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天皇上给我的那支箭,也是从龙椅上取下来的?
我又小心的翻了翻其他东西,却再也找不到我想要的信息——关于血麒麟的。
如果真的照皇帝所说的那样,血麒麟的咒起源于三百年前,西瞿国建立之后,那么,芷若的那个房间里会不会有关于这个咒的记载呢?会不会那大箱子里的几本书籍里,就有我想找的答案呢?
思及此,我和隐者离开了白夷的居处,前往地宫的入口。
而在路上,碰到了太子,他似乎正在安排什么,我想上前去听,隐者却拉住我的衣角,摇头。
皇室的气息会破功,他用唇语传达。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我也算得上皇室啊,他怎么就没破功?
隐者道:女子属阴,男子属阳,阳刚之气会冲破结界,坏了隐身术,阴柔之气则恰好相反,而公子命里属水,最为阴柔,隐身术效果也最好。
我只好作罢。
毫不费力的躲过侍卫,我们终于进入地宫。地宫的开头一段,两边皆有烛火照明。我取下一盏,拿在手中,慢慢向深处走。
地宫曲折复杂,犹如迷宫,我只能凭着记忆和直觉往里走,而隐者卸了隐身术,紧跟在我身后。
然而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那扇雕刻龙腾祥云,麒麟护驾的石墙很快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记得上次白夷用笛子吹奏了一首曲子,牵动了机关,才将石门打开,而这次,没有曲子,没有笛子,我却依然可以进去。
因为那两扇石门中间夹了一把弓,正是皇上赏赐给我让我去破咒的那把弓。想必是那日我正好将它丢在了石门的位置,石门自动闭合的时候,被弓夹住,从而留了一条缝出来,正好够一人侧身出入。
穿过门缝往里看,血麒麟此时如我初见时那般,没有生气,简直与雕像无异,不同的是,它周身已经没有了蛇缠绕。
蛇是阴险奸诈之物,所以施在它身上的也是恶毒的咒语,可麒麟是温和祥瑞之物,在它身上施的又会是什么咒语呢?
唉,我轻叹了一声,这世上的事情都有它自己的发展规律,有因有果,何必要搞出个诅咒来干涉这世间的事情,那个昆山老祖也真是闲着没事干。
“阿嚏——”我忙捂住口鼻,微微皱眉,这是怎么了嘛,难道那个老头还……“阿嚏——”我望了望头顶,寒毛竖了起来,该不会是……显灵吧?
“公子?”
“啊?没事,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我想找到当初见到芷若的那个房间,可是这次显然没有那么好运,我在地宫的甬道里绕了又绕,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回头看看隐者,已经是满头黑线了。
我吞了吞口水,道:“那个,再走几次应该就对了吧,反正我们带了干粮,不会饿死的,那个,走,走吧。”
隐者面无表情,低下头,他本来就矮,这一低头,我就只见到一个黑黑的脑瓜在我眼前,咦,头发稀松,有发展成秃顶的趋势啊。
“公子,这里我们已经来过三次了,你一直在绕圈子。”
我知道……
“公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走。”
嗯,是的……
“还是让属下带路吧。”
嗯……啊?
“至少不会绕回原点。”
哦……
于是,隐者带着我走迷宫,每到一个路口,他会沉思一会儿,然后在地上画画线,再决定往哪里走。
我感叹紫燕卫的实力却是不弱啊,一个隐者就有如此的本领。
当初成立紫燕卫,走的就是取巧的路线,紫燕卫的人武功可以不高,却必须有一样绝学。两年内我走遍西瞿,遇着这种人,总会想尽办法收为己用,对他们的要求也宽松,不必卖身,不必终身追随,也不必为我牺牲性命,平时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我传唤的时候赶到就够了。
“公子,这是仅剩的一条路了,如果还找不到公子要的那个房间,恐怕是公子耍我吧。”
隐者戏谑的话,却让我产生了些怀疑,那天的事的确很诡秘,一缕魂魄,还有那突然点亮的灯,都是我无法解释的,就像做梦一样,可是,它又是真实的发生了啊。
“既然是最后一条没走过的路,那么,一定就在前面了。”
我捧着油灯向前走,看着所走的甬道越来越宽,心里回想着那天,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灯光渐渐照亮前方,甬道已经变成了空旷的空间,我心一喜,就是这里!
“到了,就是这里!”
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照见房间里的一切,房间正中央如流水的淡粉蓝绢绸从天花板泻下来,笼罩着石床。左边是萧乾和芷若的灵位牌,右边则是那几个红木箱子。
我慢慢的朝箱子走去,手心微微出汗,这里,会有我要找的答案吗?
打开第一个,是衣服。
打开第二个,空的。
第三个,还是空的!
怎么回事?不可能没有东西的啊,我明明记得有些书籍在里头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难道是皇帝派人来过了?可他为什么要拿走这里的东西,而且,以前不拿,却选在这个时候?
“公子,有人。”隐者突然警觉,熄灭油灯,再一个转身,从我眼前晃过,退到我身旁。
我和隐者悄悄的移到角落,看着光线从门外的甬道照进来,越来越亮。
只见几个女子进来,掌灯的那个领头,身穿白衣,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的脸,正是在马场绑了我又被我吐了一身的那个女子。而走在她身后的女子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衣服结实的包住,却不显得突兀,那双露在外头的眼睛,清澈明亮,却如死水一般平静。在她身后还有几个白衣女子,只是都用白巾遮住了半张脸。
若我没猜错,这个穿黑衣的就是珈蓝门主,夜珈蓝。
掌灯的那个女子媚眼一扫整个房间,走到箱子前,用手一抹箱子的拉环上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低头看了看手指,是沾了些灰尘,难道早就等着人来掀这箱子的么?
掌灯女子退回到夜珈蓝身边,正要从其中一个白衣女子手上接过一个银晃晃的东西。
是镜子!
脊背一凉,怎么会是镜子?!
她们一早料到有人,所以才会检查这箱子是否被人翻过,所以夜珈蓝才会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一副等待的模样,所以才会早就准备好镜子,要逼我现身!
我深深的看了隐者一样,与其两个人一起被抓,不如让一个逃了。只有这样,才会有生机!
我猛地将隐者推到夜珈蓝身边,那里离门最近,然后借助反力倒在桌子旁,引起一声不小的响动。
离开隐者,我已经现身。
掌灯女子看着我一笑,放开了刚拿住镜子的手,眼中难掩兴奋和惊奇。
“啪——”夜珈蓝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目光冷冽,骂道:“蠢货!”声音苍老沙哑。
掌灯女子先懵了一下,大概不知道为何会被打,触到夜珈蓝的目光,连忙下跪,脸上只有恐惧,颤声讨饶道:“门主饶命。”
夜珈蓝不再顾她,缓缓朝我走来,道:“去搬救兵也来不及了。”
我站起来,看着夜珈蓝,道:“早就听闻珈蓝门门主大名,可是至今仍旧没有人见过门主的真面目,就连你的手下也不曾见过。莫非是你这老妖婆面相丑陋,怕吓死门人,才全身上下都包得跟个黑色木乃伊一样?”
夜珈蓝走到我跟前,带着黑纱的手抚上我的脸庞,我“啪”的打掉她的手,退后一步,嫌恶的看着她。
夜珈蓝倒没有因我这个动作发怒,只是盯着我看,沙哑道:“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想,把这双眼睛挖出来送给萧楚,他会是个怎么样的反应?”
第一次见时?她曾见过我?那我可有见过她?
“其实我记性挺好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见过面,难道门主平日里易容了?”话音刚落,我就瞥见跪在地上的那个掌灯女子迅速的抬头看了夜珈蓝的背影一眼,眼中闪过思量。
夜珈蓝却不答我,另说道:“听说上两天死了不少的门徒,你功不可没。”
我不自觉的又退后了一步,道:“我这点伎俩她们都逃不过,实在是无能,这种人,留着也是吃白饭,不是吗?”
夜珈蓝哼笑了一声,道:“的确。”她环视整个房间,踱步到萧乾和芷若的灵位牌前,手轻轻一推,灵位牌便倒下了。
“我第一次来这个地宫时,用尽了方法也进不了这个房间,只能在门口看着。当时很好奇,萧乾或是慕容芷若会在这里留下什么,要用结界封了这个房间,连后代的子孙也不能够入内。后来,听说那老皇帝对西瞿的菁华公主很重视,还不是一般的重视,我便引你进了这地宫。等我再次来这里,却发现结界不见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心里豁然开朗,原来那次进入地宫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而她口中的结界莫非是芷若留下的那一段魂魄守护着这里,不让外人进来。而在我来过之后,芷若的魂魄消失,结界也伴随着消失,之后,这个夜珈蓝又来过这里了吗?
我看向那几个箱子,里面是空的,难道是她动的手脚?!
“或许是你身上带着些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破了这结界。而你再来这里,是为了找这个么?”夜珈蓝从一白衣女子手中拿过一本蓝皮手稿,翻了一页,“看来是了,老皇帝要你破咒,却不告诉你原因,所以想来找答案?”
我渐渐平静下来,讥讽道:“你以为你是算命的么?”
夜珈蓝又翻了一页,慢慢道:“想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不如,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哼了一声,道:“我倒是荣幸的很,珈蓝门门主给我当小书童,要念书给我听。”
夜珈蓝的情绪丝毫不受我的言语影响,却将书稿扔到掌灯女子前,道:“烧了。”
我看着掌灯女子拾起书稿,移到油灯之上,书稿的一角火红的火苗急速的往上窜,向正本书蔓延,直至将它全部包围在烈火中……
我握紧拳头,再松开,再握紧松开……
这个老妖婆,以为这样就能要挟我?!
想都不要想!
我扬起讽刺的笑脸,盯着她道:“我这个人做事情不喜欢一根筋,也不爱钻牛角尖,能知道的我乐意知道,不能知道的我也不遗憾不能知道,书毁了就毁了,你以为我有多在意?”
夜珈蓝道:“是吗,那你听好了,三百年前,慕容芷若在血麒麟身上下了诅咒——慕容、萧氏任何一族首先发动战争,其皇室血脉便会衰退,直至消亡。三百年来,西瞿国崇尚和平安乐,可萧氏一族生来就带着野心,历代皇帝除了治理天下,便是想着这件事,只是碍于这个诅咒,才有了三百年的平静。到了老皇帝这一代,出现了你,据说是破咒之人,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萧氏等了三百年才等到,不过,似乎老皇帝是错过了,可是接下来的继承人呢?”
若血麒麟身上的诅咒真是这个,似乎一切都不难解释了,芷若不忍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自相残杀,所以下了这个诅咒,而皇帝为了他的野心,千方百计的让我破咒,好吞并西瞿。可是那个咒终究未破,皇帝至死都看不到了,那他内定的继承人,萧楚,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在想你的萧楚会怎么做?”夜珈蓝哼笑一声,“不用想得那么远,我绝不会让他登上那个位子。”
我冷冷道:“这算什么,毁了书,再告诉我真相?如果你要让我信,何必毁书,如果不想让我知道,又何必告诉我!”
夜珈蓝笑道:“我为何一定要让你相信,又为何不告诉你?只要你听过了,也尝尝处于绝望与希望的边缘的滋味,那就够了!”
我咬牙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失望的!”
这个老变态!这个老妖婆!这个恶魔!
“惊喜还在后头,你不想知道这面镜子怎么来的么?”
镜子?
隐者的绝活极少人知道,更别说是他的弱点——镜子。
那,珈蓝门怎会知道?!
我心里越来越不安,视线缓缓扫过那几个一直沉默的白衣女子,然后顿住。
内心就像突然放了块冰块,凉意迅速的蔓延开来,越来越冷。
原来这才是最彻底的背叛!
我冷冷道:“你们真是好本事,连她都会收服,难怪珈蓝门如此庞大!”
夜珈蓝瞥了掌灯女子一眼,那人会意,伸手就将站在最后头的那个人拉了出来,用力过大,致使她一下子扑到在地。
我一点都不想看她,只对夜珈蓝道:“如果想让我难受,时机也已经错过了,她早就背叛过我一次了,我还会在乎第二次?”
夜珈蓝这次没有说话,眼中没有欢喜,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流露半点欢喜或者快感,机械般的做着她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