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恶魔的脚印一步步靠向前,恐怖的气息在无形中揪紧了观众的心……
光脚踏上白榻,白衣人却在这时毫不知情地阖上眼,并後仰脑袋睡在白榻上;恶魔邪笑著单脚跪上白榻,而当恶魔的十指令人胆战心惊地滑过白衣人的喉咙时,有人失声惊叫……恶魔猛然抬头,冷酷的眼光倏地转为蛊惑,左手五指猛然指向发出惊叫声的方向诱惑似的缓缓勾引著……
「不要!」一个女孩子尖叫著夺门而出。
恶魔无声地狞笑,而後收回手再次低头俯视著白衣人,锐利的十指继续在白衣人的喉咙处徘徊,考虑著要不要在那条白皙的颈子上划下一点纪念……白衣人忽然醒了,他与恶魔对视片刻,而後满不在乎地看向前方,忧郁的目光依然漫不经心……
恶魔俯下身,并伸出血红的舌头在白衣人的颈项上缓缓舔舐而过,仿佛在品尝美食般地享受……白衣人随手挥开……
恶魔愤怒地从後面双手掐住白衣人的颈项,白衣人却诡异地淡淡一笑,右手高高举起,长长的袍袖落下,赫然露出又长又锐利的白指甲,从恶魔的脸上徐徐滑下,在恶魔的喉咙处停了一秒,随即狠狠地横划而过(众人惊叫),恶魔立刻仰倒,消失踪影……
白衣人慢吞吞地往後看了一眼,随即耸耸肩,慢条斯理地爬到白榻上躺下,继续睡觉……(乐声逐渐消失,灯光再次消逝,四周又回复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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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惊心动魄,最後却又有点滑稽的演出,那黑恶魔的邪恶、白恶魔的奸诈,完全抓住了观众的呼吸,短短的几分钟似乎永无止境,看得人差点窒息。
但是,当摄影棚内又恢复正常的光亮,评审们却发现面前所有的一切,包括表演者、黑色背景、白榻等全都不见了,仿佛刚刚的表演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一般时,他们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
「刚刚是谁的表演?谁……啊!28号松原将吾吗?人在哪里?快,还不快叫他回来!」
依然白衣白发的松原将吾立刻被人叫来了,Incite公司老板上下仔细打量他。
「你就是银势艺能事务所的松原将吾?」
「是。」
「那……」Incite公司老板两只眼睛开始在松原将吾身後左右找个不停。「那个恶魔呢?叫他一起过来呀!」
「嘎?可……可是……」松原将吾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表演一结束他就走了呀!」
「走了?那就把他找回来嘛!」
松原将吾更无措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麽找他呀!我们……我们今天才认识的。」
「咦?今天才认识的?」 Incite公司老板惊讶地叫道。「今天才认识的你们就能配合得这麽好?」
松原将吾苦笑。「事实上,我们是不到四个钟头前才认识的,而且,这个表演也是他花了五分钟临时设计出来,三个钟头准备衣服道具背景音乐等,再半个钟头练习,之後我们就上场了。」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这麽慑人心魄的表演,居然是在如此仓卒的状况下完成的?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松原将吾犹豫著。
「而且什麽?」
松原将吾抓抓脑袋。「而且,他不是日本人,他是台湾人。」
「耶!台湾人?」
「是的,听说他昨天才到日本,大概游览个四天左右就要回去了。」松原将吾说。「我只知道他姓向,连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把他介绍给我的洋一叔叔又在我表演到一半时,临时有事赶到北海道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络到他。」
「是吗?」Incite公司老板沉吟片刻,而後毅然下了决定。「台湾人就台湾人,联络不上就拚命联络,总而言之,我决定了,就是他们两个,缺一个都不行,只有他们两个的搭配最能表现出Incite(煽惑)的形象!」
「那剩下的候选者……」一旁的导演问。
「不必再看了!」
「那女孩子方面……」
「不需要,有他们两个就够了,无论如何,我只要他们两个!」
×××
当然,因为时间有限,因而只顾著把握时间观光游览的向阳和融融并不知道有一大堆人正人仰马翻地忙著寻找他们。
至於那个徵选会,向阳很有自信松原将吾能够被选上,却完全没料到自己也会被看中;一来是因为他只是陪衬,二来是他自己的事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敢自找麻烦。
「哪!小姐,你的能剧和歌舞伎都看过了,明天就要回台湾了,今天该轮到我的宝冢歌舞表演了吧?」他们来到日本的第五天一大早,正要开门出去的向阳突然这麽问。
「不要,饭店的服务生告诉我说,浅草那边有庙会,人家要去看庙会。」话一说完,融融自己就觉得有点怪怪的了,怎麽她……好像在撒娇耶?
「喂!拜托,小姐,那什麽时候才轮到我呀?」向阳抗议。
融融不禁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下次来日本观光的时候吧!」
「哪有这回事!」向阳立刻不满地否决了。「不管,今天要去看宝冢!」
融融耸耸肩,迳自推开向阳自己开门出去。「好啊!那你自己去看宝冢,我自己去逛庙会,OK?」
「耶?你要自己去逛庙会?」向阳忙追上去。「你在开什麽玩笑啊?如果没有我跟著,你根本就哪里也去不了嘛!」
是的,就是这样,就算不懂日语,但向阳的英文就是比她好,又是跆拳道初段,不怕被人欺负;在这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国家里,融融突然发现,她一切都只能仰赖向阳了。
而向阳也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靠,以往,因为希望两人之间的差距能尽量小一点,所以总是要求他能够表现得成熟一点,现在才发现,其实他已经很成熟了,只是有某些方面比较幼稚而已。
譬如,他特别爱吃醋,而且,一吃起醋来就像小孩子一样别扭得不得了。
其实现在想起来,他能直爽的表现出他的吃醋心理,虽然幼稚,但那不也是他最坦率迷人的地方吗?如果她没有年龄上的自卑心态的话,以一般女孩子的心理而论,不都是喜欢自己的男友为自己而吃醋吗?
事实上,所有的男人在某些时刻里的某些不同方面都有相当幼稚的一面,就如同女人一样。无论什麽年龄,女人不也都很爱吃醋、爱撒娇、爱耍赖,甚至爱哭,难道这就不算幼稚了吗?
或许在她不知不觉中,向阳早已成熟到足以容忍她幼稚的一面了也说不定,所以,在这三天里,当他们不用再顾忌旁人的眼光而尽情放松下来时,偶尔她也会忘形地撒个娇、耍个赖,希望他能包容她、宠爱她。
这才是正常的她应有的表现吧?
或许是她一直不肯正视这一切,始终以狭窄的心胸去贬低向阳,所以看不见他的真实模样。
如今,也许她没有刻意去思考过,但实际上,她却已从父亲的心灵枷锁里逃脱出来了,就在她知道父亲并没有背叛家人,而且始终坚定不移地深爱家人时,她就自由了!
然後,她才能以宽阔的心胸去接受向阳真实的一切,即使他依然比她小,但他的心灵或许比她成熟了也未可知,她愿意去接受这种可能性,所以……
融融按下电梯开关,而後回身望著向阳,笑了。
该她来帮助他解脱心灵枷锁了!
「知道就好,那你就陪人家去嘛!」
向阳愕然愣住了,呆呆地望著融融进入电梯,一时忘了要跟上去,等他悴然回神冲进去时,还差点被电梯门夹到了。
如果他没搞错的话,融融是在跟他撒娇吗?
融融眨眨眼。「干嘛?真的不要吗?好嘛!那人家自己去逛就是了嘛!」语毕,她还气呼呼地转身背对著他。
向阳终於有点真实感受了,他忙向前抱住她,并在她耳边亲昵地低喃,「好、好、好,我陪你去、我陪你去!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不管是上天下海我都陪你去,可以了吧?」
融融回眸瞟他一眼,又笑了,笑容中还带著些许妩媚,向阳的双眼更是新奇地睁大了。
也许她不够气质,或许她太粗鲁,但她终究是个女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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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融融的预定计画,基於他们曾帮过松原将吾的忙,松原将吾应该会愿意陪伴他们度过停留在日本的最後一天,然後在闲逛浅草庙会之间,她就可以慢慢地找个机会告诉松原将吾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所以,他们一离开饭店,就直奔银势艺能事务所,打算除非松原将吾有工作,否则绑也要把他给绑出来。如果他有工作,那他们就去客串一下业馀的崇拜者,尝尝追踪「偶像」的滋味。
然而,他们却怎麽也想不到,当向阳告诉一楼接待人员他的来意时,居然会引起一场大骚动。
「小姐,我想找松原将吾,能不能麻烦你请他来一下?」
虽然穿著随便,但向阳天生就有吸引人的魅力,特别是他的笑容,更是灿烂得迷死人,所以,接待小姐立刻坠入他蛊惑的陷阱里。
「可以、可以,请问您贵姓?」接待小姐不由自主地也跟著笑得很灿烂。
「我姓向,你告诉他是从台湾来的他就知道了。」
接待小姐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向?您姓向?从台湾来的?」
向阳困惑地瞥了身旁的融融一眼。「是,没错,有什麽不对吗?」
接待小姐继续僵了两秒,随即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并往里冲,被扔在後面的向阳和融融不由得面面相觑。
「呃……她好像忘了先回答我们耶!」
「真不懂礼貌!」
可是几乎不到十秒,那位接待小姐就跑回来了,後面还跟著一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远远的就开始打量他们,一到他们跟前开口就问:「请问你是从台湾来的向先生吗?」居然是纯正的中文!
向阳惊讶地看著他。「是,我要找松原将吾,他不在吗?」既然人家讲中文了,他当然回中文。
「在。」年轻人很有礼貌地说。「我叫董升平,请两位跟我来。」
向阳和融融更疑惑了。
不是说事务所的人很轻视松原将吾吗?不会啊!很客气嘛!还是说这是日本人的礼貌习惯使然?
接著,当满头雾水的向阳和融融跟著董升平进入一间大会议室之後,就更为不解了。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们是来找松原将吾的,干嘛带他们到这儿来?那几个……好像是那天的评审嘛!还有,那个女人和那对双胞胎也在,旁边那个严肃男人的五官和双胞胎满像的,应该就是事务所的社长吧?可满室的人,就是看不到松原将吾的影子。
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而最里那一头,坐在会议桌首的Incite公司老板更是满眼惊愕地盯著向阳,第一个不敢置信地用流利的英文叫了起来。
「你就是那个恶魔?」在他想像中,能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那个恶魔邪佞气息,又富有不可思议性感魅力的人,不是天生就是很酷的男人,就是拥有丰富戏剧经验及人生历练的成熟男子,怎麽也不可能是这样年轻潇洒又英俊帅气的男孩子呀!
恶魔?!
向阳和融融相觑一眼,顿时恍然。随即耸耸肩,并露出满脸无辜的天真笑容。
「什麽恶魔?我不懂你在说什麽,我看起来像恶魔吗?」
Incite公司的老板愣了愣,继而更仔细地审视向阳片刻,而後慢慢落回座位。
「对,应该不是你,实在不太可能是你!」
向阳立时松了一口气,正想溜之大吉,「对、对,当然不是我,那……很抱歉,我们还要找人,不好意思。」没想到,他们才刚转身走出一步,迎面就碰上刚开门进来的松原将吾。
「咦?你们……」松原将吾惊喜地叫道。「我们找你们找得好辛苦耶!没想到……呃?怎麽了?」他困惑地来回瞧著向阳和融融猛对他使眼色。「有什麽不对吗?」
哦真是大白痴!
向阳不由得猛翻了一个大白眼,随即认命地退回去自行拉张椅子坐下,他双手抱胸睥睨地瞧著会议桌边的人,一脸的冷漠和厌烦,适才的爽朗快活早已不翼而飞了。
「说吧!找我有什麽事?」
「那个……」松原将吾依然不明白有什麽不对,但至少他看得出来向阳很不爽。「他们……他们选上了我们两个,所以……」他不安地呐呐道。「所以他们希望……希望……」
就知道是这样!
「不可能!」向阳断然的拒绝。
松原将吾顿时失望地垮下了