛。”
我被她半扯半拉的带着,就这么半公开半秘密的在花园里面跟踪起答依俐来了。她去的是花园里很幽静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以前做过小神殿的屋子,但是已经空了很久,四周的花开的特别艳丽,有个人躺在那小神殿外头的栏杆上,身姿慵懒健美仿佛一只在休矩的小豹子。
曼菲士!
我们没有走近,只这么远远的看着。答依俐悄悄的走上前去,弯下腰去亲吻曼菲士的唇。
曼菲士这种感官敏锐的战士当然不会发觉不了她的动作,只是他也并没有要闪躲的意思,还伸出一只手揽住答依俐丰满成熟的身体,仿佛十分享受这午后突然降临的艳遇。
我有点尴尬,这种事知道归知道,看到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转过头,却被荷尔迪亚的脸色吓了一跳,她的脸色铁青,眼睛下面似乎有一条青筋微微跳动。我急忙拉了她一把,她没有动。我再拉一下,她才慢慢的挪了一步,跟着我离开。
我觉得心里很郁闷,不仅是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还有荷尔迪亚的脸色。
回去的途中我一个字也没有说,她也没有出声。
等到了我的寝宫门口,她才僵硬的向我行了个礼,低声说:“对不起,公主……”
我没说话,只是转过了身。
我心里有点闷。
只是有点闷。
其实,我一开始的想法没有错。我挑的女伴,多半不是为了当法老的女人就是为了当未来法老的女人。
安苏娜就是前者。可我没想到荷尔迪亚是后者。她伪装的真的很成功啊!
我迈步要走,脚却被人抱住了。
荷尔迪亚跪在那里,低声说:“公主,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一开始也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上曼菲士王子……”
。
46
我向前走,没有回头。
“公主!”她在我身后喊:“公主!我绝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
我知道,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相信。
亚莉走近,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公主……”
“我想静一会儿,”我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停住脚,我慢慢的朝前走。
我去哪儿呢?
我茫然的看着前方,高大宫墙,一块一块的巨石叠垒着,森冷,威严。
我一直以为我还是可以保护小曼的,可是现在却发现他在倒过来要保护我,他自己把一切的事情都揽过去做了。
我停下脚步,发现自己正站在神殿的院子里。
前面的那走廊,那屋子,从哪个人离开之后就一直空着,卡布达那市侩贪财的家伙不喜欢这里,他住在新修的院子里。
地下已经积了一层灰,那天那个人留的血即使没有被擦去抹净,也会被时光慢慢掩埋起来,我站爱这里回望着自己过去的时光,却发觉自己的人记忆似乎也有点靠不住。
那段可以被称为初恋的记忆,在我的刻意遗忘之下,变的淡漠,也有些面目全非了。
我缓缓的走过走廊,走进那空着的房间。
大概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在一切发生之前……在他还没有离开王宫之前,我是经常来的,几乎每天都来,这房间后面的小门还通向一个小神殿,我经常在那里祈神。虽然我自己并不相信,但是就象完成一样功课一样,必须得那么做。
因为那时候有他的陪伴,所以祈神也象是一件浪漫的让人心醉的事情。他还会准备很甘美的果汁给我。
我在桌边趴下来,头枕在手臂上。
可是那些,都过去了啊。
无论我是不是再回到这个地方来,哪个始终待在这个地方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亲手把我的初恋杀死了。
剩下的,一切都……
都在这里。
我觉得很疲倦,不止是今天的工作,还有,荷尔迪亚的秘密。
严格的说,她没有犯什么大错。
只是我心里觉得难过。
我不知道我在那间空屋里呆 多久,后来我可能睡着了,但是是有人急切的敲们的声音把我惊醒。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冲进屋来的亚莉,她说的话,我竟然好长时间内没有明白,虽然我每个字都听清了。
她在我面前跪下来说:“公主,法老死了。”
我呆呆的问:“你说什么?谁?谁死了?”
“公主,法老死了。”亚莉的头埋下去不抬起来,说:“公主……快些去吧。”
我木然的看着她:“去哪儿?”
“王的寝宫。”
我机械的迈着步子向外走,我觉得我象是在一场梦中,也许,我就是在一场梦中。我还在哪个神殿的小屋子里,沉睡着,这只是我的一个梦。
法老怎么会死呢?他的生命力还那么蓬勃旺盛,他还和小蔓比赛打猎,他还纳了一个又不个的女人,他……
他的却盛年不在,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上台阶的时候我绊了一下,踩到了裙摆,这种低劣的错误我从来几乎没有犯过,幸好亚莉一吧拉住了我。
法老静静的躺在床上,只象是睡着了。小蔓趴跪在床的一侧,紧紧握着法老的一只手。他的黑法胡乱的披了一身。
我走到他身旁,慢慢在他身旁跪下。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仿佛失去了一切,受了重伤的野兽。
“姐姐……”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我的手,他那么用力,我觉得我的手指可能会在他的掌中被捏断。
疼痛一点点尖锐起来。我慢慢的从茫然中清醒。
不是梦……
“父王死了……”小曼声音沙哑的说:“姐姐,父王死了。”
我回握着他的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用力没有,但是我已经使上了自己能够用得上的全部力气。
法老毫无生息的躺在那里,胸口不再起伏,鼻翼不再张翕。那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了。
真实感象是冰水一样,慢慢的流灌进身体,我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冷麻木,心中也是。
我一直……没把他当成真正的父亲,他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但不是我的。他还很好色,他不象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慈爱……
他……
他现在越来越糊涂,他看不清那些靠近他的女人的美丽面容下隐藏的别样心思……也或许是,他的心肠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刚硬了,他需要柔情,需要……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睛中流下来,淌在脸上。
小曼紧紧握着我的手:“姐姐……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我木然的点点头,我想让自己移开目光,可是就是移不开。
虽然我不亲近他,对他的尊敬不过是表面工夫……
勒索现在突然失去了他,我才发觉,他一直为我和小曼撑起了一片安然的天空。在这片天空底下,我们做什么,都有一种后顾无忧的感觉。因为,他始终在那里撑着。
现在,这天一下子塌了。
我忽然觉得两腿发软,身体向前靠在了床沿上。
小曼扶住哦:“姐姐!姐姐!”
寝殿里弥漫着一种气息……一种死亡的气息。
我从来没有感觉着死亡如此真实,如此切近,那股气息救灾身边,在手上,在眼前,在耳中,在……每一下呼吸里面。
小曼抱住我,他的眼泪流进我脖子里,但是他并没有哭出声。
我木然的回抱他,仰起头不让眼泪再流下来。
从那一天起,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
死亡阴影如兀鹰,在头顶上盘旋不去,自那一天起,在没有一刻稍离。我们不再是快乐的王子和公主,我们没有母亲,也没了父亲。
小曼成了法老,我是女王。
47
太阳落下了尼罗河。这金色的落日,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明天的早上,太阳还会在东方地平线升起。
但是我与曼菲士的父亲,埃及的法老王,他却不会像这太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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